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羔羊脚踪
乔伊斯感觉自己真是倒大霉了。 上面要他调查反抗组织的底细，但调查出来的几个关键人物，要不是难调查，要不就是查无音讯，或者已经不在人世了。 最关键的一个是阿贝多，但一不小心就容易打草惊蛇；多利安出卖第二实验室情报这一点也让人很在意，然而多利安人间蒸发了；关于基地仿生人升级的问题，在这方面了解得最详细的肯定是机械师，可基地内唯一的机械师艾德娜早在冲击事件里遇害。 还有那个不知道身份的代号A，在暗中cao控一切，做一个无声的控制者。 攥着手里的香烟，乔伊斯走到户外吸烟区点了一根。 火星在烟头闪烁，随着呼吸逐渐钻入细细的烟管里。倚靠着路边的栏杆，乔伊斯眺望起河对岸的景色。 这个时间段并不是上下班时间，孩子们也没放学，这片地方冷清得可怜，天空上鸟飞过的声音都能听见。雾蒙蒙的天，寂静的环境，再加上沿岸这些略显枯黄的树，总感觉这儿像是被人们遗弃的废墟。 他记得在他刚进警局的时候，这个片区还是挺热闹的。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冷清的呢？ 他记得对岸原本有不少空地，那儿是个广场，毗邻一个小型商业中心，人流量不算小。现在那些空地都建起了工业风格的低矮楼房，像是工厂的厂房，也像是某种大型生物建筑的陆地附着体。 第二实验室的Beta大厦，就有几排低矮的陆地附着体，看起来是房子，实际上是房子外观的触手，像章鱼一样的触手。为了维持大楼的稳定，向四周延伸出几条触手，紧紧扒在地上，分散楼体重量，保持楼体坚固。 乔伊斯伸长脖子向对岸探，试图找到过去的小型商业中心。然而无果。 那商业中心早被拆了，原址上建设了新的能源站。远远看过去，能看到那门口红黑色的新型生物能源标识，是第二实验室的配色，但跟第二实验室的标志不一样，它更像是一只羊。 带着两个角的羊头作为标志性特征放在最前，而后则展示了两条前腿。这个标志看起来就像一头只有两条腿的羊。 乔伊斯眯着眼睛，深深地吸一口烟。 两脚羊在古代是食用人的暗喻，那个时候物资缺乏，常规的食物来源被切断，最后人类就盯上了他们的同胞。将所有伦理道德抛诸脑后，做一个残害同胞、烹食其rou的野蛮人。 第二实验室这是故意的？ 不过似乎也很合理。 他们喜欢在电视上介绍，第二实验室自主研制的新型生物能源来自于结合了哺乳动物基因和多种生物基因的新型动物，在其拥有专利技术的生物能源转化装置下可以转化电能，转化率远超过去的几种主流生物能源。这是一种高效、节能、环保，而且绝对不会造成环境污染的洁净能源。 据住在新型生物能源试点实验区的能源站工人说，他们就是用血rou去充当能源。 血rou猎手和能源rou的都市传说也是从试点实验区传出来的。 他忽然想起来之前阿贝多跟他提过的话题。关于血rou能源，他们曾经有过多次对话，但乔伊斯每次听他描述，稍微设想了一下，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完全没办法继续听下去。 而阿贝多会告诉他，生物能源的时代很快就会到来。 以机械仿生人为主要产物的机械时代，很快就会过去，而那机械仿生人也是会随着时代的发展而迭代升级，从传统机械、传统电能的机器转变为使用生物能源工作、更贴近人类的新型机器，也即，更加高级的生物仿生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 乔伊斯突发奇想，但他有点不敢想。 吐出来的烟雾模糊了他的双眼，遮住了能源站门口生物能源的红黑色标志。 他还是觉得这个设想有可能发生。 有没有一种可能，查耶维奇他们只是计划中的一环。包括仿生人反抗势力的所有人和所有事，一切的背后都藏着一个更大的计划。代号A这个策划人负责的只是查耶维奇他们这个组织的小计划，而在代号A之后，还存在着比代号A更高级的cao控者。 这是一种典型的阴谋论。乔伊斯不应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坚持这样的猜想。 可他认为这肯定不是无稽之谈。 如果会有更接近人类存在的仿生人诞生，人类将会如何区分自身与仿生人？ 《第二人权法案》的出台是必然的结果，只是时间问题。这个时代需要区分人类和仿生人，因此需要提出用以界定是否为“人类”的条件。这样的法案不一定会叫《第二人权法案》，但一定会作为法律审理通过。 不论仿生人是否想要成为人类，只论人类是否坚持自己是人类—— 这也是必然的。 人类会坚持认为自己是人类，哪怕全身更换机械义体，哪怕内脏都是移植而来的，或者是机械模拟和生物材料制成，他们也会顽固不化、异常坚定、毫不动摇地认为自己是人类。因为他们生来就是人类。 现在已经有了移植人类大脑的技术，也有人将自己的大脑移植进机械仿生人身体当中，新生的他们没有任何人类拥有的生物信息，那么他们是否能够被认定为“人类”？ 假如以后会有“活着”的仿生人出现，有钱人是不是可以通过移植大脑的方式，无限地延长自己的生命？ 想到这里，乔伊斯就背脊发凉。 滴滴滴——！ 腰间别着的传呼机突然发出急促尖锐的响声，直接把乔伊斯从幻想中拉回现实。 突发事件，事情紧急，同事在传呼机那头一时半刻也说不清前后，只能用简单的词语概括：电视台采访，仿生人劫持人类，速来。 他对这三个关键词熟悉得很，乔伊斯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那个同样是在电视台采访期间发生，同样是仿生人劫持人类，同样异常紧急的案件。区别只在于现在不同以前，现在仿生人也可以算人类了。 不知道这一次的仿生人劫持人类是要干什么。 乔伊斯把未抽完的烟直接塞进烟灰袋里，揣进口袋，急忙驾车赶往现场。 路上他再度复习了《第二人权法案》和其他仿生人相关的法律法规。如果是可以被认定为“人”的仿生人，那么可以开枪；如果是不能被认定为“人”的仿生人，那么还是要按照以前的规矩，先联系仿生人管理总局。 一般这种涉及仿生人的案件，他都会顺便给阿贝多打个电话，问问阿贝多能不能帮忙。阿贝多这人很好说话，如果是他自己无法解决的，需要依赖第二实验室设备的，他也会把电话转给第二实验室，就像上一次。 犹豫着要不要给阿贝多打电话，乔伊斯抵达了现场。 一看现场这个样子，他就知道，这次完蛋了。 他不需要给阿贝多打电话了，阿贝多就在现场，他是那个被劫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