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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

    香雾缭绕,钟声铮铮。

    庙堂朱红赤瓦,烛火幽明,一座垂眸俯视的朱漆神像立于祭台之上。

    其下跪着一女一男,他们虔诚闭目,对着神像祈求:“余等离火城季氏,皆已年过四旬,却膝下荒凉。望凤女垂怜,赐之一子,余等必感激涕零,视若珍宝。”

    二人三跪九叩,神像愈显悲悯。

    回至家中,两人仍是忧伤,没过几日,忽在房中听到婴孩的啼哭声,以为是思子之心太重,引出幻听,可那哭声越来越大,声音嘹亮不似幻觉,便急忙遣下人去寻,最后在院中寻到。

    婴儿面色红润,哭声有力。季氏二人打探了街坊邻里,都没听说哪家有丢失婴孩。突然出现的婴孩就像是天上神灵对他们的怜悯。

    “既是如此,便唤你‘天与’罢。”季母道,虽遗憾不是己出,却也足以慰藉。

    季家对季天与还算亲待,凡是亲朋好友皆知他们老来得子。

    过了半年,季母忽怀有孕,季天与便交由乳母扶养。

    不久,季母诞下一子,名为水成,待其满月,季家大摆宴席,邀远亲近邻共享其乐。

    两岁的季天与只身站在庭院中,因他懂事聪慧,便无人照看,也无暇照看。

    仆从端着佳肴美酒,步履匆忙,客堂内觥筹交错,贺声不断。

    满堂笑语,皆无关他。

    树上传来几声喧闹的鸟鸣,落下枝叶,季天与仰起脑袋,原是只大鸟在驱赶羽翼未丰的小鸟离巢。

    他歪歪脑袋,不甚理解,便不再看。蹲下身,捡起根掉落的树枝在地面戳戳画画,自顾玩乐起来。

    原因上苍怜惜凡界,为防妖魔肆虐,常有擅使五行术法之人出现。

    离火城的百姓被神鸟凤女庇护,易出现擅使火的人,但掌控程度各异,且并非人人都有天赋。

    季天与十三岁这年,仍不能使火,而比他小的季水成却有了御火的能力。季家十分欢喜,忙着给季水成物色良师,无暇注意黯然失落的季天与。

    却也因无人管照,下了学堂,季天与得以用攒下来的银钱在茶馆酒肆要杯茶或一碟小菜,坐下来听说书人讲述仙闻异事,或探听得仙能者——能够掌控术法的行客分享修行所悟。

    他深知灵性这种天分并非靠自身勤学即可拥有,可一次也罢,他亦想得到家人的青睐。

    一日季天与去得晚了,只得落到茶馆后座,说书人正讲至兴处,“某日,仙者遇蝼蛄叹息,问它因何事而叹,蝼蛄道:‘我这般渺不足道,待在水洼中理应知足,可偏偏对畅游四海,遨游天地抱有妄想,怎能不哀。’仙者叹曰:‘一介蝼蛄有此眼界,实属难得。万物有灵,亦可有机缘,吾便行善,告之机缘——有山名燎,其中有火,若浴火不死,即可脱胎换骨。’蝼蛄忧道:‘可该如何前往?’仙人长袖一挥,蝼蛄乘风而去。”

    季天与听得入神,旁边突然一声嗤笑,“终究是民间话本,无仙能者要想掌握仙术,自有妙法,若是靠浴火重生,怕是有九条命都难。”那人见他看了过来,便笑了笑,不再多言。

    妙法,究竟是何妙法?

    季天与想问个明白,可那人似乎是觉得故事听着无趣,起身离开了。

    据他所知,能够使用仙术的人是因天生,尽管他四处搜寻,试图从逸闻古籍中寻觅无仙能者习得仙术的方法,可也只能在传说怪谈中寻得只言片语,如今那人的一番话,无疑是让他看到了希望。

    回去路上季天与想着,明日要是再遇那人,定要向他好好请教。

    不觉间天色已暗,他快步赶回,季家已开始用膳,还未赶至厅堂,他就听到季父豪迈的大笑,接着是季母欣慰的夸赞。

    季天与脚步放缓,在昏黑的堂外停了下来,朝里望去。

    堂内的灯烛都被点起,明亮温馨,暖黄的灯光下,一家三口真是其乐融融,有说有笑。

    季水成看见他,唤了他一声,季天与才猛然回神,惊觉自己怎会有那样的想法,他也是季家人,应是一家四口才对。

    季母见他晚归,也未多说,只唤仆人添了份碗筷,让他坐下来用膳。

    期间季天与知道了二人因何事高兴,原来他们寻觅良久,总算找到了一位合心意的老师,待人温煦且术识渊博,说是明日便会来家中教学,季水成也很是期待,向两人问了个详细,一时三人都忽略了桌上的另外一人。

    季天与食不知味,草草吃了几口,便称还需温习书籍独自回房去了。

    季天与一回房,就倒在床上,以袖掩面,轻轻呼了口闷在胸口的气。

    萦绕在他心中的情绪纷繁复杂,难以言明。他深知做为兄长,不应该心有嫉妒,但身为子女,他又确实对幼弟心生羡慕。

    自幼时他便发现无论学业做得再好,写的字被多少人称赞,都很难在季氏二人面前获得夸赞。

    这到底是为何呢?季天与长叹一声,不愿深想。

    不过到第二日,他便抛却了愁闷,一心只想着从昨日那人身上探听出修习仙术的方法来。

    今日他比往常到得更早,却没有见到那人,最后等到说书人都要离场了,也没有见着,季天与怕耽搁太晚只得回去。

    难道他就真的与仙能无缘吗,季天与心中悲凉。

    等到了家门口,正好见季氏二人迎着一人走出,季天与定眼一看,青衣长衫,那不正是昨日遇到的人吗。

    季水成也随后走出,季天与听到他唤了那人一声“师傅”。

    娘亲说的居然是这人,这是何等地巧合,季天与伫立在原地良久,最终打消了那点的念头。

    一来那人是请来教授幼弟的师傅,他怕麻烦得太过,会被家人说教;二来他不想被家人知道,也不想被猜忌他为和渴望习得术法。

    这之后季天与照常得空就去茶馆,试练收集来的修行方法,可依旧毫无所得。

    一夜,季天与翻着手中的书页,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他这院子清冷,平时没什么人过来,若是找他也会唤他,屋外的人却只敲门不出声,这可真是奇怪。

    他推开一条门缝,却从中见到了让他更觉奇怪的人,不是那人奇怪,而是诧异那人会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