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萧公子,陛下听闻公子颇通诗书想请公子同太后娘娘一道,办场赏菊宴。” 萧沉眼眸微垂,他轻勾起唇角:“我知道了,辛苦大监走一趟了。” 老太监笑得满脸褶子接过一旁小侍递来的一袋银子,恭敬地退出了大堂。 陛下倒是会做人,这一招顺水推舟若顺利助我回了燕国,这人情是不得不还,周燕之战百年内是不能再起也好叫他稳坐皇位,打得一手好算盘。 萧沉扬眉沉思片刻,觉得并无不可,课此时脑海里忽然浮现了那双哭得通红可怜兮兮的眼睛,他心中并无多少怜悯只是唏嘘地摇了摇头,那小太后当真是无妄之灾。 “快入冬了,城外的流民也多了不少,你去把城里的粮仓挪出来一些以太后的名义广施米粥吧。”萧沉轻敲着桌面心想,便当是我的谢礼罢了。 此时勾栏里茶馆里的说书人已经开始对太后一番口诛笔伐,将她与萧沉的jian情说得有鼻子有眼。草芥百姓自然对皇家辛秘津津乐道,他们一面痛斥太后不守妇道一面暗自羡慕那质子有艳福,谁人不知温家的嫡女是京城都少有的倾城倾国。 燕国已经飘起了小雪,萧晔紧紧裹着狐裘,干枯的右手握着毛笔轻轻颤抖,他眼眶凹陷面颊瘦削,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启禀王上,靳大夫求见。” “宣。” 靳庄恭敬地弓身走进,他看着一旁烧得正旺的火炭缓缓下拜:“王上万安。” “寡人安不安,大夫不都已经看到了?”萧晔放下笔轻搓了搓冻僵的手。 “王上要保重龙体啊。”靳大夫一脸的惶恐和担忧。 萧晔笑着摆了摆手:“你当知寡人今日寻你是何事。” “王上心中人选并无改变吗?” 萧晔眯了眯混沌的双眼:“寡人还有得选吗?” “王上可还记得在大周的二公子?” “寡人怎会忘记寡人的小儿自小便是人中龙凤,只是可惜他……不是寡人长子,”萧晔大笑着说,随即便沉了脸色,“听说他与大周太后关系匪浅” “二公子胆识非常人可比。” “胆识?他能有什么胆识,不过是做了一个女人的面首,那老东西也太抬举他了。”萧慎用力一甩,桌上茶杯应声碎裂。 “公子息怒,这事尚未有定数。”一位身着蓝袍的门客上前劝慰。 “这几年多少死侍有去无回,萧沉呢,在那大周宫安然无恙毫发无损,如今还有个温家做靠山……”萧慎气得发抖,他握紧了拳头双眼猩红。 “公子,萧沉武功盖世,可那小太后却是手无缚鸡之力啊。”那门客心生一计笑得阴险。 “不可,那杀神骆烟是太后的贴身侍卫,况且大周宫廷守卫森严可没那么容易。”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门客听了脸色一变,连忙阻拦。 “那你说怎么办?”萧慎不耐地看着他,他指了指面前蓝袍男人,“就按你说的办,派十个死侍蹲守寻得时机再动手,确保温太后断气才可回燕。” “是。” 温怡卿醒来之时骆烟已守在身边,他目光不善地看着端坐在塌边的林君竹。 “水……”温怡卿沙哑的嗓子已经讲不出话来。 骆烟惊喜地看向她连忙起身倒了杯茶水送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扶起温怡卿的身子柔声问道:“娘娘可想用膳?” 她身上干爽也换上了新寝衣,可是面对这两个男人投来的目光时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温怡卿挣扎着离开了骆烟的怀抱,她侧着靠在床头接过骆烟手里的茶水抿了一口:“让采薇照顾我就好了。” 骆烟耷拉下眉眼默不作声,过了半晌才转头看了一眼林君竹,两人难得平和地交换了眼神。 “好,娘娘好好休息。”骆烟点了点头。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内室,温怡卿才彻底松了气大口大口地将水灌进嘴里,她干得快要冒烟了。 “那个婢女的事,对娘娘保密。”骆烟站在门口回身看了一眼内室的温怡卿,压低了声对采薇说道。 采薇虽然不解为何宫闱内的事不叫娘娘知道却也知道骆大人是决计不会害娘娘的,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快步走入内室。 “娘娘对萧沉的情意怕是不浅。”林君竹同骆烟一同走出永康宫。 骆烟听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过了良久才沉声问道:“何以见得。” “你可别不信,我询问娘娘药性发作前曾进过食她始终不肯说。” “我瞧你并不像表面这样风轻云淡吧。”骆烟停下脚步盯着林君竹的眼睛,直将他看得心里慌乱了起来。 “我奉劝你别打太后的主意。”骆烟握着剑柄颇有威胁的意思。 “奉劝我?”林君竹面露讥讽,“骆大人还是做好分内之事,不要轻易逾矩了。” 话毕林君竹冷哼一声转身往太医署走去,骆烟目光沉沉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心中更加郁闷难排。 没成想事情竟到了现在这副田地,如何面对骆烟和林君竹先不说,萧沉与原身的事她是一概不知,若是被发现了可怎么好…… 温怡卿轻蹙眉心神不宁地拿起桌上的碗筷,过了许久又兀自摇摇头看向一旁的采薇问道:“采薇,裘远现身在何处?” “裘远……裘远……”采薇思索着喃喃了两声,“便是那日萧公子身边那个对娘娘不敬的小侍?已经打了板子丢在柴房了。” “你将那日的事细细说来,当日我只气他以下犯上倒是忘了事情原委。” 采薇毫无察觉这是温怡卿的套话,她仔细地回忆着娓娓道来:“那日正是萧公子奉娘娘的命整理阁楼的书册,娘娘坐在一旁看书,没过多久便觉得身上乏了想要小憩,只不过叫萧公子服侍娘娘回殿罢了,可是裘远那小侍胆敢辱骂娘娘……”她也低下了头声音慢慢减弱。 “接着说。” “萧公子站在一旁却并未阻止,娘娘气得狠了,便让人打发了裘远又随手夺了萧公子身上坠着的玉佩,说裘远冒犯娘娘定要萧公子百倍偿还才可消气。” “等等,身上坠着?”温怡卿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看着采薇。 采薇不明所以,只是睁着眼睛用力点头以证自己所言不虚:“是啊,娘娘。” 温怡卿呆愣住了,过了良久才狠狠地吐了口长气。 她听过小宫女闲聊,说萧质子在母国也并不是不受宠爱,只是生母早亡又是嫡幼子不如长子得宠……那玉佩雕得是鸳鸯,底下写着一行小字:寡人之妻楚楚。怎么瞧都是他亡母的遗物,又怎么可能随意地坠在腰间,任是谁都能抢走呢? 在这个充斥着恶意的陌生世界里,温怡卿好不容易才寻到一丝寄托一点安慰,也是看在那杯茶的面子上才在林君竹的面前扯了谎。 却没想到萧沉这是从头开始就为她下了盘棋。 温怡卿咬紧牙关,愤愤地摔了碗筷:“将裘远押回萧沉那,不必给他们好脸色看。” “是。”采薇反而有些欣喜,从前果决的娘娘终于回来了,她福了福身快步退出寝殿。 照例这个时辰是周晏然指导小皇帝写策论的时间,周晏然刚要踏入御书房却不想撞见了披上披风正要出门的小皇帝,他感到有些诧异:“陛下这是要往哪去?” “兄长你来了,今日是向母后请安的日子啊,朕正想寻你呢。”周晋然笑着上前,少年瘦弱的身子在他面前还不够看,周晏然看着他故作老成地在自己胳膊上轻拍了两下有些好笑。 “臣竟忘了,该打。”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匆匆脚步声,周晏然回身看去,正是监察御史沈衍,他跑得满头大汗直直地跪在大殿上:“启禀陛下,宁开科考舞弊一案有了进展。” 这是小皇帝从周晏然手里接过的第一案,周晏然地看着他一变再变的脸色垂下眼帘没有出言。 少年还学不会喜怒不形于色眉梢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他好不容易沉下气来说道:“朕还有事要处理,母后那过些时日再去请罪,还请兄长代朕请母后安。” 周晏然挑了挑眉微微点头:“这是自然,恭送陛下。” 他一路看着皇家园林的美景,踏着悠闲的脚步往永康宫走去,小太后出了这事恐怕也懒得同他周旋。 红墙下两个小宫女拿着扫帚,她们似乎并没有发现周晏然的到来。 “我听说现在宫外都在纷传太后与那燕国质子的事,若是陛下知道了,娘娘岂不是要……” “太后娘娘难不成会怕,她是横行霸道惯了的,孝字大过天啊。” “可是娘娘做出这种事,对得起先帝嘛……” 周晏然停住脚步站在门后静静地听着,神色不明。 “永康宫的差事便这样清闲吗,我瞧着哪日我定要回了娘娘将你们这些嚼舌根的小蹄子遣去浣衣局才好。” “采薇jiejie饶命婢子不是有意的,采薇jiejie恕罪。” 采薇冷哼了一声,叫一旁的侍卫把两个将聒噪的宫女拖下去,她跨步迈出门槛刚一转身便看见周晏然直直立在门后,她吓得浑身冒冷汗连忙跪了下来:“不知殿下在此,婢子失仪了。” 周晏然站着没动,四周静到采薇以为自己要命丧宫门了,她才听到周晏然冷淡的声音响起:“本王是来向母后请安的。” “是,婢子即刻通报,还请殿下在大殿稍候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