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小笨蛋儿
106.小笨蛋儿
赵恪问起那通未接来电。 这事在他心里压了很多年,终于等到现在,能张口问她。 赵恪还知道,如果他不主动问,这就真成了一桩“悬案”,到死都不会有答案。 申屠念佯装认真想了好一会儿。 然后说,不记得了。 赵恪被她没心没肺的调调弄得有些牙痒,圈着腰的手开始作乱,她一直怕痒,几下就蜷进他怀里。 笑过闹过,申屠念微喘着气。 “还好你没接到。” 她打那个电话,没存什么好心。 到巴黎的第二年,刚上美院,她搬进了离学校更近的小公寓。 公寓不新不旧,硬件设施只能凑合,房东是法国人,住在近郊的大别墅,市中心的几套小户型就为了租给留学生,所以装修很马虎。 是心浮气躁的夏天啊。 天色差不多黑透了,她回家,进屋才发现停电了,好像是用电过度引起跳闸,又说是保险丝烧了。 联系房东,对方说帮不了她,只能等天亮。 楼道里隐约能听到一些法语脏话。 喧嚣,吵扰,融化进夏夜发苦的空气。 在漆黑一片的屋内,申屠念坐在卧室床尾的地板上,带着一整天的尘土和疲倦,想洗澡又不敢,想睡觉又嫌脏。 无休止的等待让申屠念想放声大哭一场。 只是想,她没哭。 申屠念永远记得离开时他对她说的话。 ——别后悔,也别觉得委屈,这都是她自找到。 ——就受着,再惨也是活该。 原话忘了,但就是这个意思。 申屠念越想越怄,从难过到绝望到愤然。 她用手机里剩余不多的电量,点开了赵恪的微信头像。 “凭什么我难受不许哭,凭什么你说的我就要听。” 申屠念重重的推了他一下,当年的气留到今天来撒也不过期。 赵恪挨得甘愿。 “你打电话就是为了骂我一顿?” “不,是想和你大吵一架。” 赵恪:“还不如骂我呢。” 申屠念嘁了声,不想说话。 赵恪不知道,那晚之后申屠念删除了微信,就怕自己哪天深夜发疯又找上他,天亮清醒只会更唾弃自己。 申屠念不知道,赵恪因为错过那个电话懊恼了很久,她也不知道,他的睡眠质量变差由此埋下了种子,到如今一点动静都能惊醒。 夜很深很深。 他们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学生时期的小误会,聊各自缺席的那几年。 主要是赵恪缠着不让她睡,申屠念只能陪着,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了。 “你明天不上班啊。” “明天周日,不上班。” “你之前双休日也去单位的。” “那是为了躲你。” 就知道!申屠念哼了声。 赵恪解释:“你在我眼跟前我没法专心工作。” 申屠念不领情:“那你后来又没去单位了。” 赵恪坦白:“后来我发现,你不在,我工作效率也不高。” 真能扯啊,好的不好的都被他说完了。 申屠念是真困,眼皮发紧,不然肯定附赠他一个白眼。 “我要睡了,你不许和我说话,说了我也不理你。” 她下了最后通牒。 赵恪不满:“为什么不理我。” 她不应。 赵恪试着喊了她几声。 她还不应,只有匀速的呼吸起伏。 “申屠念。” “……” “喂。” “……” “小笨蛋儿…唔……” 赵恪的嘴被捂住了。 * 清晨,或者说短暂的几小时后,申屠念醒了。 被憋醒的。 迷迷糊糊进了洗手间,门口的和淋浴间的两人对视,都愣在当场。 赵恪有一个恒定的无法打破的生物钟,不分工作日或是休息日,今天比往常晚起了半小时,已经是例外。 他习惯早起冲凉。 申屠念如果有一丝清醒,进门前就会听见里面的水声。 但她不清醒。 还妄想留住睡意,想着上完厕所接着回去睡,最好是能将刚才做一半的梦境再续上。 赵恪如果不是脱光了满身泡沫,说不定愿意让出主卧的卫生间,之前有过类似的事,两人出门赶一起了,每次都是赵恪让步去客卫洗漱。 但没有如果。 他俩一个懒得走,一个没法让,就这样直愣愣对视了三秒。 赵恪先有了动作,他背过身去:“我不看你。” 申屠念大脑深处确实犹豫了一秒,可架不住她是真懒,也真困,最重要是真急。 心一横,豁出去了。 小户型得卫生间设计得很紧凑。 勉强做了三分离,也只把洗漱台单独划分,马桶区和淋浴区之间隔了一道磨砂玻璃墙。 能挡住视线,却阻碍不了听觉。 当第一点水声响起的时候,申屠念被惊到,她赶紧按下冲水开关,效果寥寥。 不同力道不同途径的水声仔细都能听出分别。 下一秒,淋浴房的花洒开了。 开到了最大,如强瀑般打在砖面的动静盖过了羞耻感。 玻璃墙外,申屠念涨红了小脸,手指蜷缩成团,像针扎一样的刺麻感从脚底心一路攀延而上。 她把当下处境列入人生至暗时刻。 等隔壁再次响起冲水声时,赵恪关了花洒。 他伸头望去,入目是她耷拉着肩膀写满失落的小身板,是真的很失落了。 等察觉过来,才发现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将人拉进淋浴间。 拉到他眼前。 她将脸微微侧向一旁,不太愿意看他,也不太愿意让他看。 只一双耳垂红得鲜艳,连着后脖子都熟透了。 掌心扣着她的后颈,申屠念打了个激灵,他手好凉,又一大早洗冷水澡。 她抬眸,第一便看到他肩头还没冲干净的白色泡沫,另一种狼狈。 申屠念奇迹般好受了许多。 花洒再次落雨。 他掌心发力,她踮起脚尖。 混着沐浴露的甜味和被打湿后皱巴巴的睡衣,踩着氤氲凉意,他炙热的触感。 这一吻发生得自然而然。 和浪漫。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