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张老师探望手受伤的朝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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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医药专业,术后恢复知识不保证准确,如遇到类似情况请及时就医,谨遵医嘱 麻药效果消退后,躺在病床上的朱朝阳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白墙,他想了很久才意识到这是医院的天花板,此时整个人沉浸在极度恍惚极度空灵的感觉中,他什么都记不起来,只是呆呆地盯着一处。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剧烈的头痛侵袭着他尚未康复的虚弱身体,昨天发生的事他一下子全都想起来了,他紧紧抓着将要下坠的人,不久后警察赶到,将他们从命悬一线的绝境里救了回来,再然后记忆戛然而止。 睁眼的一刹那,空白了十几个小时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处理着外界的海量信息,朱朝阳发觉自己连转头的动作都变得十分艰难,右半部分的身体好像消失了,缺少了该有的触感。他甚至以为那条承受了巨大拉力的手臂已经不属于自己了,直到他稍微侧了侧身,右方钻心的疼痛提醒着他,昨天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输液的吊瓶、叠好的被子以及床头柜上摆放的康乃馨,陌生物品填满了触手可及的空间,他四处张望,终于在病房的一角找到了熟睡的周春红。挂钟显示中午十二点,算算从昨天出事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八个小时,这十八个小时他都没醒过,她肯定很着急。 她旁边摆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背包,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早上他出门上学前看到的那一身,想来是光顾着忙前忙后,把自己都忘了。 朱朝阳曾经答应过周春红不会再生重病,可他还是食言了。他知道自己的手臂一定是动过手术的,现如今正固定进石膏里高高挂在空中,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周春红一直照顾着他,将病房里的一切安置得井井有条,仿佛这里成了他另一个家。 病房是单人间的,他不用和其它病患挤在一块,但这也增加了住院开销,他想等手臂不用打石膏的时候就出院。 他看着周春红困倦的神情,想帮她挪个更舒服的姿势却苦于无法动弹,正在此时周春红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悠悠转醒,她的视线下意识地望向朱朝阳的方向,忽然猛地站起来:“朝阳,你醒了?” 没等朱朝阳说什么她便冲到跟前,握着他另一只手忍不住直掉眼泪,就算是这样她也没忘记按呼叫铃,很快几个护士赶到,把他往上抬了一点,又把枕头被褥什么的整理好。 医生适时出现,向两人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把几份协议书递给周春红签字,周春红强忍着不在医生面前失态,快速把字签完后捂着脸躲到朱朝阳旁边。 她把保温盒打开,里面是一碗小米粥,她捏着勺子想喂给他喝,朱朝阳用左手试着把勺子接过去,没想到手腕还没完全恢复,使不上什么力气,还差点把舀好的粥洒了。周春红一边象征性地责怪他几句,一边把粥吹凉了伸到他嘴边。 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朱朝阳配合着把整碗粥全部吃完了,周春红见他有食欲,乐呵呵地去洗碗,洗完又折返回来:“朝阳,咱们要在这儿住很久了,你小时候就不喜欢医院,但是现在为了健康着想,必须得住在这里医生才方便给你看病。” “我……”朱朝阳听见自己刚发出的声音很沙哑,赶紧咳嗽两下,“我知道了妈,你在医院待了这么久还没换衣服,赶紧去吧。” “不急,妈给你削个苹果,好得快。”她坐在床头柜边削皮,房内只有刀刮在果rou上的沙沙声,朱朝阳意识到她的目的,不等她发问便主动开口,“妈,我看到那个女生要摔下楼,就赶紧跑过去把她拉住,但是我没能把她拉上来,等警察到了才松手。” 这样的事情经过周春红早就从别人嘴里听过无数遍了,她没办法指责朱朝阳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如果他当时没有抓住那个女孩,女孩可能早就丧命了,她本该为他的义举感到自豪的。 可朱朝阳是她的孩子,是她的亲骨rou,万一当时没有人听到他们的呼喊呢?朱朝阳会一直拽着那个女生,还是会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松手,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逝去?如果警察一直没赶到,他要么跟着那个女生一起坠楼,要么承受旁人的指责。无论是哪种结果,对朱朝阳来说都是一场劫难,她怎么忍心自己的孩子陷入这样的两难境地? 当周春红从警察口中得知这件事,她强行克制住即将晕倒的欲望,一路跟着救护车来到了市里最好的医院,路上她心慌极了,甚至别人对她说的话也听不进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亲眼看看朱朝阳,看看他哪里受了伤,是不是很疼。 救护车抵达医院门口的那一刻,周春红跳下警车奔向那辆车,满眼红光闪烁间,警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周春红目睹一群白衣人将担架抬出来,她用尽全力挤到他们前面,却只看见儿子昏迷不醒的侧脸,其余部位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没能了解他的伤势,周春红岂能放心?她果断遵照医生和警察的安排行动,始终也无法安放的心却随着那副担架飘远了,落进了手术室里。 医生将手术同意书放到她手里,她顾不上看那些陌生的字眼,哆哆嗦嗦地签好字,显示“手术中”的红灯亮起,周围的人都在宽慰她,她连连点头,终于分出了多余的注意力去听人们谈论朱朝阳的情况。 一番话听下来,她马不停蹄地回到家打包好需要用的东西,打车赶到医院,全程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然而直到她选好单人病房,又将所有事项全部计划好,手术依然进行着,她很快就闲了下来,在手术室外面的一排椅子上坐立不安地等待。 个别警察留下来将调查到的情况全部告诉了周春红,她只觉得十分后怕,劫后余生的侥幸也没能平复她数小时内扑通扑通不停的心跳,她紧紧抓着那个警察的袖子不放,一遍一遍地问她的儿子到底遭遇了什么,到底什么时候手术才能结束,他有没有生命危险? 警察们回答不了这些问题,只能暂时先稳住她的情绪。本来她已经勉强平复好心情,走廊尽头却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又将她好不容易调理好的情绪搅得翻天覆地。 叶驰敏的手臂上捆着厚厚的夹板,她有些犹豫地来到周春红面前,深深低下头,周春红看见了她却始终垂着眼,气氛一时降到了冰点。 “阿姨,对不起,我给你和朱朝阳同学添麻烦了,真的对不起。”从始至终故作坚强的叶驰敏,在这样一位母亲面前终于泣不成声,她很怕,悬在楼顶的时候很怕,即使被救下来也还是惶恐不安,要是朱朝阳稍微晚一秒反应过来,以她的腕力根本无法支撑住自己不掉下去,那她这个时候就该在太平间,而不是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周春红却仿佛没听清楚她的话,笑着看向她:“哪有,我们家朝阳肯定好好的,不会出什么事的,我是他mama我还不了解他?再说了这也不是你的错,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她从包里拿出一袋抽纸,先抽了一张递给叶驰敏,然后自己再拿来擦眼泪。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没站稳,朱朝阳的手也不至于伤成那样。”叶驰敏内心愧疚极了,来之前她已经问过医生,医生说照朱朝阳被送来的那个情况,韧带撕裂很严重,必须要抓紧时间做手术,而且至少得两个月之后他才能开始进行康复运动,痊愈则需要更长时间,因人而异。 现在是十二月底,按照最保守的估计,最早三月最晚四月,朱朝阳写字的手才能恢复,中间几个月的空窗期意味着朱朝阳无法用右手进行任何活动,要是换做别的学生,想保持成绩不下降基本是不可能的。 对高三生来说最重要的下半学期,被这次的意外事故毁掉了一半。 不知道为什么,叶驰敏突然开始害怕自己的成绩超过朱朝阳,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别说同学们会觉得她的成绩来得不光彩,她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是她害了朱朝阳,她实在没那个脸再去争什么第一名了,当务之急是如何弥补自己的过失。 再去看周春红脸上强行堆出来的笑容,她只觉得分外心酸,那是属于一个母亲的倔强,她实在不敢想象万一今天躺进手术室的人是自己,爸妈会多难过。 “阿姨,朱朝阳同学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您也累了一晚上了,快去休息吧,反正明天周末没课,我在这里看着就行,等下我爸也会过来,有什么事情我们再叫您。” “年轻也要注意身体,老了落下毛病才麻烦。”周春红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见她确实还守在这里,心中的疑问自然而然宣xiele出来,“姑娘,能和阿姨讲讲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吗?” 叶驰敏当下便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从朱朝阳接到举报信讲起,讲到后来他的照片被人贴在学校,谣言四起,再到那天六班女生拜托自己代替她来和朱朝阳见面,结果差点坠楼的事。 夜色渐深,叶驰敏足足讲了半个多小时,才给周春红把来龙去脉全部解释清楚,讲完后她喝了口水,周春红依然愣在原地,回味着方才听到的那些事实。 结合警察所叙述的版本,她正逐步靠近那些被隐藏起来的真相,她没想到原来朱朝阳在学校被人造谣了足足两个星期,更没想到陷害自己儿子的居然是一个连名字都不认识的送水工,她猜测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最清楚这些事情的人自然是朱朝阳,可是周春红目前没法直接问他,她用尽毕生所学来分析前因后果,但是仍旧迷雾重重。 正在两人各有所思的时候,走廊里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叶驰敏忽然站起来不安地看向来人,只见身穿警服的叶军匆匆走到了两人面前,他看都没看叶驰敏,眼睛只是看着周春红,眼底是和女儿如出一辙的愧疚和感激。 “朝阳mama,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对不住,这件事情我的女儿有错,是我没管好她,朱朝阳在手术室里?情况怎么样?听说他的手伤得非常重。” 叶驰敏拉了拉爸爸的衣袖,却被无视了,周春红在两人的注视下道出了目前已知的所有事实,叶军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平常随性的神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凝重。 半晌他才打破沉默,第一句话就扎进了周春红心窝子:“那朝阳的情况听起来很不乐观啊,我也是为人父母,对你现在的心情非常能感同身受,既然是我们有错在先,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必定竭尽全力帮助。” “如果不是朝阳,我女儿现在就是生死未卜,朝阳mama,医药费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帮忙分担的,我以后也会经常来看朝阳。” 因为四年前少年宫的事,叶军一直对朱朝阳有所怀疑,认为当时他是见死不救,现在想来根本不可能,连陌生人他都会施以援手,更何况自己同父异母的meimei呢?他越发觉得当时对朱朝阳的揣测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底的悔意油然而生。 “朱朝阳在学校经历的事情我也是头一次听说,没想到他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多挫折,这孩子太懂事了不想让您cao心,等他醒了您也别太苛责他,他也是为了你好。朝阳mama,我一定会把送举报信和散播谣言的真凶查出来,给你们家一个交代,相信我,我以人民警察的名义作担保,对背后的势力绝不姑息。” 周春红连连道谢,叶军哪里敢接,两人好生推托了一番,他才离开继续去执行公务了。叶军在路上遇到了勘察案发现场的同事,他们彼此互换了信息,叶军想了想把电话打给了周春红。 直到半夜一点,叶驰敏靠在外面的椅子上,抑制不住困意后睡了过去,周春红知道这个女孩子也背负了太多事情,她把自己的外套搭在叶驰敏身上,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醒过来时正好天快亮了,门外的红灯终于熄灭,躺在移动病床上的朱朝阳随后被推了出来,周春红跟在推车后面一路来到了观察室,被拦在门外暂时还不能进去探视。 她出门吃了早餐,又打包了一份朱朝阳经常念叨的馄饨,想着他要是早上醒过来的话一定会饿,吃这个正好能填填肚子,也不是什么重油重盐需要忌口的食物。 挤过来来往往的医生病人,她拎着馄饨走到朱朝阳所在的病房前痴痴地等,却迎来了另一位早早前来探望的人,周春红看着他快步走到自己面前,焦急地询问朱朝阳的情况。 她承认那一刻她嫉妒极了,这个人在朱朝阳心中的地位无可替代,曾经多次抢占了母子二人能够共处的空闲时光,而她迫于儿子的压力必须做出让步。 她把朱朝阳目前的情况告诉了张东升,听到朱朝阳结束手术,暂时脱离了危险期时,他很明显松了口气,把手里提着的东西送到了朱朝阳即将入住的病房。周春红见他把东西放下后依然没走,问他是不是想见朱朝阳一面。 时间快进到朱朝阳清醒当天的下午一点,周春红将削好的苹果切块,用牙签慢慢喂了一些给朱朝阳。 而后她突然说道:“这件事你做对了,救下了一条人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受伤?妈不是怪你,只是看到你这个样子心里不是滋味。” “想过。”喝完米粥后朱朝阳恢复了一些力气,他一点一点地抬起左手,在周春红的视线中慢慢放到她略显苍老的手背上,声音微弱,“当年朱晶晶meimei从少年宫摔下去,我没能抓住她,所以我一直都很后悔为什么当时慢了一步,如果时光能倒流,我肯定会跑过去把她救上来,那样的话爸爸就不会难过了。” “看到那个同学即将掉下去的时候,我想着弥补当年的遗憾,于是把她拉住了。妈,你说如果我爸爸还在世,他会不会很欣慰?” “傻孩子。”周春红想抱抱他,碍于他右手臂打了石膏便没有动作,“要是这样,你爸也不会念你的好,他只会更宠爱王瑶的女儿。好人有好报,我儿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朱朝阳靠在枕头上默认了她的话。 “对了,你张老师过来看看你的情况,你想见他?那我叫他进来。”周春红推开门,朱朝阳就看见门外站着好几个前来探视的人,张东升走过来反手关好门,周春红则与另外几人离开了。 张东升坐在床边离他很近的位置,替他将手边的被子掖好,昨天警察去了天台后,他就独自离开,悄悄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却没能见上朱朝阳一面。于是他驱车前往超市买了些礼品送到了周春红手里,又在病房外等了一整夜外加一个上午,这才等来了探视的机会。 躺在病床上的人却没留出多少温存时刻,他的问题很犀利,直指张东升想尽办法隐瞒的事情:“张老师,天台边上的栏杆为什么突然松动了?” “年久失修,再加上宁州炎热的天气,螺丝很容易就会生锈了,会有松动也是在所难免的。” 朱朝阳深吸一口气:“张老师,那天在图书馆的人是你吧,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张东升反问:“我听到了什么重要吗?你约她去天台的目的很明显了,我只是替你把想做的事情做了。”但是他没想到事情会节外生枝,本来暗中计划好的一切全都偏离了既定路线。 静得出奇的病房内,朱朝阳最后只说了一句:“张老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以前根本不相信这句谚语,可是现在我想相信。我们都停手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