十 噩梦还是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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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似网包裹住她,将她带入一个全新的世界。这是梦吗?可为何她的记忆里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 塞特兰斯没有教堂,这是沈星月第一次见到书本里教堂的模样,高大的穹顶,四周精致的彩色花窗玻璃,将整个内部照射出神秘而庄严的色彩。在祭坛的中央跪坐着一位身着白衣的白发女子,她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神圣而不可侵犯。 这样的场景深深吸引住了沈星月,祈祷的吟唱犹如唤醒了她体内的灵魂,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对这位精灵般的女牧师没由来地感到亲切。阳光照射在牧师的头发上,暖洋洋的,她甚至想躺在女人的腿上,在她怀里哭泣。 她确实也这么做了,她发现自己只是个灵体,所以做出什么奇怪的事也不会被发现。她自然而然地枕在女人的腿上,这一刻她像是回归到孩童时期,只要躺在母亲怀里便是最快乐的时光,之前经历的苦难被治愈了,吟唱的声音是最美妙的歌谣,仿佛徜徉在温柔的海洋里,她希望这样的时间可以再久一点。 “啪!”教堂的门被人打开,来人毫不避讳牧师正在教堂吟诵,径直走到她跟前。 他只定定站在了牧师面前,等待着牧师起身开口。这也让沈星月更能看清他的长相。 等到沈星月看到了男人的脸时,只剩下了惊讶与瞪大的眼睛。那是年轻的费多查,时间还来得及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精致的面庞再加上他紫色的眼眸,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沈星月都认得出来。 与阿瑞斯长得很像,少了眉眼间的温柔,但是气质上更显凌厉。年轻,富有朝气,自信,任何美妙的词语好像都能往此刻的他身上套。野心刻在他骨子里,挺拔的身姿站在面前,俯视着牧师,颇有些蔑视的姿态。 随着最后一个吟唱字符的落下,教堂的钟声响起,四周奇怪符文随之亮起,漂浮于空中,随之不断升到穹顶,然后不断扩大符咒圈,直至亮光覆盖住整个教堂甚至向外衍生,随后符文散开、消失,犹如罩起一层膜。 如此奇幻而盛大的景象让沈星月只能惊叹。这场梦虚幻而不可思议,她心里充斥着疑惑,只有费多查的存在让此刻又显得无比真实。 牧师缓缓睁开眼。祷告消耗了她很多体力,站起一半又要倒下去,是费多查扶住了她。而她信任地攀上扶着的手,靠在他肩膀上喘气缓神。 “费多查,你说埃律西昂会好吗?”眼角的痣为她的虚弱添上了一丝妩媚。她不肯闭眼,现在埃律西昂国度的力量太薄弱了,曾经的法阵抵抗不了如今的黑暗入侵。身为女神的她也不由向一位外来者寻求答案。 “会好的,亲爱的,一切都会繁荣。更何况你的身边还有我,我会陪你走到生命尽头。”费多查眼里的深情是那么浓厚,在女神海伦的面前,他甘愿作最为虔诚的信徒,只为得到她的青睐。 在忧患面前,费多查的话成了最为强力的安慰剂。“你说得对,费多查。”他那浑厚、亲切的声音让她的心稍定了些,她拉过他的手,爱抚般地捏着。 男人怜惜地吻了吻她额头,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的更舒适,种种细节到位而妥帖。 如此的平静像高温后的油,小小的水滴就能掀起汹涌的油面。 “外面怎么样了?”她依旧放心不下。 他思索了会,说:“外面的黑云越来越多了,前两天副官报告说南方的农作物大面积枯萎,南方的百姓苦不堪言。” “但是别担心,我下令让军队把百姓都接过来了。中央的食物还很富足,甚至还能再接济些人。” 他拍了拍海伦的背借以抚慰,“你就完全把心放在维持法阵上吧,我会帮你把外面治理好的。” “我自然相信你。”费多查也是位国王,海伦自然知道他的能力。 “只是……”她又不住落泪,作为女神她鲜少落泪。可如今的黑暗让她猝不及防,根本找不到真正的原因在哪。 在世的女神为世人的悲痛而同情,黑暗无法净化,她的白色与纯净显得荒唐可笑。白色可以是光芒,也可以是白骨。神爱世人,但微弱的吟唱若没有实际保护,那也只是一首代表死亡的摇篮曲罢了。 她的哭泣不是懦弱的标志,她只是忏悔,忏悔自己拯救不了国度,忏悔曾经英勇守护埃律西昂的女神如今像一名阶下囚,身陷囹圄,只能长时间在教堂里,施展法术供给保护罩能量。否则,外面的黑暗能量将腐蚀整片大陆,夺走所有人的生命。 费多查温柔擦去她流下的泪水,细密地啄吻她沾湿了的睫毛,轻柔的触感落在了她眼皮上。“别哭了,我们会活下去的。” 她的心彻底落了,看着眼前与自己相处了5年的丈夫,曾经尊贵英勇的国王驰骋沙场,收复失地,来到埃律西昂后没有硬抢国土反而愿意入赘,在这片国度当一名没有实权的国王。 在此刻她才感受到他对自己是多么的好,疲惫渐渐席卷她的全身,她在他的怀里睡去。 沈星月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美好而祥和的场景。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费多查,温柔的气质跟他并不搭,让沈星月狂起鸡皮疙瘩。她不信他说的话,更何况现实里他根本不是入赘的国王,赛特兰斯大陆也从未存在埃律西昂附属国。 想到这,她骤然感到浑身寒意,恐惧驱使着向外求证自己心中糟糕的猜想。她发疯般地奔跑,穿过层层墙壁,直至来到城市。没有任何声响,唯有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黑暗确实没有蔓延进来,烈日当空,照射着这片如世外桃源的国度,大道的石板路亮堂堂的,但她感受不到温度。诡异的寂静让她越发恐惧,巨大的无力感笼罩着她,她只能缓缓向巷子深处走去。 “滴答,滴答。”滴水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场面下如此明显。她没有抬头,心里的恐惧感越发浓烈,直到赤目的红浸湿了她的鞋。 她一时呆愣,僵硬得像干涩的齿轮,慢慢向前看。一小股血液如河流般汇聚流向她这,再往上看,河流汇合成了汪洋,那是她此生中见到最难忘的红。 血液在地面上汇聚成湖泊,凝固的血块像鼻涕一样黏在墙壁砖石上,血已经流干了,剩下的尸体堆放在一起。紫黑色的皮肤,橙黄色的脂肪,白色的脑浆,惨白的骨头...太阳像个巨大的曝光灯将此处照的无比透亮,每一处细节都印入大脑。 如一道道枷锁一般捆绑着沈星月,双腿如灌了铅,只能站在这里,任凭糜烂的腐臭味占据她的鼻腔。 气味在大脑里转换成尖锐的耳鸣,无情的血rou化生成富有生机的鬼,从黔黑的地底钻出,千万只手层层叠叠覆盖着拉她入狱。 她不敢再靠近了,良心也好,恐惧也罢,她不忍再直视这些无辜的尸体。这不是梦,她确定,这是某段失去的记忆。 莫名的情绪在她体内乱窜,忏悔,悲痛,憎恨万千情绪汇聚于她的胃,泪腺,搅乱着她正常的生理机能。哭泣,甚至干呕,混乱的情感燃烧着她的大脑,她想和他们一起死在这烈日下。 最终,烧成灰烬,只剩浓烈的恨盘踞在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