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直觉
07 直觉
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陈洛珊抬起了头。 是李政明。 他显然是跑过来的，气息有点不稳，额角还冒着一点细汗。 场面看起来多少有些滑稽了。可他的表情却又是那么真挚。 望着他的眼睛，陈洛珊不由也失语了一秒。 就是这一秒，让李政明看到了可能性，他再次强力推销自己。 “我开车很稳的……哎，是真的！你别不信！每次出警都是我开车的，那帮孙子……” 说到这里，他才忽然想起了什么。 “糟了，我给忘了，今天开的不是自己的车来着……” “没关系的。”陈洛珊轻声道，“我也快叫到车了。” 但李政明一门心思都放在这上面，并没有听出女神话里的推辞之意。见此，他也不禁有些急了。 “这怎么行！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你是不知道，最近这里可是乱得很，我们片区前几天才……” 李政明还打算接着往下讲，但到了这里，又忽然想起来那并不是个适合和女生讲述的案子。 “呃……总之，最好还是小心点好。现在这些网约车也不太安全的，虽然说是装了全程监控，但有些平台也不要求双证，真出了事……啊呸呸呸，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洛珊原本还被李政明说得有点心慌，但在看到他这样笨拙的解释后，又不禁被他逗笑了。 她一笑，李政明不自觉也跟着笑了起来。 “嘿嘿，反正，咱们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也是应该的……就是我等下还要回去值班，可能就只能先把你送到我们所的那条街了……” 见她面露犹豫，李政明又补充道：“不管怎么说，那里还是要比这里人气要旺得多，离你家那边近，也有晚班公交……或者晚点，等所里没什么人的话，我送你回去也可以……” “那也太麻烦你了。”陈洛珊说，“不然……” 不远处忽然有喇叭响了一下，将她要说的话打断。 陈洛珊愣了一下。 然后，就看到车窗被人摇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我这里还有位置。”林无舟说。 — 说真的，比起坐他的车，陈洛珊觉得自己或许会更宁愿选择李政明那辆拉风的警车。 但这个念头又在李政明挠着头，说他们单位有规定，所有的公车都不能停在商业广场附近，所以他们可能还得在雨里多走十几分钟才能到达停车位后，就迅速地被她放弃掉了。 ……开什么玩笑。 有这个功夫，她还不如干脆在这里等雨停好了。 在后座位上，陈洛珊只觉得如坐针毡。 她原以为接下来就是他们两人独处时间了，还为此而忐忑了好一会。 甚至，在上车的时候还特意选了后排的座位。 那一刻他应该是往这边看了一眼。不知是有意无意，但陈洛珊还是面不改色地拉开了后车门。 她也知道这样有点不太礼貌，但是…… 然而这些乱糟糟的想法又在几分钟后被直接推翻。 即使是上了车，他也并没有任何要和她搭话的意思，只是径自换了电台频道。都市情感节目的温柔女声猝而中断，转而变成了轻快的流行乐曲。 一时之间，也没有人说话。 而正当陈洛珊攥着手指，胡思乱想的时候，“咔”地一声，身旁的车门被人打开了。 “……？” 在看到车里的人是她后，那个人的嘴都要张成“O”型，简直要惊掉下巴。 但震惊的话都还没出口，就听到前面驾驶位上的人低声说了句，“你坐前面。” 两人面面相觑。 都不太确定指的人是不是自己。但陈洛珊已经决定好了，打死她都不会挪动一步位置。 最后还是那个男生摸着脑袋，迷迷糊糊地拉开了副驾的车门。 过了一会，又有人要来开门。但这一次陈洛珊就有了准备。 她耐心地等待着对方在拉开门的那一刻露出极为震惊的表情，然后，再镇定自若地说，那边还有位置。 那个女同学就晕晕乎乎地走到了另一侧的车门口。 虽然是有点不合时宜，但在这一刻，陈洛珊忽然有点想笑。 或许是因为多了几个人，车内的氛围总算是没有之前那般沉闷了。坐在副驾位上的那个男生应该是个社牛，没过多久就打开了话匣子。 那个男生毕业后就直接回了淮市，目前在银行里上班。老一辈总想着图个安稳，但年轻人却往往不以为然。 “唉，刚毕业时还觉得银行体面，现在想想，都是脑子里进的水！要是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也不该听家里的话回来，在大城市里闯闯好歹还能攒几年经验，现在在体系里混了几年，真是想跳槽都不知该往哪儿走……” 雨刮器在左右摆动，林无舟没有接话。他瞥了一眼车内的后视镜。 然而这一眼却被人误解了。那个男生尴尬地搓了搓手，“也是，这种级别的问题，在班长你的眼里估计都不够看的吧……” “为什么会这样想？”林无舟说。 “哈哈，就，像你这样级别的大佬，又哪能跟我们普通人一样呢……” 这样的恭维话对林无舟来说却是一点效果都没有，他收回视线，专注地望着前方的道路，“你想太多了，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怎么会呢？”那个男生的语调很是夸张，“你看看我，这辈子就算熬出头了，充其量也就是个小经理。但班长你就不一样了，以后赚美刀花美刀，前途那是一片光明啊……” 说到这里，他又不禁有些惆怅。 “唉，这还真是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高中的时候其实我成绩也还算可以的，但现在怎么就混成了这个鬼样子呢？我记得老高总说我没有规划，做事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那个时候我还挺不服气，结果现在再回过头看，还真是一脚一个坑……” “老高以前也是这样说我的。”林无舟说。 “哈哈，班长你可真幽默！”那个男生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你这人生规划都快要比我手上的生命线还要清晰了好吗？之前你辞掉好好的大厂工作要跑去香港读书，我们几个还觉得奇怪呢。结果大佬不愧是大佬，认知就是要比我们高出几个层次，这一读，直接就读出了个美国的垫脚石……” “碰巧而已。”林无舟简短地解释了下，“原本我也没想过往这个方向发展，只是我的导师正好认识committee里的成员，就顺便把我推荐过去了。” “哦……”那个男生还在心里琢磨着那个康米提是什么国际大公司，便下意识接了句，“那一开始你又是怎么想的啊？是打算留在香港吗？” “谁知道呢。”对于这个问题，林无舟却不愿多讲。他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说不定是打算回淮市考个公务员了。” 窗外的景象飞驰而过，陈洛珊咬住下唇，竭力控制住自己不去想他刚刚说过的话。 不过只是个玩笑话而已。因为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车内的另外两个人就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那个男生甚至都笑出了眼泪，“哈哈，那可真是太欢迎了。不然班长你就报我们行旁边的财政局吧，我还能天天给你带个早餐什么的……” 但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陈洛珊却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他说得好像是真的。 心脏在为此而加速跳动。但还没来得及往下细想，就听到身边的那个女生状若无意般地开起了玩笑。 “那敢情好，刚好我家小表妹今年才考上了财政局，以前她就崇拜你崇拜得要死，不知道班长你还有没有印象……” “嗨呀，你这人，怎么就这么俗呢？”那个男生义正言辞地替他拒绝掉了这场说媒，可一转头，又笑嘻嘻地说，“不过班长你偷偷跟我们泄个底，最近有没有情况啊？要是没有，其实我也有个朋友……” 脊背不自觉就僵住了。陈洛珊侧过了头，默不作声地看着雨滴在车窗上划出一道斜线。 能听到他低声笑了一下。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答案，可他却并未直面回答，反而避开了这个问题。 “你家是在幸福小区那边，对吧？那等会先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