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合於機甲（人群像紅海分向兩邊）

    那個少女臉上濃濃的粉，眼皮上藍一搭綠一搭的亮閃閃的眼影，唇膏涂得厚厚的嘟出來，低低的V領與高高的腰線在當中相遇打了個蝴蝶結。她被拉出去時，蝴蝶的翼在空中撲扇了幾下，散開了，虧得當中還有一個銀扣子釘住，沒有當場走光。

    她是被一個小白臉帶進宴會的。這恐怕是她此生第一次參加如此高級的宴會。她還沒有學會如何從容不迫的應對。自從踏上柔軟的地毯，她亮晶晶的眼睛就貪婪而不敢置信的四處打量，光裸的手臂則緊緊勾在小白臉的西裝臂彎上，像初入太空的人類，驚奇贊嘆著星光，而又害怕失重墮入深淵。

    被選中、被拉出去時，她并沒有反應過來，甚至臉上還帶著茫然的討好的笑。

    人們把蘋果放在她頭上。她頭髪燙得蓬蓬的，“像個鳥窩”，他們評價。這樣把蘋果放上去會很安穩。她的髪型，是她被選中的重要原因。

    趙少爺努力把他自己的意志力打進機甲。這麼多人面前，他可不能丟臉！他說在學校裡，像這種機甲，來一個他cao縱一個，小菜一碟！但這一具并不很配合他的大話，雖然剛剛有聽他的命令動了動，現在卻不肯接受更復雜的指令。

    “嘛，其實是個廢物擺設，不中用的！”趙少爺把失敗都怪罪在這具機甲上。

    話音剛落地，機甲就蹣跚的，按他的指令，走了出來。趙少爺一看有門，連忙指揮機甲站到少女面前一箭遠，擺出了攻擊架式。

    一群人奉承趙少爺：哇，這本來沒人能cao縱，只能當擺設。只有少爺你才能動它！真不愧是將門虎子啊！

    趙少爺很受用。少女則越來越害怕了。她終於開口討饒：“開、開玩笑的吧？我可以走嗎……”聲音很虛弱，臉上還陪著笑，雙腿顫抖。

    回應她的是一片嘻嘻的笑。帶她來的小白臉是個混蛋，沒有去救她，反而跟所有人一起笑。

    “‘機甲不空出’啊！”他們道。

    我不懂什麼意思。但任秋秋想必是懂的。她臉色很難看，嘴唇顫抖著。

    趙少爺已經cao縱機甲舉起了電子槍，對準少女。

    我不確定他對準的是蘋果。我不相信他能打爆蘋果而不傷少女。在場似乎沒有人在意少女會否受傷。他們嘲笑她的眼淚把彩妝洗糊了，嫌棄她尖聲討饒的樣子太難看。

    沒有一個人去救她。

    槍的扳機正被扣下。

    短裙下，兩腿之間流下淡黃的尿液。

    我不能再看下去，伸出手。

    我甚至忘了這只是一面鏡子，我伸出手也只能碰到冰冷的鏡面——

    并不是！

    那邊仿佛有一股大力將我一拉。我手一直伸過去。我進入了這些人的世界！我站在他們當中！我連忙找槍，要阻止——

    啊，槍在我的手中。

    我把槍迅速的下壓，讓槍口對著地面。“砰！”地磚被打壞。

    很淺的坑。

    這樣的火力，應該，不足以殺人。但是打到一個女孩子頭上的話，這難道是開玩笑的嗎？

    少女虛弱的倒在地上。我怕她摔疼了、或者摔傷了，連忙要去扶她。一腳踏出，響亮的金屬的聲音。

    啊，我在機甲裡。

    所有人都驚駭的看著我、也看著趙少爺。很明顯的，這具機甲并不是聽從趙少爺的命令而動作的。

    是我。

    我與機甲合而為一。

    趙少爺醒過神來，臉氣得通紅，再次發送意識，與我爭奪機甲。

    “啪”，就像打開不聽話的小孩亂伸的手，我把他的意識打回去，直視他說：“不可以。”

    不可以這樣欺負人。

    他應該是一直被寵大。缺少人教導他什麼不可以做。我很愿意幫他補上這一課。

    但或許機甲的發聲系統做得不夠發達，我說話很艱難。

    趙少爺已經聽懂了，氣呼呼叉著腰對我道：“不管你是誰，少多管閑事啦！我剛剛明明可以打爆蘋果，連她頭髪絲都不動一下。你竟敢影響我的完美表演！”

    生命不是一場表演。

    他要表演，也不應該嚇到別人。不應該強迫別人配合他的演出。

    我正想跟他深入說明這個道理，人群轟動，像紅海自動分向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