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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类的也不喜欢?」利威安达瞥了眼在被染成墨色的海中脸色发青、身体抑不住颤抖、正被自己环着腰否则只怕已经远离的亚岱勒莫,扬起另隻手动了下手指。 周身的海潮漩涡似地捲起,唯独漏过他们的所在地,在周遭引起大幅度波滔,四下残碎的躯壳、rou块、在海流中漫延的污色血液都被捲入,当海漩停下,周围的海水又是澄净的默蓝。 亚岱勒莫却无法自抑地瞪着眼摀着嘴与耳后的鳃,即使视野中的海水已经清澈,感觉海水还是传递着让他全身鸡皮疙瘩直冒的腐臭味。 内脏自胃开始往其他五脏六腑蔓延抽痛,这次却不觉得是因为飢饿,而是噁心。 但他不敢开口作呕,感觉一开口吞入的海水中便都是不久前死在自己面前恶魔的尸体。 耳朵一直能听到哀嚎声。 即使入眼的视野该是恢復空寂,还是有错觉他看到了壳状物的碎屑,上头黏附着长长一条的皮rou内脏,身边的海水被撕裂成能入口碎片的尸体涌出的血所污染。 相似的状况他重复看了好几次。 驀地出现在眼前的恶魔,巨大到该有几百个他堆叠起来,可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外型有鱼有虾有各种海底生物组合而成的巨大恶魔便已被海水化作的利刃伤成碎片,他连辨识对方能否如同利威安达般交谈的馀裕都没有,残留下的只有恶魔死前的哀嚎声。 恶魔的身体变成大小不一的碎片在近处漂流,自体内散漫开的血污染视野中的海水,他当下便想吐却又不敢开口。 还赶紧压住耳后的鳃,或许徒劳,但下意识就不想将带着血污的海水吸入体内。 恐怖在体内蔓延。 在异界、在他的「故乡」并非没有争斗。 即使他是出生在异界的妖精,对原生存在于异界中的生物妖精还是迁居的外来物种,有接受的、有交好的、有漠视的、也有敌对的。 妖精与大多异界生物维持友好关係,但也会遇上不由分说只想毁灭一切的物种。 妖精不爱杀戮,却除了初生的婴孩,几乎现存的妖精都染过血。 能被遴选为妖精骑士的继承者,亚岱勒莫染血的机会不比其他妖精少。 为了让他能无惧于守护妖精王时遇到的危难,妖精王甚至会在并非守护自己族群,而是在友群提出求助时让亚岱勒莫前往。 他是少数能在战场中驰骋而面不改色的妖精。 也是因此他才胆敢请缨独身来到地狱。 与发狂恶魔对上时也打着守护重要事物的捨命心情而不会有所迟疑。 他却不曾真正意识地狱中的杀戮不一定是为了守护、不一定有非得如此的理由、会带有非必要的成果。 第一个被碎身的恶魔破碎的眼珠漂过眼前时他甚至想昏厥过去,全凭着意志与骄傲咬牙撑住。 甚至强逼自己移步到利威安达身前,即使无用也想保护因自己而虚弱的友人。 他回头时身体还是颤抖着,其实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想着要告诉利威安达不用害怕自己就是捨命也会保护他、为了让自己说话时不会被发现真实心情还咬破自己的舌头用疼痛来提醒自己。 回过头却被利威安达的唇封住了嘴。 他感觉得到利威安达的什舔过舌尖伤处,让他背脊爬过一阵麻。 等利威安达放开他时身边的海水已经恢復原来的默蓝。 还是不想开口,却不得不开口――得带着利威安达离开当场,尽速。 他不知道突如其来出现的恶魔在连话都没机会沟通便被海水撕裂是地狱偶发性的意外,或者是定律,他们只是刚巧踩上了危险地带,总之不幸中的大幸是他们都没受伤,不像那巨大的恶魔被海潮切割,接下来就该想办法避开危险。 却反被利威安达制止。 因为恶魔是被他所引来,目的则是为了让自己「用餐」。 预料之外的说明进展让亚岱勒莫瞪大眼脑袋一片空白。 利威安达像是将亚岱勒莫转不过思考的沉默当作对此种「食物」的厌恶,接续又「引进」不同恶魔。 相同的是在甫望见恶魔的身影时,亚岱勒莫连开口的机会也无地眼前便只存有恶魔的碎尸。 利威安达会伸手抓下尸体的碎片放到他眼前,问他要不要吃。 当他拒绝,利威安达便会丢开手中的尸块,清楚「废物」,再度招来下一个受害者。 瞬间作噁的感觉让亚岱勒莫瞪着利威安达脚往后踩像要逃跑。 于是被利威安达捞住了腰不得逃离。 无法置信与许多随之衝击而来的想法让他混乱。 身体好似被残酷的杀戮冰冻起来,只有自右颊蔓延开的温度维持他的脑袋还能勉强运转。 「还是你喜欢虾类的?」当利威安达再度说出型态相似的话语时,腰间隔着衣料感受到淡淡的温暖,亚岱勒莫驀地松了身起了动作。 「不!等等!利威安达!」 第七章 寂静也有寂静的享受。 一片幽暗中偶尔闪过微星般的光,不时会涌生他在仰望星空的错觉。 星空……脑海中浮想过往每夜总能仰望到的美景,怀念的感觉顿时自胸口涌生。 右颊处与指爪接触带动温度提高,中断了亚岱勒莫的回想。 他不自知,记忆中的星空被打上一层薄雾,越发远去。 他只是转头看像自己右侧。 利威安达正坐在自己身旁,用最初海岩上的颯爽坐姿睞向自己,只是原来放在身上的手改为贴在自己颊上。 「肚子饿了?」他问。 相似的开头问句让亚岱勒莫笑了――或说乾笑更合适。 而后,转回头看向上方,长呼口气。 他看着自自己嘴里吐出的泡泡上浮后不到手掌的距离便破碎,心情却很轻松。 「妖精不能吃有生命的食物。」亚岱勒莫重复自己关于吃食这部分与利威安达好几次同样开头结尾的声明。「就算是尸体也曾经有生命。」 自他第一次在利威安达面前肚子发出飢饿的声响却自己拒绝了利威安达为自己找的「食物」后,他们重复了许多次类似的对话轮回。 明明是鬼打墙般的重回,利威安达不厌其烦,他也不因此厌倦。 「……海草?」随着利威安达的发言,亚岱勒莫脸侧刷地衝出一株深褐色的薄叶植物,随着水流不时将茎叶漂到亚岱勒莫嘴边。 只要一张口就能咬下的海草让亚岱勒莫再度别过脸看向利威安达。 「植物也是有生命的。」亚岱勒莫重申。 视线与他相对片刻,放在脸颊上的手收了回去放在曲起的膝上。 脸颊旁的海草也像不曾出现过般转眼消失了踪影。 脸上不再不时打漂上海草抚面,亚岱勒莫笑了笑。 「地狱没有牛奶蜂蜜那种东西。」相较于亚岱勒莫的轻松,利威安达眉头皱紧,话声与脸色一样阴沉。「就算从物质界带下来,在接触到地狱空气的瞬间也会被瘴气污染。」 「我知道,你说过了。」点了下头,亚岱勒莫诚恳地道。「谢谢你,利威安达。」 满带暖意的视线让利威安达眼睛瞇起,膝上的手重新放上亚岱勒莫脸颊。 「……」眸中冷光掠过,片刻,又收回手。 海流潮替,不时利威安达的衣袍尾会随着海流拂过肌肤,亚岱勒莫总会因那轻柔的抚触自背脊滑过一阵麻。 脑中会浮现利威安达说过的话。 他睞看利威安达的侧脸。 收回的手正支在膝上弯着手掌靠在耳后,冰冷却又带热度的视线正锁在他身上。 没有逃避地回视,脑中却回放造成现在状况的时刻―― 突兀的理解就这么闯入脑海。 即使失去一半的力量利威安达也是「强者」。 之所以见不到其他恶魔是因利威安达「不允许」。 不是有谁说,就是倏地理解过来,并且为之肯定这不是自己的妄想猜测,而是事实。 就像他肯定自己若不阻止利威安达会继续引来一个个该是他部属的恶魔并且将其不由分说地分尸。 所以他不顾海潮阻力地抓住利威安达手臂,匆忙告诉他妖精不能食用生命一事。 利威安达的行径被自己阻止,他也松了口气。 即使知道整片海洋是相连的,还是不想继续停留在原地,好像有挥之不去的血腥让他反胃。 却被利威安达的问题止住步伐。 「你想见其他恶魔?」 「想。」返过身来回答没有一丝迟疑。「利威安达你能帮我见到其他恶魔吗?」随着问句目光闪着期待。 回应他期待的却是双手双脚间的的海流自成高速的海漩,范围不广,只是环绕住他的双手双脚,速度却是稍一不慎就能将他手脚以激流斩断的快速。 亚岱勒莫瞪大眼看向利威安达。 对于「背叛」不感半点心虚,利威安达就这么伸出手推向亚岱勒莫胸膛。 恰好海潮漂盪着前襟,他的掌心直触到亚岱勒莫的肌肤。 利威安达在眸光一闪,亚岱勒莫却无暇顾及。 只能顺势让自己往后仰倒―― 他被迫成十字型被困住手脚躺在地面上。 「利威……安达?」倒地后等了半天不见利威安达有下步动作,亚岱勒莫试图移动手脚,却发现看来危险的海流不会伤害自己――却也不会让自己移动,只能使用嘴巴替自己发问。「为什么?」 所幸,利威安达并未拋下自己,而是跟着就地坐下。 「你属于我就不需要其他,眼里、心里,你的灵魂只要刻划着我就够。」听闻时不轻不重的一句却像施加了千斤顶,一时顿住了亚岱勒莫所有反应。 就像是突兀地「明白」利威安达的魔力强大般,本来想要花心思好好思考这句话是否有其他含意的心神灵光一闪顿时明白过来。 若是双手还有自由他会想要拨动瀏海,然而手才想抬起手腕处便感到沉重压力让他不得其行。 只能在心里自审自反突兀冒出的理解。 感觉奇怪,却无论如何无法抹消。 「利威安达。」最后终于耐不住开了口:「你该不会……呃……在……忌……忌妒?」这么说时他自己都感到尷尬万分,认为得到的答案会是否定。 却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忌妒。 忌妒背后的理由是重视、珍爱、深情、羈绊……等等。 亚岱勒莫的脑袋一时无法承载所有随之而来的想法,头脑发烫、心思紊乱。 他花了很久时间才让纷乱的意识沉定下来。 右颊暖着,他知道那是利威安达的手。 让他心思渗入更多动摇。 就这样维持同样的动作时间不知流逝多久,他挣扎过,却每每被海漩给压制动作,许久没进过食的身体自然机能开始衰退,可除此之外他并没受到任何伤害。 利威安达始终在他身边。 会不厌其烦地不时对他拋出以恶魔为食的诱饵。 被他拒绝后则又回圈地提到让他会心一抖的问题―― 「再不补充营养你会死。」非战合约保的只有妖精不能死于恶魔的杀害,本身不吃不喝导致虚弱致死不在保护范围。 「――」本以为接着会听到的是他想不想见其他恶魔,而要脱口而出的回答会是想――他不能欺骗朋友――即使不久前身体开始感到不适、开始对他提出警讯,他也不会违背他的诺言,绝对不利用朋友―― 却被突如其来的断言打住了话语。 「……利威安达?」他回头瞅利威安达一眼。 利威安达的视线透着冷意睞着他。 手上不知何时抓了隻有他的头大小、圆滚滚大头底下长着许多触手、水母型态的恶魔。 佔据了身体一半以上的水母双眼不具眼白,看不出视线对向何方,嘴巴类的器官也没见踪影,由于水母自身也能散发微光,还能看清水母体内的构成是半透明却混浊着的液体,液体中好似还有其他微生物飘荡;奇妙的是在大头半透明的外膜上有不避开眼睛、像是被火烫过铁块的烙印。 被迫躺在此处「休憩」的这段时间,他看到被利威安达叫来的恶魔脸上都有同样烙印。 利威安达没说,不知怎地他就是认定那是利威安达所有物的印记。 一如先前某些与利威安达相关的念头,是突如其来地「知道」,且不由分说让他「确信」。 从中他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没察觉」。 「利威安达,他――」压下一瞬间的念头,亚岱勒莫才刚开口,就见利威安达张嘴,连咬也不需要地一口将在他手中被挤压得形状也变了的水母放入嘴里――一口吞了。 视线始终锁着他,明明该是要让他动念有吃食慾望的行为,被利威安达做起来却有种以此为威胁的错觉。 亚岱勒莫想到先前利威安达的行为。 之前,为了「劝说」他「用餐」,利威安达也用过把尸体直接塞进他嘴里的方法,然而妖精无法食用生命,无关于妖精的意念,主因是妖精的体质,是以利威安达的行为最后失败告终。 被利威安达胁迫的行为弄昏的他是在利威安达的抚触下清醒的。 利威安达抚触着他的脸颊,儘管表情没有和善的笑,动作却不具伤害。 体温在四周冰冷的海水对比下更是凸显。 被绑在地上不得动弹后,利威安达常这样做。 之后,利威安达没有对自己的行为道歉,他也当作硬塞的行径没有发生过。 但除此之外诱引他「用餐」的行动不时出现。 显然这也是其中之一。 「……呵……」亚岱勒莫想起先前利威安达曾肆无忌惮直接唤来更大型的恶魔,一样是不给他与恶魔交谈机会地――张嘴咬下该恶魔的头、撕裂恶魔的身体。 血rou瀰漫周身的海,身体的不适加上太过残酷的景象让他失去意识。 再度醒来后利威安达便不再让他瞧见相同的状况。 就算同样是用「吃东西」来引诱他,也特地挑了一口吞下去不会见血不会碎rou的恶魔。 ……利威安达…… 亚岱勒莫闭上眼,脑中思绪转了几转。 许多事从脑中闪过,有些多出了理解,有些模糊了模样,还有些让他下定了决心。 不否认心中还有牵掛,但…… 他睁开眼,看向利威安达,脸上写着下定决心。 「利威安达。」即使张嘴就是水,想到自己要说的话亚岱勒莫便感到喉咙乾涩,可又在心底某处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喜悦。 或许是因为,那是他一直在追求的事物另一种表现形态―― 「……想吃东西了?」亚岱勒莫的呼唤又沉默让利威安达的手朝他靠近,却被他摇了摇头的下一句话遏止。 「如果我死在地狱,利威安达你可以把我吃掉吗?」他问,眼神烧着灼灼光亮。 「……吃掉你?」重复他的要求,利威安达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明光彩。 「对,就像你刚才吃掉那些恶魔一样,把我吃掉,让我跟你化为一体……」成为他们之间「羈绊」的证明。在心底,他无法肯定这是出自于无法获得与属于自己的妖精王的羈绊的替代方法或者不是,但比起尸体被其他不知所以的恶魔果腹,他寧愿化为利威安达的一部分。 与他化为一体,永不分离……这想法来得突兀,却出乎意料让他没有牴触,心底深处还有几许不否认的喜悦。 好似,这是「正确的」道路…… 「……你终于决定捨弃妖精世界。」一度停止动作的手重新伸往右颊,无论是话语或者眼神都带上满意的表现。 粗礪的掌心带着温度抚上右颊时,浓厚的睡意涌上,在清醒时不断隐隐作痛的内脏也沉静下来,亚岱勒莫毫不抵抗地闔上双眼。 嘴上还记得回应利威安达的发言:「……不是……我……终究还是……」 直到失去意识为止话语未完,利威安达却像知晓他未完的发言并非他想要听见的内容,剑眉皱起。 不断在亚岱勒莫手脚腕处回旋的海漩散去。 自颊边移开的指爪滑过无血色的唇,停顿片刻后转移往随海流漂盪不时会裸露春光的胸膛移去。 指爪即将探入的瞬间―― 啪搭! 狂雷穿透海潮,伴随巨响正正劈在利威安达身上――若是他没及时拉开防护,直到他撤下防护仍在海潮中四散传逸的雷动确实会对他造成重伤。 被瞬间立起的防备让闪雷击到旁侧地面,打碎地面在海潮中散为砂石引起一阵污乱。 縈绕的厌恶与被打扰的反感让利威安达红了眼,站起身手一挥,捞过随着他的动作被海水浮动身躯的亚岱勒莫,仰头视线穿透辽阔海洋―― *** 幽暗中重复响彻着水流声。 水气瀰漫整个空间,让此处维持低温,像要将存于此处生物的体温都夺去的寒冷让讨论也处于冷淡状态。 「我的东西和你们无关。」平平的嗓音自声音到内容都透露着拒绝。 「我也不想管你的闲事,」带着风般缓柔的嗓音即使音调能让听者舒畅,细听之下却有着漠视一切的傲然。「即使你为了非常愚蠢的原因被封印千年以上让『海龙公』的名号、领域都成了笑柄,最后是靠着底下恶魔四处替你搜寻解印方法才能重见天日也不关我的事。」 「……」 「但是,你要为了区区一个妖精捨弃掉一半的魔力这点可就不能容忍。」清淡的笑声优雅媚骨,伴随着话声,不大却声势凌厉的惊雷驀地在幽暗中打响。「只剩下一半魔力却还是『七君主』是因为即使只有一半也没有其他恶魔能比你强,这是其他恶魔太无能,我没话可说。但同为『七君主』之一的的『海龙公』弱成这么个样,传出去成了笑柄降低『七君主』的声名我可就不能忍受。」 「被夺去一半魔力的是我,能不能恢復你倒是比我还急。」冷哼一声,利威安达毫不隐藏自己的厌烦。 像是为了回应适才打响的惊雷,水漩捲起衝向某处的音声唰啦作响。 「呵!」空气中传来喫笑,水漩被阻挡洒落的声响一併彻响。「凭现在的你也想攻击我?不自量力。」 惊雷声在空间内沙沙作响,却在击出前被另股无声的魔力压抑消弥。 「……」 「……」 「……」 一时间,三方无声。 「利威安达,你的魔力是怎么回事?」半晌,许久无声的冷硬声线终于第一次开口。「就算是解印没多久,你的力量也消散得太过。如果刚刚我没有出手,梅菲斯特的攻击足以杀了你。不管你是不是对王有异心,王赐予你『海龙公』之名,你就必须是『七君主』。不管是统领你的领域还是保持魔力都是你的责任。」 「我不需要对恶魔王摇尾乞怜的傢伙来对我指指点点。」巨浪拍岸的海浪声叠叠层层,象徵着利威安达的心情,影响的范围却不若原来该有的强盛,持续拍响片刻,海潮声驀地风平浪静。 「作为恶魔王前哨、无论多小的事都要抢着上报的你居然不知道,你该不会是向阿斯达罗特靠拢,怠惰了。」再次发声,含在话语中的怒气已隐藏入深处不再表露,恶意却横满其中。「这代表魔王派向反魔王派臣服——」 「利威安达。」冰般的嗓无视挑衅,维持同样的平声开口:「如果被封印千年的结果是让你失去『七君主』的骄傲——」 砰嘎!喀啦! 魔力将空间像被人在外头拿着纸箱上下左右摇晃般不停震摇。 「……别西卜——」即使是响起波涛声的海潮也无法将动盪停止,利威安达的声带着不甘。 噼嘎。 不大的响雷打在空间中,沉沉地压下了变化。 「……」 「……」 「……」 一时间又是三方无语。 「别西卜,你太急着回你守得像宝的半妖精身边了。」半晌,恬媚的嗓缓笑,内里的鄙夷却清晰可闻。「听说他把你当所有物看待?由半妖精转化成的低阶恶魔的确特别,但被魔力低微到连片指甲都比不上的低阶恶魔使唤,你也丢尽了『七君主』的骄傲。」 不过剎那之间的事,狂雷中响起讽笑,空间里不住响起事物动摇的碎裂声,原来平静的空间随处可见魔力与魔力交击的裂撞,本该空无一物却不断有碎片四散。 由于失去一半魔力,在此时无法自如离开,就连闪避流击都堪堪惊险,本该为怒气左右的冰色瞳眸却在此时陷入审思。 ……半妖精……转化成恶魔……? 就在前仆后继的雷声中,隐隐流水声逐渐增幅,倏地,暗金色流光猛地形成两道气流朝两处袭去,伴随着震耳的爆炸声,整个空间霎时被烟光尘沙瀰漫。 晃动空间的剧烈摇晃瞬时停下,魔力与魔力的角力也同时缓去,在一片混乱中,话声中带着神经质的新嗓音插入。 「恶魔王要我来传达,别西卜别忘了你的任务。在地狱本就强者为王,不想他被伤害就好好补充他的魔力让他有资格站在你身边,别像隻苍蝇嗡嗡扰扰,把你的魔力用在该用的地方。」 「……」 「梅菲斯特你若是杀了利威安达,填补『七君主』之位的就会是『他』。」 「去了物质界一趟,你倒是成了恶魔王的使魔了,玛蒙。」相较于别西卜以沉默领受,梅菲斯特冷哼,以嘲弄转开话题。「这种传令兵的事你也做,你也失去『七君主』的骄傲,为了廉价的金银成了恶魔王的走狗?」 「我不效忠恶魔王,只是按照契约行事。」暗无光亮的空间中传出类似推眼镜的轻微音声,玛蒙平淡的回復,完全不受挑衅影响。 「利威安达你必须在引发大乱以前恢復原来程度的魔力,不管是吃掉你领域里所有恶魔补充、让吞了你力量的妖精把你的魔力吐出来或是同化取回魔力,如果办不到恶魔王会让你付出代价。」话声一转,将事情交代完毕,完全只想把工作做完就离开。 「等等,玛蒙。」暗金色魔力离去的前一瞬间,别西卜开口唤住了他。 「做什么?」 「你说吞了利威安达一半力量的是『妖精』……是迁移异界的妖精?怎么回事?」他所知的只有利威安达的魔力在被唤醒时去了一半,他的到来不是为了救助。 恶魔没那种道义,他是为了命令以及避免混乱而来。 由于不当回事,在到来以前他甚至没费心神去查探状况。 但若这事是与「妖精」有关…… 「……」 「我领地里史卡尔皮山的所有琉晶。」 「正在举行替利威安达解印的仪式时异界的妖精掉下来,仪式被破坏,利威安达醒是醒了,可一半的魔力跟灵魂都在当时被妖精吞掉。」得到鉅额的酬劳,玛蒙的回答相当乾脆。 妖精体内有一半利威安达的灵魂能让魔力不暴走,恶魔王王所签订的非战合约又会保护妖精不能为利威安达所噬取回力量。 被重温当时状况,身在状况中袖手旁观导致一切发生的恶魔毫不歉疚,因此受难的恶魔眸中厉光一掠,当时不在场的恶魔也无心关注,只思考着自己的怀疑。 见没了自己的事,玛蒙连招呼也不打便收身离开。 「……差点忘了我这次来的正事。」悠缓的嗓音打断暂时的沉静,本不打算理会的双方是因他接下来的话语才收敛彼此的心思。「转化成恶魔的半妖精、迁移异界却不是回物质界而是来到地狱的妖精,现在你们总该察觉到――」 不带攻击意味的雷形成掌心般大小的球状,飘移到空间的正中,在其馀两方的默认下,雷光闪动,闪雷形成的球散成碎光顺着空间边界画出隔离空间,隔绝开不在场的监视。 「……」有一瞬间别西卜动了下,像要阻止又像在迟疑,然沉默到最后,依旧立于原处不动。 「呵……」黑暗中响起轻鄙的笑声。 说是恶魔王忠诚的追随者,到头来恶魔还是恶魔,自己的私慾远比不切实际的忠诚重要得多。 利威安达则是厌烦地扯过眉。 「梅菲斯特你想说什么。」 「妖精体内你的灵魂碎片能保护他不被你的魔力毁灭,但你的魔力也会让他吸用更多瘴气。瘴气对妖精是毒,别西卜为了让他的半妖精能在地狱生存也花了不少工夫。你如果放任妖精不管,迟早他会被瘴气毒死,只要你还抓着他就不用担心你的魔力回不了家。」 「我的事和你无关。」利威安达冷笑。 「……」看似与这话题无关的别西卜眸光一闪,像是因此在考虑什么。 梅菲斯特一笑。 「先前不告诉你是因为当时你只想着杀了或者吞噬妖精让他变成你好夺回你的力量,若是让你知道了,无法用你习惯的手法侵蚀他的你只会想着要将力量塞入妖精体内加速他的死亡;现在告诉你是因为你、我、别西卜,来做场交易――」顿了顿,嗓音柔和却染上寒意,隐约又能听到带着几分鄙夷。「为了你们痴迷到连爱都说不出口的妖精与半妖精。」 恶魔憎恨着爱却善于说爱,无论多荒诞的深情爱语都能信口捻来说得诚挚真心,却只有对真正重视的事物,能愿为其粉身碎骨,却绝口不提爱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