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去年的年底七宝的当家人刘嘉毓为了庆祝七宝集团成立六十周年，大手笔拍卖下了十数个海外珍藏的唐朝文物，并淡泊名利的高姿态全部捐给了陕博。一时间新闻曝光舆论通稿，把刘嘉毓夸得高风亮节，如同在世活圣人一般。

    陕西的当官儿的当然都趋之若鹜，快把家门门槛踏破一般上前巴结，刘嘉毓那么精明怎么可能做亏本的买卖，这批文物捐给陕博不假，但省文化厅必须做到资源倾斜和手把手的辅助，打造出一个文旅界的旗舰航母企业出来。

    七宝记得当年董北山把所有事情都自己扛了，脏水一点没往外面泼的情，当然发函邀请他们的兄弟企业，北山集团的头头脑脑们来和谐共建。尤其是你和董北山，李缦和傅煜然俩家人。

    李缦一家子是轻轻松松来玩，最多不过是给孩子们请几天假，但是你和董北山家又是另一番嘀嘀咕咕的光景了。两个造型师正帮你试妆，收拾着衣衫和搭配的珠宝，化妆师用自制的玫瑰花粉兑上金箔乳木果油脂细细帮你画着额头的花钿，你略略低头瞟了一眼七宝给的日程安排，轻哼了一声，“哟，终南山禅修，哎呀许小姐也在呀。”

    你拉长音，正试着唐装的董北山自觉不妙，又不敢不接你的话，原本心下大骂谁安排的在这儿现眼？，意识到是青萝的安排也只好敷衍过去，说，“那地儿有啥好去的，山里，车都不好进。”你伸出手指，化妆师把加了明矾的凤仙花花泥小心翼翼涂在你的指甲上，点评道，“可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呀。”

    董北山无奈，自己轻狂时留下的风流债把柄被你拿捏在手，也不顾的上试衣服了，赶紧凑到你身边说，“不去不去，咱一家不去哈。”

    进了陕西地界儿，就是净水洒地，鸣锣开路般的待遇，你们一家人坐在加长林肯车里，毛毛坐在你怀里，好奇的边看车窗外边转过头问各种问题，mama这是什么地方mama，毛毛没有来过。你轻轻捏捏毛毛的小脸蛋说，mama也就来过一两次，爸爸比较熟，你问爸爸，说罢投给董北山一个什么意思你自己掂量着办的眼神。

    董珈柏虽然装着在看招标书，可也是支棱着耳朵听热闹，董珈柏名义上的实际上大家都清楚的联姻对象章淮珺则抿着嘴笑，说，西安热闹，白天好吃的遍地都是，晚上馥俪城里全是灯笼，毛毛肯定喜欢呢。

    毛毛从你的怀里跑出来，凑去漂亮jiejie那里嘴甜：“珺珺jiejie说毛毛会喜欢，那毛毛就努力喜欢，因为毛毛喜欢珺珺jiejie！”毛毛对这个跟自己相处了好一段时间的jiejie有很不错的印象，再加上章淮珺大方又爱玩，把毛毛哄得一愣一愣的。章淮珺笑着捏了一下毛毛的棉花糖似的小肥脸，把她抱在怀里，两人嘀嘀咕咕说起孩子气的话来。

    车子开往了仿造盛唐气象修建的美轮美奂的宝相馥俪城，而你们下榻的地方则是住宅区的独栋别墅，更准确的按照接待人员的说法，你们目之所见的二进院的宅院叫做珠光素月，而百步之遥的傅煜然家则是竹影清风。

    “倒是有几分雅趣。”你牵着毛毛的手进了院子里，后面车里下来了钱妈，唐姐和周姐三人指挥着工作人员搬行李，而董北山和董珈柏则让蔺知恩点着给七宝这边儿留的各色的礼，车头掉转了个方向先去见见东道。

    略略吃了午饭哄着毛毛睡了午觉，你就坐着晚宴的准备。晚宴是姚先生的女朋友，人称许小姐的许青萝亲自cao办的，为表周全连服饰衣着和化妆师都是安排好了上门。你明白青萝对于这场晚宴的重视，自己也不会懈怠。

    此刻的你现在按摩床上闭幕养神，一位美容师帮你做着全身淋巴排毒按摩，一位美容师则帮你用檀木梳做着头皮按摩，钱妈和唐姐在厨房忙着做糖水，“晚宴上都是些中看不中吃的，尤其是咱们小姐，多给小姐做出来些。”钱妈嘱咐专门做幼儿餐食的唐姐。

    等端来了竹蔗茅根水，你也缓缓从按摩床上坐起来，周姐牵着睡醒的头发成小鸟窝的毛毛过来，毛毛本来还是睡眼惺忪，可见到了你就立马黏着mama，你把毛毛抱到床边坐好，拿起梳子帮着女儿梳头。

    毛毛刚出生时头发不太好，总是发软发黄，傅淳毅还喊她小黄鸡，毫不意外地被傅煜然踢了。自从看了大夫调养了脾胃以后，毛毛原本薄薄一层的头发也跟着慢慢好了，到这个夏天已经能看出黑亮，你才稍稍放心，仍然天天让唐姐做了黑芝麻核桃糊，又用何首乌侧柏叶泡了水给她护理。

    唐姐端着两碟刚刚敲门有人送上门来的精美点心，一份刚刚做好的紫薯芋泥烤蛋奶，一杯加了姜黄rou桂的热牛奶放到小桌前，又接着是钱妈送来切块水果，椰奶燕窝，预备着你给毛毛梳好头发就能吃上现成的。你先把毛毛的头发扎成两个小啾啾等着一会儿上门的专业古装造型师再说下一步装扮。

    毛毛还是有些挑食。虽然各色的没见过的点心眼花缭乱，可是毛毛却不像其他小孩那样伸手就拿，而是捧着吃惯了的唐姐做的烤蛋奶一口一口吃着，你从勺子缝隙中看见了些红色的撒粉，知道是唐姐心细，出门也没忘了预备好对毛毛肠胃好的甜菜根粉，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毛毛美美吃完香香甜甜的下午茶，就开始不安分起来，本来要预备着换衣服配首饰梳头发，可现在的毛毛穿着居家的蓬蓬裙满屋子乱跑，两个阿姨和一个设计师助理都哄不住她，她还以为是在玩。

    “毛毛，咱们换衣服。”你手里拿着罩衫哄她。

    毛毛故意捂着眼睛，天真的以为自己看不见mama，mama就看不见自己，结果你换了个称呼，喊她的大名，“董珈荷。”

    果然在东北家庭里，喊大名的意义不同寻常，这话一说毛毛不跑了，小人精巴巴瞧着你的脸色才肯乖乖配合着换衣服。

    董珈荷身上的这身半臂高腰裙是仿造荷花仙子意趣做的，层层叠叠的粉纱像极了荷花花瓣，脚上穿的布鞋上还缀了枚岫玉做的小小莲蓬。你也换好了衣服，新荔色吉祥如意云纹的抹胸诃子裙，配上笼月色轻纱广绣长衫，站在一起就是烟笼荷塘，瑶台月色的美景。

    造型师坐在小板凳上给毛毛梳发，前面簪了粉水晶的珠花，后面系了同色的飘带，小辫子藏在发包里。大家都夸一回可爱不俗，毛毛摇摇摆摆从换装的台子上下来，依偎到你膝前撒着娇。你让造型师给你盘着发，逗着噘嘴的小女儿，用手指腹蘸了一点些红蓝花汁子做的胭脂点在了毛毛的嘴唇上。毛毛立刻咯咯乐起来，指指你头上贴的金箔花钿，撒娇，“毛毛也想要一个。”

    “好好好，我们给毛毛也做一个，我们给毛毛选个什么花花呀。”你爱怜得摸着女儿粉嫩的小脸，认真对待她的请求，拿起花钿的图册和毛毛选，“mama，毛毛想要一个小蝴蝶，mama是花花，毛毛是小蝴蝶。”

    等董北山安排好前期的一切又进了庭院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已经是一对梳妆打扮好的唐风仕女，你拿着丝绢披帛教毛毛怎么挽在身上，董毛毛有模有样的学着，董北山看在眼里喜欢在心里，拿手机录像记录这美好的一刻，谁知董毛毛看到爸爸的镜头就大声喊，“爸爸，把章鱼阿姨也拍进去，爸爸！！”

    董北山用眼神一找，就发现了在毛毛大小姐要求下也被打扮一番的章鱼玩偶，毛毛的陪睡阿姨。虽然看见一个穿着裙子顶着发髻的章鱼玩偶这一幕多少沾点克苏鲁，但董北山宠女儿，还是给章鱼阿姨留了两秒镜头。

    “董毛毛你好没好！”听这中气洪亮的声音就知道是傅淳毅，傲娇毛毛充耳不闻，在镜子前美滋滋地托着小圆脸欣赏自己。还是你替女儿应答着，“毛毛这就好了，淳毅你稍等一下。”

    毛毛这才噘着嘴说：“来啦来啦我来啦！毛毛来了呀！”

    毛毛虽然撅嘴，但还是挺喜欢和傅淳毅一起玩的，尤其是傅淳毅被明令禁止叫她小黄鸡之后，也换了一身唐装的傅淳毅进了门先给董北山和你打了招呼，才坐在沙发上等董毛毛收拾好。

    毛毛本来自己拎着手工缝制的云锦小挎包，傅淳毅看见了，就要帮着拎，被董毛毛一口拒绝，“这是我的造型，不给你。”傅淳毅也不生气，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孩童间的小事，蹦蹦跳跳去外面逛着玩。

    你知道肯定有李缦家的阿姨陪着，倒也安心，催促着董北山也换衣服收拾预备，嘴里还捻酸，“这么重要的场合，那么多人来，董哥不得收拾得板板正正嘎嘎帅啊。”

    董北山一捏你的小鼻子，又把你搂在怀里，你头上的珠翠叮当作响，他也成了偷吃胭脂的采花贼。

    另一边，董珈柏则低声打着电话，语气虽然温和但传达的态度却柔中带刚，有几分他父亲董北山遗传的上位者不容置喙的压迫感。跟你们一同来的章淮珺虽然是周遭人心知肚明的联姻对象，但为了照顾女孩的体面，仍是开了两个套间，和董珈柏分开居住，只是共用同一个宽阔的观景阳台，中间小门可以任意开合。

    梳妆打扮好的章淮珺从卧室阳台走向董珈柏的房间，门并没上锁。她本想喊着董珈柏宴后去小酌几杯，在微醺状态下欣赏西安的夜景灯火，也算是一番趣味，可没想到在阳台外听到董珈柏仿佛正在和谁通话。

    “昭祤，我尊重你，我也把你当我的meimei，所以我不想听你撒谎，我只是告诉你，我已经知道这些流言的来源了，你也是当母亲的人，你应该明白有些话会有多伤人。”

    章淮珺停住脚步，继续默不作声的听着。

    “昭祤，打探华碧发生了什么又对你有什么意义呢？万爷爷卧病在床这几年，你再不要说是他的意思好吗。昭祤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你聊关于我的家庭我的生活，如果你能想好，我们也许还会有接下来的相处。”

    章淮珺大概拼凑了一下发生了什么，只是她并不认识董珈柏嘴里的zhaoyu，以为是北山集团大少爷之前剪不断理还乱的风流债罢了，她猜测对面应该服软让步了，但董珈柏的话语依旧没有松动，说，“你丈夫的事情，交给政企那边的人对接吧，我并不抓这一块。”

    章淮珺站在阳台上想了想，又看了看防弹玻璃和加厚丝绒窗帘背后模糊不清的男人身影，悄悄走回自己的房间，来到走廊上敲敲董珈柏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