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谢云流试图弥补：“反正我今天也没事了，我跟你一起去接孩子吧。”

    “不用了，师兄。”

    谢云流不太高兴李忘生这种将他拒之门外的态度，怀疑他心里有鬼，嘴硬道：“怎么，你的小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李忘生垂下眸：“没有，他挺好的。”除了刚刚被亲生父亲咒骂一番。

    “那让我看两眼怎么了？李忘生，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师兄？”

    李忘生恍惚一下，刚才叫他李总、不认他的好像是谢云流。

    他考虑过谢云流如今回来，要不要把洛风的存在告诉他。但看谢云流现下的态度以及对他和孩子的厌恶，也不知二人之后会不会再见，还是瞒下来为妙。

    他本就打算独自抚养大洛风，用孩子捆住谢云流，然后两人相看两相厌，成为一对怨偶，也没有什么意义。

    李忘生心里依然忐忑担忧，怕谢云流看出什么端倪。好在洛风除了一双眼睛，长得并不像谢云流，当初他还有些遗憾，现在反而庆幸起来。

    谢云流都拿师兄的架子压他了，李忘生也没办法，想着洛风怕生，谢云流应该也不会看得多仔细，只好答应下来。

    况且，李忘生心里暗暗叹口气，或许这是洛风见到他亲生父亲的唯一机会也说不定。

    李忘生开车来的，谢云流自然而然坐上他的副驾，几次寻找时机，才假意漫不经心试探着问：“你收养一个孩子，你对象没意见？”

    他一副随口一问毫不在意的样子，在李忘生看不到的视野盲区里，手无意识地攥成拳摩挲着，掌心都出些冷汗。

    “我没谈恋爱。”

    李忘生自然也不会专门去看他，他专心注视着前方开着车，答得波澜不惊，好像这个问题和天气好坏一样，确实只是随意闲聊。

    谢云流暗地里松了口气。他内心百味杂陈，有些庆幸，也不由有些讽刺——李忘生当初怕惹火烧身，抛弃了他，却也没找到更好的。

    他想问李忘生是不是还是发现别人并不如他，是不是还惦记着他，又害怕李忘生嘲笑他自作多情。他曾经是把最柔软的一处袒露给李忘生了，李忘生做的不过是狠狠捅了他一刀。

    谢云流又拐弯抹角地问：“眼界这么高？”

    李忘生只当他在嘲讽自己，却也心平气和地回答：“忙着打理纯阳，没空想这些事。”

    “你就这么爱纯阳？”

    谢云流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李忘生一怔，他顺嘴实话实说了，谢云流一问，他才反应过来这话触了谢云流的霉头。

    “……师兄若是肯回来，去给老师道个歉，纯阳自然是归师兄的。”

    他其实志不在此，当初吕岩也是嘱意谢云流做接班人。李忘生只想安安静静做研究，接手纯阳，也是谢云流撂下摊子后赶鸭子上架罢了。李忘生责任心强，人也聪明，还算将纯阳经营得蒸蒸日上，只是繁杂的事务确实也让他劳心费神。

    如果谢云流愿意回来，让他卸下担子，重新回到从前吕导环境单纯的实验室，安安心心搞科研，好好陪洛风长大，也是不错的选择。

    谢云流自也知道自己当年给师父惹下大麻烦，吕岩虽然准备将纯阳交给李忘生，也是未来的事，如今至少大的决策方面依然是他在做。如今自己回来，李忘生能来和他聊合作，归根结底也是吕岩默认授意。

    吕导对他二十多年教养之恩，谢云流在外摸爬滚打几年，心中也十分愧疚，偷偷摸摸汇款给恩师，却始终不敢真正面对他。

    吕导没有将他打过来的钱再退回去，也没有逼他相见，只留待他自我消化。

    他后来不恨师父了，却依然对李忘生有着难以言明的情绪。

    “老师那里我自然会去道歉。至于纯阳，”谢云流顿了一下，“李忘生，你少虚情假意，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忘生索性闭嘴了。

    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从前二人两小无嫌猜，他说什么谢云流都笑着应他。他本不是话多的人，是谢云流总是哄着逗着他，才让他肯讲些心里话。如今他说什么谢云流都是冷嘲热讽，他脾气向来好，也不怪谢云流，只怪自己嘴笨，说不出漂亮话讨师兄欢心。

    李忘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心里想着还是不要多嘴惹师兄生气。

    两人又陷入沉默。谢云流受不了这诡异的安静，试图打破尴尬，把话题往和两人从前恩怨毫不相干的洛风身上带：“孩子叫什么？多大了？”

    李忘生想到自己的孩子，眉目不由舒展柔和起来，嘴角带了笑意，一一答过谢云流：“他叫洛风，快四岁了。”

    “孩子多大接回来带的？”

    “刚刚出生没多久。”

    谢云流眉毛一挑：“你研究生一毕业就带着孩子了？”

    “是。”

    李忘生倒是句句回应他，但谢云流问一句他答一句，也再不主动说什么。

    谢云流始终别扭，才想起很久以前，两人还是半大少年，他还在暗恋李忘生时，李忘生就是这副冷冷淡淡、决不肯多说一句话的样子，叫谢云流辗转反侧地揣摩他心思，着实尝尽了暗恋的酸涩。

    只是他那时还是李忘生的师兄，尚且还有立场和资格借题发挥，撒泼生气叫他呆子，捏他脸上软rou，李忘生只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忘生何处得罪师兄了？”

    谢云流蛮不讲理：“处处都得罪了。”

    那时的李忘生还傻兮兮的，也不知道师兄生什么气，还给他带吃的哄他开心。

    现在谢云流要是再骂他闷葫芦，李忘生大概也只会波澜不惊地嗯一声。

    李忘生再也不会为他有什么情绪起伏，更不会再来哄他。

    谢云流只觉一拳打在软软的棉花上，也盘问不出什么，觉得再问下去自己肺也要憋炸了，自己也觉得没趣，索性也不再找不痛快。

    谢云流不再问话，李忘生悄悄松口气，心道自己不至于再惹到他。他在沉默中反而轻松自在，开到目的地把车停好，带着谢云流来到幼儿园门口。

    其实现在的年轻人工作繁忙，大多是请父母或者保姆帮忙接送孩子，李忘生大可不必天天亲自来接洛风。但他总觉得让洛风少了alpha父亲，亏欠于他，不由处处更为上心照料，宁愿自己把工作带回家加班，也要亲自接送，在路上多陪陪孩子、同他聊天说话来补偿他。

    幼儿园门口来接孩子大多是家长，李忘生此时才觉得有些尴尬。他和谢云流一个alpha一个omega一起来接孩子，这本没什么，只是两人相貌气质太过出挑，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地扎眼，怎么看也是一对让人艳羡的年轻恩爱夫妻，不由引人多看他们两眼。

    李忘生悄悄和他站开一些，谢云流倒是坦坦荡荡，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一旁大妈以为他俩是一对，随口搭话：“一起来接孩子啊？”

    “我们……”

    “是。”

    谢云流一口应下来。

    李忘生张了张口，不好驳了师兄的面子，只得闭上嘴。

    大妈没觉得什么不对：“哎哟，现在年轻人忙，亲自来接孩子的可不多。”

    谢云流笑笑：“今天正好有空。”

    大妈自来熟，开始拉着谢云流东拉西扯，一会儿夸两人登对一家人真幸福，一会儿又说现在像谢云流这样顾家的好alpha可不多了，李忘生好大的福气，听得谢云流眉飞色舞，方才有些郁闷的心情也畅快起来，随口陪着她聊些有的没的。

    李忘生插不上话，也听不下去了，轻轻拉了一下谢云流衣袖：“师兄，我去前面接风儿。”

    大妈见李忘生走开，揶揄道：“哟，你家omega面皮这么薄呀。”

    谢云流望着他的背影，心下一片柔软，有意无意炫耀二人相识多年：“是，他从小就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