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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吧?”妾接过书,上面的墨迹已略微腐朽,书着“乔公女,三百岁,太平日,嫁扶苏”十二字。书后的金泥却是大昭太祖的御印,渗入了书中脉搏筋骨,似乎不曾淡过。妾的头忽然剧烈地痛了起来,手指骨节挣得惨白。垂额握住婚书,额上红印似一滴血珠,映着婚书上的金印,格外红艳狰狞。奚山凝视她许久,才含笑道:“你看来很痛。”妾停滞了许久,几乎喘不过气来,许久,才抬起头,逼近奚山的眼眸,黑黑的眼珠中空荡荡的,似乎化出胸中的最后一口热气,冷漠地问他:“此时不宜成婚,敢问山君,还需何礼,才算重诺?”奚山君脚勾着树枝,肩窄而身长,身子晃晃荡荡的,显得有些凄凉孤独。他轻轻抱住妾的颈,许久,才轻轻笑道:“盖上指印吧。你死了,我找谁呢?”五月初十,是个好日子。这日子好在它明明没什么好的,朝中人人却偏偏能欢喜得像过年。这一天,是郑贵妃的父亲郑国公的生辰。而郑国公也是个妙人,生了个能生儿子的美貌女儿固然很妙,但更妙的是他生了个权倾朝野的贤臣郑祁。那一天,今朝都开花了,一大片一大片地缀在枝头,俏生生的,蔚若云霞。传说昭王还是皇子的时候求娶先后秦氏,秦老将军曾刁难说:“若园中今朝花都开了,吾当嫁女。您生下来的时候虽是冬日,但臣听说宫中所有的花都齐齐绽放,连已枯死数年的金昙也连开八日不败。想来小女是个平凡人,出生时毫无异象,只有无名野树开花,何德何能辅助天命之人。”求亲的那一日初初立春,金贵的花都不肯开,只有将军府园子内的野树开得肆意,满满的枝头,无香,好似打了这位金贵皇子的脸。可皇子偏偏不肯走,喝了三泡茶,依旧坐在园中看着野花肆虐灿烂,旁的名树枝头凋零。老将军预备下逐客令,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却抱着杆长耙低头跑了过来,也不顾皇子坐在树下,拿着耙子踮脚捣花,似是撵人。老将军心中得意,面子上却喝骂她道:“没看到贵客吗?无礼至此!”当年的三皇子微微一笑,道无妨,轻轻站起了身。谁料那丫鬟却轻声道:“小姐方才也骂奴婢,说今朝花都开了,怎么还不给她制新胭脂添妆!”老将军冷哼道:“只开了野花,何时都开了?”丫鬟义正词严道:“老爷请看,此树别名‘昨昔’,此花正叫‘今朝’。”老将军脸气得通红,咬牙问婢女:“几时改的名?”丫鬟捧起脚下的野花,微微抬头笑道:“昨昔还是今朝,您问哪一个?”老将军看到婢女的模样,忽然目瞪口呆,“你你你怎么在……你给我滚回去……滚回去伺候……小姐!昨昔今朝都不许妄想!”小婢女小脸莹白,还带着微微的绒毛,稚气地问他:“那奴婢替贵客问一句,若此花结果,便叫‘明日’,可好?”老将军气得差点仰翻过去,点着婢女的额头,喷了她一脸口水,“明日也不可!”小婢女用袖子抹掉脸上的唾沫星子,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后日呢?”三皇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被众人怂恿着来娶大将军的幼女,原只是为了一个赌注。他的弟弟穆王道,若他能娶到将军之女,穆王便娶了内城东街太常家的丑女。老将军是出了名的飞扬跋扈不怕权贵,他战功显赫,平定四国,全靠一双手,一支枪,除了效忠主子,从不与权贵结交,并许下狂言:“若秦氏门前十里长红,必是老子又得了封赏。”如此还有谁敢轻易求娶他家女儿?如今圣上是封无可封,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儿子们打起了赌。三皇子转眼看着小婢女,含笑脉脉,小婢女却如临大敌,对他道:“您这样笑,让旁的女孩看到,十分不好。”三皇子便又笑了,正想拱拱手告辞,回宫认输,老将军却板着脸,咬牙切齿道:“吾家无嫁妆,殿下若不嫌弃,便将这等厚脸皮的今朝移到宫中吧!”说完,拂袖而去。三皇子娶亲当日,将军府前江山万顷,十里红妆,平吉殿中却只移植了百棵今朝。如今,今朝在民间家家户户都有一两株,不因它花瓣如何奥妙,只是它落地便生根,伸手便可触到。昭后去世,城中的今朝便再没开放。如今成了太zigong的昔日三皇子殿的百棵今朝,也全被一场大火烧死。今年五月,是时隔两年,今朝第一次开放。街道两旁,灿然明丽,许多这样淡色的花瓣,攒到一起,才显妖娆,须知它原先如何不起眼。奉娘日日用绸缎练舞,似乎益发不顺手,于国公生日之前病了,那一场舞却是跳不得了。郑祁素来是个追求无瑕之人,心中便宛如有了一个疙瘩,十分不悦。阮氏却道,妾与奉娘形影不离,兴许也会呢。郑祁又想起年少时白孔雀的一曲舞,心中一动,便去问妾。妾看着郑祁拿来的白绸,那质地十分柔软,她点点头,算是应了。昨夜刚下过雨,抬眼时,今朝的花枝已探入窗内书桌,柔软而带着潮凉。妾把书放好,若有所思地盯着花枝瞧,郑祁却把花折了,扔出窗外,冷笑道:“这等贱物,也配长在我府中!我竟不知,还有漏网之鱼。”国公府上的今朝,早年都刨去了,如今只此一株。妾声似冰坠泉水,“今朝花死,公子功劳。明日人亡,可是天命?”郑祁却朗声笑了,“他若不死,天命不灭,我又何来天命!”妾也笑,只是笑意浅淡,如冬日阶前白霜,吹一吹便要散了似的。第二日,便是五月初十。妾依旧一袭白衣,袖上却是泛蓝的云纹,束玉冠而男装装扮,秀美清贵,逼人魂魄。郑祁看看她的模样,皱眉道:“你今日跳舞,缘何男子装扮?父亲从未见过你,何不盛装环佩,予他一个好印象。”妾眸子黑黑的,含笑道:“世人重色,公子亦不例外。我色足矣,男女又有何区别。”郑祁从未见妾这样笑过,只觉头晕目眩,又隐约在何处见过。他想起父亲国公亦不是十分收敛庄重之人,温声道:“此言不差,便如此吧。”国公生日,到的第一位客人是平王世子。他与郑祁情谊还算深厚,世子嬉笑道:“莫嫌我赖皮蹭饭,只是听说府上今日请了内城最有名的歌姬演好戏,你是知道我最爱凑热闹的,因此便早早来占座。”郑祁拍拍他的肩,笑道:“早早备了世子的席座,祁岂敢怠慢贵客?”平王世子随他入了席,水榭上搭了戏台,戏台四面清澈幽碧,倒是十足的好风景,只是离宾主有些远,歌姬唱时众人也就听个模糊罢了。郑祁是个多疑的人,想必如此摆设,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