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朗失明
......视觉，失去了。 是他的眼睛。 柳朗要摸索着才能坐起来，他每天都睡在靠近床边的位置，固定着防止生活再出现一点变数。 他摸到床边上的铃铛，重重地摇晃，声音传到他耳膜更刺耳。有时是摇晃九下，或者八下，直到楚五四过来为止。 其实他猜得到楚五四第一声就能听见。不过原谅一个瞎子吧。 柳朗没有往自己眼皮上蒙绷带的习惯，是黄昏里的医生蒙的，还涂了许多药膏被楚五四说是手艺退步。 门开了，柳朗要仔细听才能听到楚五四的脚步声，铁底踏在地上声响还近乎于无。楚五四问他：“碗放这？” “放这吧，我自己行。” 可楚五四没走，他凑近柳朗，楚五四还把他眼皮上面的绷带解下来，两根指头分开他的眼睛还往里面吹了口气。 “不是吧，真的没法恢复了？” 柳朗能够清楚感知到，等楚五四把那两片眼皮松开眼皮又因为失去支撑，塌在眼眶上面。他被掐住喉咙、迫抬起下巴露出的整张脸。 “把饭放着就好了．．．你给我放开。” 柳朗说完感觉不妥，他现在看不见对于楚五四来说毫无威胁，这样说反而会被认为是发泄。 出乎柳朗意料，楚五四收回了手，他的手离开之后柳朗不能感知到更多了，然后楚五四才说：“你是在朝我发脾气吗？” 他好像觉得这个说法很有意思，笑了起来。柳朗不理他直接往床头柜上面摸，摸到碗的形状，确定不烫之后才把碗拿起来。 不烫，甚至有点冰。 楚五四还没走，柳朗都能感觉到屋里另外一个人的呼吸：“你怎么还不走？” “看你吃饭，省得你不小心喝到鼻子里啊。”楚五四答。这件事确实是发生过，柳朗刚失明的时候连筷子都用不来，用叉子结果割伤了嘴唇，最后统一换成汤匙。 楚五四不走柳朗也懒得管，这人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摸到汤匙，挖了一勺后发现是汤类，大概又是组织里调配出的什么药剂，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做成试管给他。 不过汤匙的话柳朗还真怕汤水溅出来，想到楚五四还在，硬着头皮往嘴里塞。 汤．．．．．．姑且还这么叫，血腥味的，跟楚五四故意吓唬他的时候做的味道差不多。完全尝不到一点rou类或者蔬菜。 这人真的拿了一碗血给他喝吧。柳朗想，但是他现在没办法把这东西再塞到楚五四的嘴里泄气，失去了能力的话。 他大概理解楚五四的逻辑了。 柳朗能感知到楚五四在靠近，楚五四手拿住碗的另一端，他这边的重量减小了。“真可怜，不会连汤都没法喝了吧。” 同时楚五四却推着碗，强迫地往他嘴里灌进去，血的味道跟他本身的血差不多，一样血腥味很重，让柳朗有了自己已经重伤无法呼吸、为了呼吸只能被迫咽下嘴里的一切的错觉。 他的嘴是碰到了碗壁，碗当然比他的嘴唇硬，他的嘴被碗的圆边撑开，无法闪躲只能咽下去，血液是通过他的嘴唇他的咽喉进去了，他喉管里只有这一种东西。 ．．．．．．有盛那么多吗？ 柳朗只想到这个，更多的还没来得及，他终于咽下去，然后是眼部传来的剧烈疼痛。 他的手是松开了碗，楚五四没有扶稳，碗掉下去而他因为疼痛摔在地上，于是蜷缩。蜷缩但是未得到保护。更多的他自己没意识到，包括楚五四在笑话他这个姿势像小孩。 柳朗知道楚五四是什么样的人......东西，不知道物种但是完全不按人类逻辑的，哪怕是刚认识的时候楚五四都会指着怪物的尸体吓唬他，说各个世界的剧毒物种不同。他会被毒死，他会死于饥饿，他死于一切未知的惶恐。 现在他应该哭出来吗？没有眼睛而紧闭眼眶。 在柳朗哭泣哀嚎发出任何声音前，想要活下去的渴望主导了他，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他对生有这么多的渴望．．．．．．他能感知到他胃部的蠕动，他的胃很快把血液消化了，血液中的能量都被他吸收然而这依旧不够，他的眼眶好像被烧灼，被浇灌了铁水生出枝干，把一切连到新的东西上。他的躯体已经不能再行动，四肢无力只能维持着蜷缩的姿态，他完全停滞在这里。 柳朗没能昏过去，他的身体甚至不支持一场沉浸的睡眠：那或许就是死去。 “███████” 楚五四又说了什么，柳朗听不清了，他的脸被抬起来更多的血液被喂到他嘴里，他的头被控制住了完全不能进行吞咽的动作，血液只是流进他的嘴里。 在漫长的不受控制之后，柳朗感知到枝干的生长已经结束，他摸索着从地上坐起，感知到眼眶被其他东西给填满。眼皮下面填进去的东西．．．．．．不，那好像是他的眼睛。 柳朗睁开眼，被日光刺痛真正流下眼泪。大片大片环形的黑影中间阳光照射进来，很快黑影消散了只剩阳光。 穿着那套黑斗篷的楚五四嫌弃地端着碗，试图把碗里的血块倒在地上。 “喝个东西也不至于喝成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