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促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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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jiejie的声音,若拂如堕冰窟。 回过神后立即抬脚踹上袁直腰眼,把他一下踢歪在地,丢了块破布遮盖,好让他保持竖起的脏物不被jiejie瞧见。 这一孩子气的举动让倒地的袁直不禁想笑。 像只做了坏事的小猫,眼疾手快。 但他实在无力笑出来,一旁软在地上的袁聪更笑不出来,微弱地蜷缩自身。 若拂站在底下,仰望着阶顶身影,急急呼吸,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 廷尉水牢,jiejie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的恶骨可以被任何人看见,唯独不能是jiejie。 周若兰揭开被风吹冷的兜帽,露出一张雪肤花貌,她拧着眉,根本没有心思去看地上躺着的两个人是谁,只一心一意瞧着身上湿透,脸色发白的meimei。 她攥攥手中锦囊,提起裙摆忙忙下阶去。 “阿拂,跟jiejie回家!” 双腿灌铅,陷在深井底下的若拂眼看光向自己奔来,没有厌弃,没有嫌恶。 就像她被娘亲带回周家那一天。 那天下着大雪,jiejie冒着雪,兴高采烈地跨过门槛来迎她一样,她奔向她,说她是jiejie啊,结果一不小心被积雪绊倒摔在了马车底下。这次她不会让jiejie再摔着了,身比心先,带着她乳燕投林一般奔向她的神女。 神女爱着她。 不嫌她污浊。 周若兰才迈几步,见她跑来,便立刻停下解斗篷,在若拂入怀那刻为她裹上,手触到她发觉衣裳果然是湿的,一把拉住meimei的手,扭身就往牢房外走。 回府的马车上,周若兰始终抿着唇,轻轻抽气。 她性子温和,这就是动怒的样子。 jiejie生气,若拂不敢出声。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若拂仰着煞白小脸,不住点头。 “jiejie也有话要和你说。” 若拂睁着双眸,眼光绵软,示意让她先说。 正巧长街转折,马车颠了几下。 周若兰解开锦囊,正要把给她提前换好穗子的山茶玉佩拿出来,来不及说,颠簸时下意识搂住meimei,吸了几口气才道:“你不必瞒我,袁陈两家的事我知道了。” 若拂顿住。 “阿父担心袁家的事波及你,这些时日总是背地里想法子四处求人,洛阳城里风声这样紧,阿父屡屡要见陛下,我怕他猜不中天心的谋划,只好把你和我说的事告诉了他。至于袁家——” 周若兰咬了咬唇,心虚地拧了把若拂的腮,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我见阿父脸色不对,故而……故而……诈了他几句,他就把那些事都和我说了。” 话没说完,周若兰先羞红了脸。 见若拂湿漉漉的眼睛,心又软成了浆,捏起袖子为她擦脸,温柔语气里带着埋怨。 “夜里冷,牢里更冷,一身湿衣就这么穿在身上,生出一只跳蚤来咬你一口……半口就好了。” jiejie还是不忍心的。 话锋从一口转到了半口。 抚着她,让她枕靠在腿上,为她擦着湿发。身上衣裳半湿不干,若拂却觉得整个人像是躺进从前娘亲晒过的褥子里,干爽,舒适,松松软软裹着她,温温热热护着她。 “阿拂,湿衣别穿,要生病的。” “嗯。” “今晚还同jiejie一起睡吧。” “嗯!” “陛下大婚在即,有意充盈后宫,阿拂,jiejie想入宫去。” 没有立刻回应,若拂翻身过来,仰起脸庞,周若兰点点她鼻端,柔声问她,“你知道今夜是谁为我指路,大开方便之门,让我来找你吗?” 若拂一直不敢问,但她心里早有答案。 与jiejie说来的一致。 “是公主。”周若兰道,“除了陛下,谁能左右她?你为了jiejie,jiejie也能为了你,况且这也是我自己的主意。躺在床上的时日,让我想明白了许多事,洛阳城不比豫州安宁,阿父他一个人难免吃力。” 若拂轻嗯一声,将脸贴进jiejie掌心,蹭了又蹭。 像只贪爱的小猫。 这一生,jiejie去哪,她就跟到哪儿,哪怕jiejie要杀人,她愿意做她手中最锋利的刀。 “jiejie,陛下和公主从前束在曹皇后的宫里,后来囚困黄金台,公主心思深重,陛下也是雄猜之主,河间王诛杀汝南王有功,皇后之位已然给了河间王妃侄女郭氏。” “我知道。” 周若兰柔柔笑着,“可那是公主。因势利导,我但尽力。只是一样,阿拂你得答应,我是你jiejie,天大的事,我们姐妹一处商议,总有法子的。从此不要瞒着我,更别为我弄污你的手,好吗?” 安稳缩在jiejie怀里,若拂眼眶酸胀,鼻端没受风却红通通的,点头如捣蒜。 “你呀你呀。” 周若兰跟着红了眼眶,握紧她钻来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握。 * 满城花开最烈的时候,袁直先于兄长问斩东市。 那日天清气朗,春风娇柔。 美好得不像杀人天。 文官为他网罗了数项罪名,当着满城看斩百姓大声宣读,刽子手抬刀在做行刑前的准备,铁器在石上磨出一串火星,焦气甚浓。 人群喧闹,他拼命要找一道身影。 她处心积虑,要看他袁家惨落,今日他袁直赴死,她怎么会错过? 尽管来看! 刀落处碗口一疤,鲜血喷溅,何等惨烈,他杀过多少敌寇,再清楚不过。 人血赤红,天底下在没有比它更热烈的颜色,红得好,最好一举红进她梦中,让她从此以后见到朱红必会想到他! 然而目光巡遍,袁直始终没有找到那道身影。 从傲岸凛然到含恨震怒,再到失落。 哪里都没有她。 只有他一人幻想着自己在她注视下慷慨赴死的残梦,可笑至极。 娇柔的风急了一下。 视线在这声急促的风里开始翻转,有妇人捂住孩子的眼睛,有什么坠在了行刑台的木板上,咚的一响,他看见了那道他想让她看到的血河,但很快,黑暗盖了下来。 如同永夜降临。 耳边还能听见人群里关于他,关于袁家的非议,尘世依旧喧哗,熙熙攘攘。 他没有死。 他还能听见。 只是忽然之间身轻如燕,仿佛脱离了桎梏,rou身轻得不能再轻,像一缕飞絮,一路随风,飘啊飘啊,飘啊飘啊,来到昔日沧州回洛阳的马背上。 “策———” “策———” 鲜衣怒马,一身铁衣对临长风,他扬鞭催马,任春风一度度拂过汗湿的脸庞,官道上只有他一个,日夜兼程,他要赶回洛阳,迎娶他的心上人。 所以, 风再狂些,马再快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