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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鸟营的兵舍绕过校场,来到石锡行辕门口,顾柔一眼便瞧见一大群披麻戴孝的人跪在大帐门前。“大哥,他们这是怎么了?犯事儿了?”顾柔问。行辕道旁一站岗的守军头领和宝珠相熟,间接地也同顾柔认识,这会儿认出了她,便回答道:“是步兵营的人。他们来求见中尉大人,大人不见,他们就在这跪呢。”步兵营的人都是卓雄一手带出来的,卓雄在走马谷土城被严邈炸死,这些人全都恨不得把严邈活剥了。守军头领压低嗓子,凑近了些,好声好气又道:“顾屯长,那雷屯长是你们白鸟营的人吧,您也帮着劝劝,他们这么堵着路也不是个办法,若是一会儿中尉大人出来,还看见他们在这里……”顾柔顺着他目光过去,定睛一看,嗬,雷亮还果真在这群人之中,他头戴蓖麻素布,也是一样的重孝。顾柔朝雷亮走过去,还没开口,被他一抬头看见了,雷亮一喜道:“小柔你来得正好,快来跟咱们一起跪着请愿,我就不信石中尉这么不顾咱们将士的呼声……”“呼什么呼,快起来和我回去!”顾柔扯下他头上的玩意,愤掷于地——冷司马还没死呢,他这是做什么?雷亮不解:“小柔,你傻啦,那老东西害死了冷司马,咱们不得为他报仇?”“冷司马没死。”雷亮悲愤地撅噘嘴——那也跟死没差了。“要走你自己走,反正我不走。”这倔驴脾气!顾柔看着丢人,气冲冲地去拖拽雷亮,雷亮死活不肯,便似泰山一般赖在原地,重新披麻戴孝,甚至还学着旁边几个步兵营的士卒大哭起来,顾柔越看越觉得不成样子,急得在原地瞪眼。正当她无计可施之时,点兵归来的白鸟营军侯阿至罗从行辕路过,一眼看见了这熟悉的两人,过来询问情况。顾柔一通告状,阿至罗将雷亮大骂一顿,连踢带揍地把他给领走了。不一会儿石锡出来,见到步兵营的人还跪在外面给卓雄请命报仇,果然大发雷霆,将这些人全部罚去辕门口受鞭。中午用罢午饭,听说了消息的雷亮又跑来跟顾柔道谢,说若不是有她,自个也得吃鞭子了。顾柔道:“这倒不必,只是日后你办事可得少些冲动。”雷亮叹道:“不是我冲动,是实在气不过;若不是听说大宗师日日请那老东西宴饮,我何至于气成这般。”顾柔一怔,大宗师请严邈喝酒了?“是啊,”雷亮也很不解,“这老东西一把骨头灰,半截身子插坟墓里头了,还有什么用处?再说了,他对那郁荣死忠着呢,怎么可能真心投降?我看大宗师是糊涂了!”午膳过后,照例有一阵休息的时辰,顾柔没心思睡觉,便从兵舍里头走出来,在校场的草地上晒一会儿太阳。她刚找了处地方坐下,却看见一队兵卒押着一枷锁囚犯路过。顾柔在意地张望着,远远认出了那囚犯。高策,这人是郁荣从汉中派来的援兵主帅,走马谷战败后,他和严邈一起被俘虏,成了国师的阶下囚。顾柔一骨碌爬起来,迎上去问:“这是何人啊?”带队押送的伍长道:“顾屯长,此乃郁荣手底下的军尉高策。”顾柔故作惊讶:“啊,可是高子孟高将军?啊,原是高将军,失敬失敬。”说罢朝高策拱手鞠躬。高策冷哼一声,他不晓得顾柔是谁,便不作理睬。顾柔观察高策,见他浑身是伤,显然被严刑拷打过。故意追问道:“你们怎能对他用刑呢?”这高策虽然和严邈都是俘虏,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待遇却没有严邈那么好了,成天被刑讯,打得浑身没有一块好rou,这会儿几乎都站不稳了。听见顾柔这么说,高策微微一顿,看向顾柔。顾柔继续惋惜地道:“高将军在汉中可是威名赫赫,不输给那严邈;严邈尚且是大宗师的座上宾,这些天日日同大宗师宴饮,怎么你们却对高将军私自用刑,若是被大宗师知晓,他定然会动怒。你们真是太胆大了。”那士兵不解其意,忙辩解道:“这就是大宗师的意思,要咱们让他投降。”高策“呸”道:“想教我高子孟投降,做他的春秋大梦!”顾柔“嗳”了一声:“劝降也可以有很多种方法嘛,你们太粗暴了。”说罢转向高策,和颜悦色地道:“高将军,我知道您是当世英雄,可是英雄也要顺应天意啊,一己之力怎能拗得过时势,您瞧瞧严老将军多么识时务,您就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高策听出弦外之音,不由得一惊——严邈怎么了?顾柔微微一笑:“高将军,我劝您还是投降吧。”说着摇摇头,便离开了。高策心中更加惊疑不定了,士兵催促踢了他膝窝一脚:“快走!”一行人押着高策绕过兵营,忽然听到远远传来的丝竹管弦声。军营连着国师行辕,高策望去,只见行辕的望云台上摆酒设宴,国师首席,主将陪坐,下首一人格外熟悉,定睛一看,竟然就是昔日的战友严邈。岂有此理!高策怒不可遏,这严邈果然降敌了,都说他如何勇不可挡,忠义之臣,竟然却是一个卖主求荣之辈;更可恨的是,自己在这里受苦受难接受言行逼供,他严邈倒如此痛快地跟敌军坐在一起喝酒!高策恨得咬紧了牙关。“看什么看,快走。”高策又被狱卒踢了一脚。……夜里,屋中亮着一盏小灯,国师在灯下执笔写信,顾柔一旁帮着研墨。国师写着雍容圆劲的小楷,一笔一划从容不迫,一边写,一边问:“你怪不怪本座没有杀严邈?”油灯微微一闪。顾柔停下来道:“不怪。”国师停笔来看顾柔。今日白天之事,他都听属下报知了,想着小姑娘对他的心思已有几分了解,心中自然感到欣慰。又听顾柔道:“你想劝降严邈。倘若冷司马在,他也会支持你这么做。”国师微微一窒。这倒给他莫名添加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这要是冷山不支持,她还就不跟自己站队了?他秀眉微蹙,但毕竟没有明着问,免得显得他小肚鸡肠。顾柔没注意到他的微妙心情,继续道:“大宗师,我这些日以来兵书,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什么道理。”“我真不是这块料。”他不禁笑出声:“什么?”顾柔挨着他坐下来,认真又老实地道:“很多东西,要看天份。我过去跟随师父练习轻功,总觉得没什么难处便学会了,后来遇到旁人,他们轻功不及我,我以为是他们太差了,殊不知……”他莞尔道:“你想说,殊不知是你天资聪颖,一学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