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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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的晨曦总有中晦暗交融的堕落感,肖蔓年昨夜情绪彻底释放一通,耗尽精力,却仍是浅眠,枯熬到天亮,她披了件衣服到阳台默默抽烟。 顾念良仍睡着,睫毛仍湿漉漉地一簇簇歪着、翘着,眼尾挑染水红,唇角被咬破的伤口结了血痂,满身凌乱。 她漠然看着楼下拎着菜篮悠然踱步的大爷大妈、对面抱着孩子忙来忙去的家庭主妇,还有翘着后腿在绿化带撒尿的大金毛,任凭烟雾如藤蔓一般攀绕着透过玻璃的晨光。 她与他们割离。 窸窣的响声在身后响起,指间将要灼到肖蔓年的香烟被夺走。 "再让我发现你抽烟我就抽你!" 顾念良赤脚走到她身侧,蹙眉摁灭猩红的烟头,烟雾弥散在他明艳的眉眼之间。 晨光大盛。 "好啦,良哥,我就是有点闷,平常不怎么抽其实。" 肖蔓年全身暖融融的此刻,阳台外的嘈杂声闯过窗户涌进来她的耳内心间,是人间烟火。 眼睛并不相信,但顾念良仍笑了笑,弯腰去吻肖蔓年。 "乖,以后闷了哥给你渡气,咱们别抽烟了昂。" 她舔到昨晚咬破的伤口,忍不住尝了尝良哥的血,眼尾一滴guntang。 双手扣紧了顾念良的腰,手指用力到微微颤抖,肖蔓年再一次地,又升起留住某个人和她凑对圆满的妄念。 "良哥,"她唇上仍沾着他的血,泪眼弯成湿漉漉的月牙,可怜地撒娇,"你陪陪我罢,我好乖的,绝不和你守护的他们争宠,我只想....." 一串泪珠无征兆滚落,肖蔓年狼狈地低头,扯着笑说:"我只想你能记挂着来看看我,中秋的时候问候我一句吃月饼了没,除夕的时候打视频让我看看你那边的烟花,还有到南方、到北方、看到山、看到海的时候,能拍张照片分享给我就行啊......" "你看嘛,我其实.....也就是想被人偶尔想念....." "肖蔓年,"忽然,顾念良扬声打断了她,几乎恨到切齿,他问:"你他妈是不是玩老子呢?看着我像个笑话一样迂回六年勾引你,很爽是不是?" 肖蔓年怔松抬眼,正撞到飞扬的丹凤眼漾出一滴泪,顾念良看着来那么恨,攥起拳,指节泛白。 她下意识闭上眼,但落到面颊上的却是他竭力克制的摩挲。 chun瓣印上一吻,腥甜、苦涩,是他的血,他的泪。 "出任务时藏在雪地里冻到没有意识时,想的是你;每一次赢得勋章扬眉吐气时,想的是你;夏天吃到冰粥、冬天吃到烤红薯时想的是你;经常性打了一大段话又删掉时想的还他妈是你.....所以," 顾念良捏紧了她的下巴,注视着那双清澈却又残忍的眼睛,哽咽着质问:"你怎么敢呀?肖蔓年,你怎么敢说我只是偶尔想起你?" "别哭,"肖蔓年忽然绽开笑,眉眼弯弯,泪水guntang。踮起脚,她终于强ying一回,推着小战士的肩膀将他按到落地窗前。 "良哥,我让你哭了好多年。" 她亲了亲小战士的眼睛,又亲落一串泪珠。 喟叹一声,肖蔓年弯唇欢喜道:"往后多笑笑,你好看,就算笑出皱纹也好看,我亲爱的。" 腰肢与后颈被扣住,顾念良难得对她使了狠劲,不容再后退。 "肖蔓年,从小到大你总哄我,说着永远喜欢我,却又踹开我,六年,六年早已足够让我看清你口腹蜜剑、冷漠虚伪、审时度势的本质。" 笑意凝在唇边,肖蔓年在小战士清明的目光中,难堪地垂下眼。 他说的都对,她从来都不屑于用甜言蜜语哄骗良哥的情动与欢愉。 "我......算了,良哥,你就当没....." 脸颊被捏住,顾念良发狠了一般,抬起肖蔓年的脸,又咬破她的唇。 鲜血相融。 凉薄的唇赤红,像恶鬼,顾念良在情人耳边许下无可挽回的誓言:"可这一次,我还是信你爱我,我信你说的所有鬼话。但,肖蔓年," 唇瓣蹭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他笑着说:"如果你这次再不能履行你的誓言,就别怪我用自己的方式帮你履行。" 晨风推起金色的光浪,暖澜纠缠着爱恨潮生。 "我爱你," 肖蔓年仰头吻住染血的chun瓣,闭眼的瞬间泪水滚落,冲淡血痕。 "还有,对不起呀,良哥。" 旧情人这词听起来浪漫,但配合破镜重圆的定语,怎么着,都透着一股徒劳挣扎的寓意。 肖蔓年倒是不怎么在意,大大方方将送她上下班的良哥介绍给朋友和同事,措辞都是"我恋人、我伴侣、我良哥",甜蜜和喜爱都表达地顺畅自然,仿佛从来不存在决裂的六年。 但被刻骨铭心骗过一回的人难免留下后遗症,顾念良又本就患得患失,如今即使被爱人坦荡地偏爱着,却仍是草木皆兵。 总疑心她话里的真假,揣摩她表情的暗语。 这天周五,肖蔓年下午摸鱼的时候哄着顾念良早点来接她,说是订了一家评分很高的川渝菜馆,正好带他打牙祭。 家里其实已经买了一条鱼,他本想着给肖蔓年熬汤喝的。 不过念着她暗自准备的心意,顾念良仍是忍不住露出笑容,心头发烫。 提前两个小时就开车到了报社楼下,他又有些踌躇,现在上去等肖蔓年会不会又像是在紧紧逼她? 如今顾念良时常怕吓到她。 犹豫间,手机却响了,正是肖蔓年的电话。 慌忙接通,耳畔即刻被雀跃的笑声填满。 "良哥!我看到你的车了唉!上来上来上来,上来陪我就给你点奶茶喝。" 手指不由攥紧,心脏又痒又疼,极度欢愉和满足的情绪一瞬间填满了顾念良。 他道了声好,就怔怔地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但电话彼端的爱人似乎欢喜到不需要他费力配合,甜蜜地小声补了一句:"给你加半杯珍珠和椰果呀,好不好?" "好。" 顾念良弯唇笑了,心底明白,只要是她,怎样都好。 "良哥!" 电梯刚到,门一开就见肖蔓年笑盈盈地站着,脸蛋在空调屋里闷得嫣红,穿着顾念良前一段入冬后给她买的红色卫衣,倒像年画娃娃成精了似的。 "你上班又摸鱼。" 顾念年皱眉,走到肖蔓年面前捏了捏她的脸颊,眼尾藏着笑。 "没,没有,"肖蔓年抓住他的手,歪头用脸颊暖他冰凉的掌心,笑嘻嘻地说:"我可是写完稿子才来等你的,事业爱情两把抓。" "你们做新闻说话都这么sao气?" 顾念良挑眉笑,垂眸揶揄地望着肖蔓年。 "哼~"肖蔓年抬了抬下巴,手伸进良哥的大衣里,作弄似地揪了一把他的胸口,眨眼天真地笑,小声问:"别人我不知道,但这半个月难道良哥还没领略的我的sao气嘛?" 呼吸顿住,顾念良皱眉想推开她,却又舍不得,于是索性伸手将肖蔓年整个拥进怀里。 怎么看都是高大挺拔的小战士抱住了乖巧的小记者,但只有他们俩才知道,小战士濡红的眼尾和隐忍的chuan息,都是小记者拨弄红豆惹起的火。 看一双漂亮人谈恋爱是件享乐事,顾念良一张冷艳的俏脸,又配合装出来的温和气质,刚露面就燎起了办公室沉闷的气氛。 "老肖你他妈是个卷王之王啊,救命,大家一起加的班为什么你能有时间找到这么漂亮的欧米伽?!" “芜湖~牛哇牛!老肖,咱就说小顾是不是要比杂志上挤眼顶kua的欧米伽明星还要正点?!” "去你妈的,"肖蔓年扭头笑骂了一句,牵着良哥走到自己的电脑前,摁着他坐下又塞了一个抱枕在他腰后。 顾念良蹙眉剜了她一眼,脸颊默默飘红。 "我良哥是伴侣、爱人,什么欧米伽,说的像个附属物品,亏你还是做新闻的呢,格局忒窄。" 肖蔓年扭着头正和刚才的同事辩说,没接到顾念良的眼刀,气鼓鼓地回头望向他时,只撞进了丹凤眼里荡漾着的温软波光。 他的爱人总是粗线条,不能及时发现他隐忍细微的心思。 我良哥、我伴侣、我爱人,顾念良喜爱她这样介绍自己,却又埋怨她从不说我的欧米伽。 是不愿意对他负责任吗? "还有,我良哥可是保家卫国的小战士,二十啷当岁的少将,自有一派成就可以说起,非揪着欧米伽的身份猎奇可真是low哦。” 她眼眸弯弯的,惯会笑着骂人。 不过攥着顾念良的手收紧,强忍怒意。 有几个人精听出来她的讽刺,噤了声,偷偷去瞧顾念良的反应。 眉尾一扬,丹凤眼凌厉地扫了一圈,顾念良伪装的温和碎个彻底。 弯唇笑着,恶劣凉薄的神情衬得他更加夺目,美得锋利。 “大家多担待,我们年年打小的死心眼,”他偏头将肖蔓年颊边的碎发拢到耳后,凉薄的目光也掺进柔软。 “觉得我是个好的,就偏心到下意识维护所有欧米伽。这么多年了怕是改不过来,日后也没机会再改,哥几个且迁就着,到时候有谁犯事了,找我打点打点安排个痛快也是能办得到的。” 猎奇的目光被烫到,起哄的那几个人装模作样地摆弄鼠标,盯着电脑屏幕不再讲话。 掌心被挠了下,顾念良偏头见肖蔓年探究地注视着他,抿了抿唇,后知后觉有些懊悔。 她从小是个惯会忍耐的,不愿与人起冲突,刚才自己那番恐吓,只怕让肖蔓年往后难以和同事相处。 垂下眼睫,顾念良有些艰涩地开口:"对、对不......" "你好棒啊,良哥!"脖颈被紧紧搂住,肖蔓年凑近贴着他的耳边雀跃地耳语。 "年少的时候我总担心你自卑于欧米伽的身份,害怕你被人欺负、被人歧视,每每看到有关欧米伽的社会新闻,都会想起你,于是难免热血上头要和人争辩。你说的对呢,我确实有因为偏心你而成了更善良的自己。不过,"她亲了亲顾念良充血的耳垂,欢喜到几乎压不住声量,说:"看到你能反击、能维护自己,我好开心,真的开心!" 又是这样。 欲扬先抑,会心一击。 圈紧肖蔓年,顾念良心里鼓鼓囊囊的,是涌动的欣喜和情意。 "够了啊,肖蔓年,要腻歪咱回家去,别在这丢人了。" 他嗤笑着说,却又偏头吻了下肖蔓年的脸颊。 从不是我让你变得善良,而是你本来就善良。 而我所有反抗恶意的勇气,全都源自你持之以恒的袒护。 顾念良还有好多心声要说,可看到肖蔓年亮晶晶的笑眼时,忽然明了,不用说呀,用自己的方式一直爱着彼此就好。 他们要得不多。 肖蔓年只记得十几岁的顾念良是不能吃辣的,所以菜上齐之后,特意要了一壶热茶,预备给他涮着吃。 可他挑了几筷子挂满碎辣椒的牛rou,吃下去除了唇色更艳,并没有多大反应。 她忽然有些恍然,谈不上失落,只是略微不甘心地问:"你们部队的炊事班是川渝来的吗?" "不是啊,想什么呢你?" 每盘菜都夹了一些放到她碗里,顾念良有些疑惑地抬眼望着肖蔓年。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现在这么能吃辣,白让我多点了一壶茶。" "小气劲,"顾念良笑着敲了敲肖蔓年的碗沿,又吃了几口菜才说:"我有一个战友是川渝人,他妻子随军,总是做家乡菜送来给我们吃,慢慢也就适应了。" 肖蔓年捏紧筷子,眼睫颤了颤,没接话茬。 隔壁桌的小孩又闹起来,因为没有吃到冰淇淋而扭着身子嚎啕。 真是任性,顾念良叹了口气,忽然开口道:"我请的假差不多要用完了,过几天就要回部队了。" "嗯嗯,明天咱们也去买点特产,你捎回去给战友们尝尝鲜。" 肖蔓年飞快抬眼朝他笑了下,又低头扒了口饭,眼眶有些红,于是她又灌了一杯茶,直报怨辣椒太呛了。 "你就是个傻子,肖蔓年。" 弓起指背仔细抿去她眼角的湿润,顾念良不无讥讽地开口。 肖蔓年不明所以地抬头,却见骂她的小战士眼尾红得更深。 他有些恨,又隐秘期待,说:"从头到尾,只要你肯说一句让我留下,我就绝对赖着你不离开半步。可你从不肯,你害怕参与我的人生抉择,害怕对我负责。" 茶杯里的热气袅袅升腾,氤氲了她的眼睛,肖蔓年笑得有些苦。 "我、我确实害怕。良哥,"她咬了咬唇,将这两个字又咂摸一遍才敢说:"我没有你的底气,我孤零零的,走错一步人生就可能一毁到底。所以呀,我既自私着不敢为你随军,也胆怯不敢留你在身边筹谋未来。" 肖蔓年哽了片刻,弯弯眸朝着对面的小战士笑,"你喜欢着一个糟糕的人呢,良哥。" "傻子,疯球,混蛋......" 顾念良偏头,讥诮地笑了,一滴泪却巧合顺着殷红的眼尾滑落。 "我还没牺牲呢,肖蔓年,你怎么就敢说你自己孤零零的?" 切齿之恨,他质问:"我攒钱买下了你上学时租的房子,每一年春节我都煮了好几种馅的饺子等你,可你他妈一次都没回去看过。" "还有老家,我去给姥爷扫过几次墓,但从没碰到过你,家里房子也长了青苔,邻居大婶说你并不常回来。" 筷子重重嗑了下碗沿,顾念良眼中愤恨绝望,勾唇却讽刺地笑:"肖蔓年,老子从小就一遍遍保证给你断后、给你兜底,但可见你一次都没信过。" 茶水渐渐地凉,白气弥散,露出了肖蔓年湿漉漉的眼。 是笑着哭,她知道自己欠了顾念良许多眼泪,从现在开始是要一点点偿还的。 于是肖蔓年牵住了良哥的手,攥在手心,用力得仿佛鸿沟天堑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我信,从现在起,我用我祈求圆满的妄念去信你。" 顾念良chun瓣发颤,他难堪地仰头想要盛住泪水,却仍是打湿了鬓发,泥泞狼狈。 "肖蔓年,我们从现在开始努力,逐渐地奔赴对方身边好不好?" 他挤进她的指缝,十指相扣。 一滴泪烫到了顾念良的尾指。 是她笑了。 她说好。 失而复得,一场虚惊,顾念良究竟是讲不清如今自己心里的感受。 临走前肖蔓年特意请了假陪他好几天,也没怎么逛,只是两人窝在家里,吃饭睡觉,像对平常夫妻。 和她在一起总有乐趣,歪头睡觉都能把凉薄的小战士逗得忍俊不禁。 怨不得肖蔓年骂他有病。 顾念良大约知道自己是不正常的,现今还能披着一张冷静的皮,不过因为肖蔓年还比较喜欢他,在这个她心灰意冷的世界里,肖蔓年还愿意朝他笑一笑。 这就够了,顾念良想。 他喜欢的人心里苦,他不想逼她。 刚回到部队那几天,顾念良实在有些魂不守舍,总严肃地盯着手机,像是能从里面看到往后余生的终极奥秘。 肖蔓年的消息不多,相比于年少时她漫无边际的碎碎念,如今的肖记者倒是严格遵循了准确、精简的定律。 早中午一天三遍,总结报告,寒暄调情。 但幸好,这样的肖蔓年,反而给出了顾念良心心念念的安全感。 有迹可循,一以贯之,他终于抓到了牵引着肖蔓年的细绳。 肖蔓年发消息一般是在晚上八九点,体贴地掐着顾念良的休息时间。 但今天没有,他等到十点多,楼下的狸花猫围着顾念良都踱了好几圈,歪头蹭了蹭他的裤脚,然后打着哈欠揣手趴下。 想了许久,他蹲下身,揉了揉猫咪的脑袋,给肖蔓年拨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听着闹哄哄的,还有几声拔高的争辩,想来她应该还在公司。 "喂?良哥,等一下......抱歉大家,我出去一会,回来再继续。" 吵闹声渐渐消失,电话那端静了下来,肖蔓年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传到顾念良耳边,他听到自己的心重重落地的声音,又揉了揉狸花的脑袋。 "肖蔓年,你很忙吗?" "嗯,怎么说呢?今天这个新闻有点麻烦,我们内部有分歧,所以讨论得比较晚了,抱歉抱歉,忘了给你发消息了。乖,你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肖蔓年....." "嗯?" "不要总是说抱歉、对不起啊,别人的观点用不着你来附和,你的坚持当然也值得被别人拥护。我不知道你们内部出现了什么分歧,但是,肖蔓年,你尽管挺直腰板往前走,不必考虑那些草蛋的人际关系和潜规则什么的,哥给你撑着呢,我永远做你的信徒。" 电话那端沉默些许,肖蔓年的呼吸急促之后又平静下来,她带着点笑开口,却掩不住哭腔,颤巍巍地,她说:"好,良哥,我信你啊。我还有你呢,我什么都不怕。" 顾念良笑了,眼眶有些发烫。 她终于信他了,从小到大,多不容易。 "肖蔓年啊肖蔓年,我爱你。" 他低头,挠着小狸花的下巴,瞧它在呼噜噜,不知怎么就绽开笑,想到肖蔓年趴在他怀里哼唧的模样。 他真是有病了,好爱好爱一个有毛病的姑娘。 最近肖蔓年都在跑一起校园霸凌的新闻,同事们都不太理解,只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劝着她不要太魔怔。 她不是愣头青了,该知道一些成年人的取舍。 育英中学的陈晗作为长期被校园霸凌的对象,在某次放学后,被同班同学徐航航一群人堵住,从录像看,他们不仅剪了陈晗的书包,扯着他的头发撞墙,甚至扇他耳光,朝他身上撒niao......最后徐航航准备抢陈晗的钱包时,他终于开始反抗,打斗之间,又不知道是谁扔到陈晗脚边一把手工刀。 就是这把刀,先是杀了徐航航,又"杀"了陈晗。 陈晗自卫反杀霸凌者的新闻出来之后,社会舆论风向虽然是偏向校园霸凌受害者一方,但主流媒体却没有表明立场,甚至于,因为徐航航家里有些势力,一些媒体的报道,话里话外,竟然有各打五十大板的意思,开始引导话题朝向青少年心理健康方面和普法知识方面来讨论。 陈晗读书成绩很好,家里只有他和买早餐的母亲相依为命,一向是亲戚朋友眼里的乖孩子,从不惹事。 他没什么野心,只想着好好读书,拼命读书,以后带着母亲离开污水横流的街区,让她也能住上带电梯、有阳台、厨房与客厅能够分开的房子。 就是带着这点念想,他在那次风波过后不几天,就不顾mama的阻挠,拄着拐棍去了学校。 但"徐航航们"并没有打算放过他,因为被警察和老师警告过,他们不再大张旗鼓地欺凌陈晗,而是像噩梦一样围追堵截他,不停重复着--你是杀人犯。 你是杀人犯。 你是杀人犯。 我是杀人犯!!! 徐航航死后第七天,就在徐家雇人大闹了陈晗mama的早餐店后,那个被霸凌的杀人犯死了。 他从教学楼上跳下去之前几个小时,还在像条狗一样,匍匐在地上给"徐航航们"磕头。 【对不起,对不起,全是我的错,放过我mama,放过她吧。】 死的却是那狗。 肖蔓年说不清自己看到现场那摊暗色的血迹为什么会恍惚,她只是觉得脑海挤攘攘的,有人在哭。 好多人在哭。 是陈晗,也是陈红,更是小小的她自己。 他们在受苦受难,灵魂也不能安息。 "沈老师,恶人不能因为死亡就被洗白,同样的,受害者也不能因为那把刀就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肖蔓年到底还是被主管约谈了,她攥着水杯的手很用力,语气却很平淡,垂着眼,一副陈述真理的模样。 总之就是油盐不进。 沈志堂观察着她,靠在椅背上,沉声开口:"你应该知道新闻需要陈述事实,切忌代入太多主观情绪。肖蔓年,你现在可算不得客观呀。" "我知道。"肖蔓年抬眼,直视着沈志堂,目光发亮:"这件事上我确实很主观,但我的主观就是正确。" 沈志堂一时愣住了,肖蔓年的眼神给他一种熟悉又遥远的感觉。 或许很多年前,他也有过这样狂妄且坚定的时刻。 "你确定要逆着主流媒体为陈晗发声吗?肖蔓年,你还年轻,且天赋不错,往后在记者这条路上能走得很远,不要......" "沈老师,如果我要走的是一条黑白不分的路,那我不要,我宁愿不走,换条能够发真声的路。" 肖蔓年搁下水杯,杯底和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沈志堂的目光被震得动了动。 "肖蔓年,这次新闻我交给你,但话说前面,不论结果是鲜花还是骂名,将全全归结与你,生死由你,你还愿意吗?" 微不可查地呼了口气,肖蔓年的目光又软下去,塌下肩膀,再次回到平常那混不吝的模样。 "我不怕。" "我愿意。" ?良哥番外,纯甜无刀 肖蔓年讨厌所有节日,尤其是痛恨阖家圆满、幸福安康之类的贺词。 她总觉得,那就像是命运夺走了自己的所有物后,转过头又来嘲讽她的贫穷和悲哀。 虎年春节,顾征来电话问他们今年还回不回B市,肖蔓年也刚结婚,倒没考虑到这件事,举着电话转头看向正抱着汝安喂nai的良哥。 他神色疲倦,昨晚汝安闹了一夜,肖蔓年又哄不住孩子,只能顾念良抱着他在客厅一圈圈走,天将明时才安生。 摇摇头,顾念良伸手接过电话,语气平淡道:"今年春节前我和年年先把汝安送回B市,然后我们两个去年年老家过节。" 老家? 肖蔓年逗弄汝安的手指忽然顿在半空,有些惊讶地抬眼,看着顾念良,停了片刻才说:"老家......没人了呀。" "嗯,就这样吧,我先挂了,爸。" 顾念良没有立刻回答她,反而是先挂断电话,然后又将汝安重新朝xiong口搂了搂,才终于转向肖蔓年。 "姥爷和你的家在那,肖蔓年,老子肚子里揣着大胖小子嫁给你,现在连踩踩你们肖家的门槛都不配了吗?" 语气故作凶狠,听着唬人,但顾念良的一双眼却笑得温软。他低头吻了下肖蔓年的chun瓣,压低声祈求般开口:"主人,带我回家,汪~" 心头骤软,肖蔓年垂眼,正好看到之前玩的时候给良哥买的项圈,明明是略带羞辱和s情的物件,他到喜欢得很,一直带着,也不可以藏,甚至还琢磨着找人刻上肖蔓年的名字。 抬手拨开他的衣领,肖蔓年一根手指勾住温热的项圈,另一只手遮住汝安不停眨巴的眼睛。 "想回家,那还要看狗狗的枕边风吹得我shuang不shuang了。" 说着,顾念良已经伸出粉nen的she尖,勾着肖蔓年,唇角带笑。 "汪~只要不让狗狗再生崽,随便你怎么wan啊,主人。" "坏狗狗,注意影响,孩子还看着呢!" 肖蔓年笑,伸手却更用力勾住项圈,狠狠han住良哥的吻。 已经该有将近十年没回过老家,肖蔓年原以为房子该破得住不下人,却没想,推开门,一切都很安然整洁,又富有烟火气息。 恍然间,她觉得如今漂泊多年的自己或许是误入过往时空的自己,只要坐在院里的梧桐树下等一会,茶喝完,少女肖蔓年就会和姥爷一起回家。 他们会提着一兜野菜,或是一篮红薯,见到自己,姥爷肯定不会惊讶,他会洗干净手上的泥,然后拉住肖蔓年,什么话都不说,只摸摸她的头,用衰老的目光安抚她,送别她。 【姥爷一切都好,希望你也要对姥爷的宝贝好呀。】 肖蔓年怎么会不懂姥爷临死没能说出口的心愿? 但......只是......一想起他,心痛便不能克制。 手掌被用力攥住,肖蔓年回头,一个吻恰巧落在她的眼皮上。 "是你托人一直打扫吗,良哥?" 肖蔓年闭着眼,声音却微微发抖,压抑的情绪一旦寻到缺口,对心灵和眼睛来说都将是一场cu暴力的洗礼。 "分开的六年,我一直在等你回家,可是,肖蔓年,"弓指勾掉她眼角的泪珠,顾念良叹口气,目光里含着笑,又有些后怕,说:"你不回家,你总是不回家。" "我怕,"肖蔓年笑得苦涩,揽住良哥的腰,紧紧地,"一个人住两个人的房子,那太残忍了,良哥。" "一个人?"熟悉的嗤笑声想起,顾念良望着她,眼底还是恨的,但却又心疼得落泪:"老子自认从分化那年,或许更早,就已经是你肖蔓年的人,但看来,你并不太愿意认下我。" 良久的沉默,梧桐树的枯叶哗哗,隔壁传来大婶中气十足的喊饭声..... 肖蔓年眨了眨眼睫,伸手抚上顾念良的脸颊,歪头绽开笑,声音软软的,惯常一套撒娇耍赖:"对不起嘛,良哥,我从小见过的爱太少,不太认得你的心意呢。" 视线再次模糊,顾念良xiong膛重重起伏,泪珠顺着呼吸滚落。他倾身揽住肖蔓年,不停亲吻她的额角,每一下都虔诚珍重。 "王八蛋,我教你呀,我还有一辈子能教你。" 过年讲究多,什么时候割rou,什么时候大扫除,什么时候贴对联,什么时候送灶神......事事都有一堆说法。 隔壁婶子总带着顾念良和肖蔓年赶集,大三轮车里做一对漂亮的小年轻,招眼又拉风。 "鱼买个两三条就够了,捡那游得欢的,让老板刮完鳞,回家自个收拾一下就行。还有买鸡子,捡那走地鸡,rou嫩....." 听着婶子的唠叨,肖蔓年困得都没魂了,要不是顾念良一路揽着,绝对能一头栽到鱼池里。 "称点橘子?龙眼要不要?" 走到水果摊,顾念良忽然伸手贴上肖蔓年的脸颊,冰得她一个激灵。 揉着脸瞪他,肖蔓年忿忿地抱怨:"大早上非拉我起来,都说困了,还给我套衣服!现在还冰我,良哥,你还说你不是产后内分泌失调了!" "嘿,混蛋,"顾念良又捏了一下她的脸,抬了抬下巴,得逞地笑:"给你买吃的还买出错了!真难伺候啊你。" "我想睡觉!" "不,你不想。" 顾念良强扯住肖蔓年,扭脸朝看热闹的摊主说:"就称橘子和龙眼吧,嗯......香蕉和苹果也称点。" "得嘞,"摊主麻利地动手,一边捡,一边还抬头瞧了瞧生闷气的肖蔓年和低头逗她的顾念良,嘿嘿一笑,打趣道:"生气好呀,小姑娘能生气说明是被宠着呢,嫁得好,有福气。" "我没......"肖蔓年下意识要反驳,但话到嘴边,又发现自己似乎确实在无理取闹。 "没!" 正不知道怎么解释,顾念良却先替她开口了,牵住肖蔓年的手晃了晃,歪头看着她,说:"是我嫁给了她,是我有福气呢,对不对呀,当家的?" 当......当家的? 肖蔓年皱眉,看到良哥调侃的目光,撇了撇嘴,陪他闹。 "对!他这么贤惠,主要还是我这个当家的**得好!" 除夕晚上,肖蔓年吃橘子吃多了,有些闹肚子,喝完药,就窝在顾念良怀里看春晚。 因为生病,她有些蔫,刚演到第一个小品时就想睡觉。 不过顾念良总有一搭没一搭地揉她的肚子,睡也睡不踏实。 街上有小孩放炮,天地两响,震得客厅玻璃都嗡嗡响。 "焯,我这暴脾气。" 肖蔓年挣扎着站起来,戴着睡衣帽子就准备出门教一教熊孩子什么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行了,多大的人了,怎么比汝安还不听话,总教**心。" 攥住手腕又将她拽回怀里,顾念良下巴搭在肖蔓年发顶,轻轻mo蹭,语气有些无奈。 "哼,我可不用你喂nai?" "是吗?"顾念良挑眉,笑眯眯地俯视着肖蔓年,也不说话,只扯了扯睡衣,露出雪feng上斑驳的痕迹,"你需要人证还是物证,肖蔓年?" "啊啊啊啊,法官,我认罪!求宽大处理!" 肖蔓年捂脸,然后笑嘻嘻地从指缝偷瞧顾念良,在看到他张开手臂时,才猛地扑上去,搂住良哥的脖子晃来晃去。 "看你表现,否则就锁在chuang上,判你终身监禁!" 耳垂微痛,顾念良咬了下她,像是郑重地盖章。 或许,这一刻,只有肖蔓年是在开玩笑。 春晚马上结束,肖蔓年起身在客厅里走了几圈活动手脚,听着电视上的倒计时,她开门走到小院。 "良哥?" 顾念良刚才到厨房温牛奶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好。 灯开着,案板上玻璃杯里的牛奶冒着袅袅白烟。 可人呢? 焯,她那么大一个漂亮老婆呢? 肖蔓年趿拉着拖鞋就要出门去找,结果刚走到院里的梧桐树下,头顶忽然被照亮。 屋内倒计时最后一秒,小院璀璨如昼。 一束束光飞到夜空,渐渐绽开,舒展,最后,携着火和烟在最美丽的一刻退场。 "肖蔓年!" 她抬头,屋顶,她的光正在满天烟火之下凝望她。 "肖蔓年,新年好!" "肖蔓年,平安快乐!" "肖蔓年,心想事成!" "肖蔓年,健康圆满!" "肖蔓年....." 顾念良的祝福忽然顿住,他望着梧桐树下的肖蔓年出神,满天烟火之下,幼年和少年时期的爱人似乎也在烟花绽放的那一刻仰头注视着他。 "我爱你呀!肖蔓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可就是心底酸涩,为她,为自己。 "我好爱你,救命,我真的好爱你啊,肖蔓年!" 烟花渐渐冷却,夜幕回归寂静。 她在他的泪眼朦胧中,模糊成一束光,跃到了顾念良身边。 "我知道,我知道,我真的知道,良哥。" 搂住顾念良的脖颈,肖蔓年顺着他颤抖的脊背轻轻抚mo。 "我会比姥爷更爱你呀,肖蔓年。"他有些悲哀地开口,愈发搂紧肖蔓年,说:"姥爷爱你十七年,但我已经爱你快二十年了,而往后还有一辈子,我永远没法不爱你。" "好。" 即便已经呼吸困难,肖蔓年却还是往他怀里更shen处去躲。 "良哥,算上我的一辈子,拿给你来爱,拿给我去爱。" 人生第一次,肖蔓年想,她开始喜欢阖家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