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苏默听闻沈笑风的名讳，沉默片刻只是应一声“知晓了”，并无过多表示，师长们也在得到沈笑风重伤的消息后终于放下心来，点头应允苏默要下山去的要求。

    苏默此前自由自在惯了，实在不愿被拘于一处，只等师兄一点头，立刻撒着欢收拾了几件细软狂奔下山，徒留几个长辈对着他的背影哭笑不得。

    但其实苏默如此急促的原因并非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是下山去玩，他原定的计划被师门突然挽留而打乱，已然拖延了好几日。若非沈笑风被叶凛之打成重伤，恐怕还得被拘在师门中几日，如今得了首肯，立时马不停蹄先赶往隔壁万花谷去与一个接头人会晤。

    下华山，去往万花谷须经过长安城暂做停留，苏默在一家食肆前拴好马，进店落座要了几个小菜。

    便在这时，几个汉子吵吵闹闹的进了店门，苏默侧头去看，首当其冲看到了一个沈笑风的心腹，身后跟着的几个也都是熟面孔。立时低头佯作饮茶，遮住了自己的半边侧脸。

    所幸那几人要了几个菜后用食盒装起来，便又急匆匆的走了，苏默这才松了一口气，恰此时他的饭菜上了桌，便安静用起饭来。但不巧的是，那个沈笑风的心腹却突然又回过头似是有事要问店家，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嚼大米饭的苏默。

    两厢视线相对，苏默心里陡然一跳，但面上不显任何异常，若无其事继续吃饭。对方带着狐疑打量半晌，还是在手下人的催促中离去了。

    苏默心知对方已经起疑，此地不能再久留，仓促吃完饭立刻离开食肆，翻身上马便走。只要过了青岩交界处，距离万花谷不过半日路程，等他办完事归来，那几人也该是已经回去恶人谷，再不会产生什么交集了。

    万花谷与苏默接头之人乃事暗桩梅信留下的一个亲信，离经花间双修，平日里在恶人谷周边来去自由神出鬼没，最适合传递消息一职。苏默在万花谷门口停下马，遵循礼数入谷，很快就见到了颇有些心急如焚的接头人。

    “我知你回到师门或许会晚些时候再来，但没想到你过于晚了。”江亦之一边泡茶一边噼里啪啦的说话，制造出的动静与他温文尔雅的外表没有丝毫相符，苏默一边呼呼的吹茶气，一边沉思这是否是万花谷的门派特色。江亦之总算捋明白了手边的东西，这才一屁股坐下来，眉眼间俱是严肃的痕迹。

    苏默听到他说：“多亏你带出来的消息，我们才能扭转战局，但梅信托我转告你，之前的信息有误，沈笑风的确重伤，只是出谷的不只是他的几个心腹，如今坐镇恶人谷的那个不过是个替身，沈笑风与那几个心腹一同出谷了。”

    此话一出，苏默立时眉角一跳，以此看来，撞见的那几个恶人或许正是替一同前来的沈笑风购买饭食。如此看来他之前的推测便有错漏，沈笑风人在此处，便归期未定，若他仍在长安地界行走，暴露的风险便会极大增加。惯来谨慎的苏道长正在思考如何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搞死沈笑风这个祸害，却听江亦之又道：“梅信的意思是，你不妨暂时去藏剑山庄，叶凛之在师门地位不低，可保你一时无虞。”

    以当今的情势来看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叶凛之动用师门关系将他保护起来也足见两人关系匪浅，然而苏默却几乎是立刻就拒绝了。关于这件事他有自己的考量。

    “我如今是断然不能离开的，实施计划的诸多细节只有我和梅信清楚，若我突然离去，便极有可能会延误某些突然出现的机会。”江亦之忧愁个脸正要再劝，苏默却又继续笑道：“何况纯阳宫玉虚弟子苏默，无阵营无势力无帮派的三无人士，更是与恶人谷小都统素未谋面，若是时时需要躲着他，岂不惹人怀疑？”

    话已至此，江亦之实在找不到再多的理由来劝了，只能满脑门惆怅的去斟酌词句去给梅信告状了。

    苏默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整顿完毕就循着原路出谷，准备再与叶凛之的人交接一次。

    为免麻烦，苏默避开了之前偶然遇到恶人的食肆，而是选择了一间常去的茶棚，以他对沈笑风的了解，这厮定是不会委屈自己窝在四面漏风的茶棚里吃那些寡淡的食物，在此停留必不会与沈笑风撞上。

    苏默要了茶水，一边拿起一个馒头一边思索接下来的部署，却听得身后马车隆隆，随后便是熟悉的吆喝声。机关算尽的苏道长眉角猛的一跳，他终是没能算过天意——沈笑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