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你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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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 没想到蒲一永听到这消息,比曹光砚反应还大,尚未完全消化吸收,就先冲上前揪起了学长的领子。 曹光砚还记得蒲一永是个公众人物,马上转换身份上前拉偏架。他死死护住蒲一永,一把推开了往日爱戴的学长。 “你做错了事!还好意思动手动脚!” 受命办事的学长:…… 蒲一永看着旁边还一愣一愣的余洁,心里更不舒服了。他朝着那群穿着西装打领带的两脚禽兽愤慨道。 “她活着的时候你们没有人帮助她活出个人样,现在她死了,你们还要乱讲话惹得大家议论纷纷让她不得清净!” 他摆出拧眉下三白一套招牌神态,狠狠瞪向他们,愤怒都能从眼神里化成实质。 曹光砚也附和道:“没错!你们这是用流言蜚语杀死她第二遍!” 蒲一永一愣,心想自己刚有讲成这样噢?但不管啦,反正曹光砚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他说的话肯定没错。 学长看旁边大人物脸上青白相间的,又看两个刺头咄咄逼人的势头,不像一时半会能消气的样子。他不想让场面变得难以收拾,抓过曹光砚对他耳语。 “让他们先走,有什么问题我待会一字不落地全部回答你。” 曹光砚心中已经对学长出现信任危机。 他说:“你发誓。” 学长朝旁边的人尴尬地笑了一下,转过头满口敷衍:“我发誓我发誓!” 曹光砚:“你发誓!如果你骗我,你有限的职业生涯中都值晚班!” 学长:…… 到底是相处了好几年的同伴,知道怎么最伤人。 没办法,学长举起四指,咬牙切齿道:“我全西宁发誓,如果我今天有半分虚假,我将没有夜生活,和法医学过一辈子。” “哇,好狠……” 连蒲一永都在旁边感慨。 失去活性的皮rou组织无法再支撑身躯的饱满度,老化干瘪得很快。往日被布料和黑丝袜盖住的皮肤上有着或深或浅的疤痕。缝补尸体的人很仔细,每一针都从里往外拉得很紧,以至于不凑近看,都看不出缝线。蒲一永这才发现,褪去夸张妆容后的五官和病床上的小男孩的其实相差无几。抛开眼下青黑的眼圈和发紫发白的干裂嘴唇,这躺在冰冷停尸台上的人,只是有着青涩面容的17岁少女。 “因为是在警局死亡的,尸体很快就进行了转移,我和光砚接到手时也还不到12小时。但就是很奇怪,她体内器官衰竭得特别快。我们初步猜测是注射药物所致,因为在胃部除了还未消化的无毒食物残渣,并没有任何异处。我们没有头绪,但打算进一步送检时,我就被拦下来了。” 全西宁做了简单的前情提要,余洁站在他旁边。蒲一永和曹光砚两人站在对面。 听完这话,蒲一永抬起头对着学长旁边的空气问:“你知道是谁吗?” 全西宁瞟了一眼自己左边,一脸疑惑:“我当然不知道……” 话音未落,却见蒲一永恍然大悟地下定论:“那就是那个人趁你睡着了才动手的。” 全西宁突然感觉背后毛毛的,他不动声色地往右边挪了一点。 他看向同样迷惑的曹光砚,用食指在太阳xue处绕了几圈,意思是:你这个朋友他脑子有病吗? 曹光砚点点头又摇摇头,发现传达不了意思,只好耸了耸肩。 他直切重点:“所以呢,我们不是得报告给警察进一步调查吗?” 学长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就是这个环节被拦下来了。人家说不要再继续往下查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但清楚是一回事,能不能够接受又是一回事。曹光砚还未正式踏入社会就开始被黑暗的世俗打磨,满心满眼都是不敢置信和不甘心。 “这也太嚣张了!” 学长叹了口气,再开口满是无可奈何:“那也没有办法。” 他不忍心自己的学弟为他人的磨难受苦,好心相劝。 “你也别管了。得罪了上面,你以后在这行业混就难了。” 曹光砚听了这话更不服气了,眼睛瞪得像黑猫警长。 “为本就不对的事担忧前途是个伪命题。这个行业的出路如果就只有一条道走到黑的话,那么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人类巨大的背叛和讽刺。” 曹光砚不是在讲什么大道理,这都是他的真情实感。 “我从高中开始就立志要当一名医生。现在要我否认自己这么多年来所接受的价值观和职业道德,说这些都是没用的甚至是不对的。对不起,我办不到。” 蒲一永和余洁在旁边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余洁小声跟蒲一永吐槽:“好学生都是这样吗?讲起道理来长篇大论,一套接一套……” 蒲一永虽然没完全听懂,但至少对曹光砚的态度还是了解了。他有些不满:“哪有你这样子的人,他是在帮你哎。” 余洁想了想觉得也是,于是在旁边鼓起了掌。 学长也被唬住:“哪有、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啊……” 他见正面劝导行不通,转而又向受害者有罪论下功夫。 “再说了……舆论这种东西本就因人而异,如果不是她选择的这份职业,又哪里会有这种关注和担心。” 他看向蒲一永,又补了一句:“而且如果不是她,你的朋友也不会发生这种丢脸的事情啊。” 蒲一永没想到自己站着不说话也能中枪。他指了指自己,眼睛一大一小:“你说我?” 学长连忙点头:“难道不是吗?她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害你名誉受损还不能正常工作……” 蒲一永见他越说越起劲,狠狠翻了个白眼,撅起嘴打断:“干你屁事噢!” 他总算脑子在状态了一回:“你少在这里随随便便拖人下水模糊重点了。” 曹光砚难得用欣赏的目光看了蒲一永一眼,搞得后者还有些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只是蒲一永沾沾自喜还没多久,就被曹光砚接下来的话惊呆了。 “如果这份职业真的是她的选择的话,那她的身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旧的伤疤、新的伤痕。她的肾脏也不会因为乱七八糟的药物而严重萎缩。不规律的饮食习惯让她的胃肠功能紊乱,几乎无法正常运作……” 曹光砚无法用言语描述他参与解剖了解情况后的震惊,他尽量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可嗓音还是无法避免地微微颤抖。 “如果真的是她的选择的话……” “那也只能是因为她喜欢、想要,而不是为了一份在外人看起来并不光彩的职业切除掉zigong,牺牲掉自己身为女性的特权!” 蒲一永知道曹光砚没有撒谎,因为刚才还满不在意吐槽的余洁现在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她攒着拳头,整个身体都在不住地颤抖。 他无法体会到这些轻描淡写的鉴定背后几倍或者几十倍的痛苦,但他知道,17岁的年纪就算不是被鲜花和掌声簇拥,也应该是成为一个普通的国中生在枯燥又带着希望的题海里行舟。而余洁却背负着本就不应该承担的责任,被迫在社会的熔炉里煅炼。 她没有足够的武装,一把火烧过去,留不下真金,只余下了被路人一口一句就能吹走的灰烬残渣。 曹光砚并不知道背后的内情,可死人不会说话,死人也最诚实。他朴素又略带盲目的判断恰恰让他最接近正确答案。 他深吸一口气,再开口颤音更明显。 “她活着的时候没有人会愿意去听她的不堪与痛苦,而在她死后,唯一知道真相的我们,却要拒绝为她发声吗?” 停尸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学长一言不发。过了片刻,他挣扎着开口:“光砚,你不要害我……” 曹光砚眸子亮亮的,没回话。蒲一永也不知道两人这是达成了什么共识,只见曹光砚转身往外走去。 学长还不死心:“光砚,你真的……要不再考虑一下吧,不要这么冲动。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很有可能会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你还有爸爸……” “够了吧!” “够了!” 两道声音同时在蒲一永耳边响起,吓得他一震。 他看了一眼曹光砚,又看了一眼余洁,他不知道两人突然来这么一下是什么意思。 余洁先开口:“算了吧,我本来也就不在乎自己是怎么死的……我只是想找到人让他给钱而已。” 蒲一永问:“万一就是那个人杀了你呢?他不想再付尾款了,所以干脆杀了你。” 余洁摇了摇头:“那也只是过程,不是目的。就算是他真的杀了我,我要的也不是将他关进牢里,而是希望他付钱。” 蒲一永沉默了。 思量片刻,他上前牵住曹光砚的手腕。曹光砚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被打断,疑惑地望向他,问道:“怎么了?” 蒲一永没回答,只拉着人的手向外面走去。 “走吧,不要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