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7 一朵玫瑰
CH.7 一朵玫瑰
“谢连意,你有你家酒店顶层套房的门卡吧?” 课间,几个女生团团围过来,比声音更先到的是香味,各种各样的香水混在一起,却没有想象中甜腻发晕的味道,她们都喷得淡,只在做动作时会往外扑。 谢连意下意识就回答了:“嗯。” “太好了!”为首的卷发女生眼睛亮起来,高高兴兴来牵她的手,“这周末我们能去玩吗?我生日要到了,我想办一个生日party,那个套房拍江景可好看了!” 舒瞳,爸爸是天云药业的董事长,和他们家有不少生意往来。 原来她也在最近过生日。 谢连意看着自己被她握住的手:“嗯,可以。” 舒瞳的兴奋劲儿不消:“真的吗?谢谢你!你比我想象的好说话嘛,他们都说你很难接近,害得我一直没来和你搭话呢。” 谢连意连上没多余表情:“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说我的。” “哎呀就是些闲言碎语,你别管,对啦,你也来参加嘛,人多热闹!” 和她们来往没什么坏处,谢连意矜持地点点头:“好。” “耶!”舒瞳和旁边几个女生击了个掌,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看回来,“对啦,我们会叫男生去,你要不要,也叫上你那个……?” 她那个?哪个? 谢连意一头雾水:“谁?” “就是那个呀。”舒瞳对她眨眼,“张淮臣啊,你和他……你们不是……” 语气越来越暧昧了,谢连意本能觉得不对:“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我爸资助他而已。” “只是资助吗?”舒瞳旁边的短发圆脸女生凑上来,神秘兮兮靠近她耳边,“可是他们不都说……他是你的童养婿吗?” 什么啊!谢连意的脸瞬间涨红:“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和他是那种关系!我们就是普通朋友……不是、普通同学,只是同学!” 这做贼心虚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诡异,三个女生对视一眼,满脸写着“不信”。 谢连意腾地站起来,感觉这样气势更足,又怕被不相关的人听到,梗着脖子压低声音:“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他……我、我又不喜欢他,才不是什么童……” “你不喜欢谁?”温热的牛奶瓶贴上谢连意的脖子。 “啊!你、你……” 她一副受惊小兔的模样转过脸,看到他的一瞬间瞳孔都骤然缩紧了,张淮臣疑惑,又看了眼前面三个团团站的女生一眼,没有错过她们脸上激动看好戏的表情。 他瞬间明白过来,食指点向自己鼻尖:“我啊?” 谢连意红着脸别过头。 估计是气的吧?眼睛都气红了。也是,谁愿意和被自己家资助的穷小子扯上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啊,开个玩笑糊弄过去好了。 打定主意,张淮臣大大咧咧一笑:“就算不喜欢我,也没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吧,哪怕是我也会觉得丢脸的诶。” 谢连意不吭声坐下了,捏紧圆珠笔:“你来干嘛?” “给你送今天的热牛奶啊。”张淮臣把刚才那个温热的东西摆到她手边,抬头笑了一下,“所以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呢?” 舒瞳和她的两个朋友还没走,闻言,那个圆脸女生笑起来:“在说这周末是小舒的生日,想去谢家酒店的套房办个party,连意会去,还有几个男生也去,张同学你要不要去?” 生日party啊……张淮臣在心里思索一番:“你们会玩游戏喝酒吗?” 三个女生面面相觑:“当然啊,不然玩什么?” 未成年男女聚众饮酒玩乐。张淮臣迅速在心里给这件事下了定论,痛心疾首地开口:“我也去。” 阻止不了大小姐的行为,就只能跟在她屁股后面看好她。 “好哦~这样热闹更好玩,对了张同学,我们加个微信吧,我还没你联系方式呢,到时候把时间私发你。” 张淮臣爽快地拿出手机:“好啊,我扫你。” 等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捣鼓完,三个女生走后,谢连意才注意到自己在草稿纸上涂了几个小黑圈,她赶紧用笔记本遮住,问旁边的人:“你为什么要去?” 张淮臣疑惑扫她一眼:“因为你要去啊。” “那如果我不去呢。” “那我也不去。” 短短两句话,谢连意的嘴角已经控制不住地上扬:“哦,行吧。” 张淮臣斜靠在她椅背上,絮絮叨叨:“又要跟着大小姐去见世面喽。” 声音很小,更像喃喃自语,刚好够他们两人听清,谢连意撑住自己往上隆的脸颊rou,重新在草稿纸空白的地方涂涂画画:“那你打算穿什么去?” 这问题让张淮臣犯难了,他认真回想着自己空得可怜的衣柜和年少不懂事买过的GOUCCI牌衬衫,沉默后:“我就穿这一身去不行吗?” 琴英的制服,他最贵的衣服。 谢连意不可置信地抬头睨了他一眼:“你……算了,到时候我让王司机给你送一套衣服过去,你穿那个,别给我丢人。” 又蹭上软饭吃了,张淮臣习惯地点了下脑袋:“好,谢谢大小姐。” 谢连意的心倏忽一颤。小的时候,张淮臣就会叠着叫她的姓——“谢谢”,后来大点了会开玩笑了就会叫大小姐,所以这一句被他咬得含糊的道谢也像是在叫她,用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昵称。 张淮臣敲了敲她的椅背,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我先回位置了。” 周末的时候,谢连意和张淮臣准时到了埌月酒店的顶层套房,舒瞳来开的门,背对着花花绿绿的套房内景:“你们来啦,快进来吧,我们还在布置呢。” 门卡是谢连意提前给她的。 谢连意把礼物递过去:“要开始了吗?” “哪儿有什么开始不开始啊,大家一起玩嘛,来来来,来吃蛋糕。” 客厅中央的方几上摆着做工复杂的生日蛋糕,已经被分掉一层,仍然保持着漂亮的样子,巨大的落地窗上挂满了彩带和往下坠的三角小旗,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正在把气球往最高处绑。 边绑还在边小声交流: “绑成啥样啊?” “绑个蛋糕。” 穿黑夹克的男生看了一边的寸头一眼,给了他一巴掌:“你非要用这个屎黄色吗?” 数量从下到上递减,快绑个便便出来了。 寸头摸了摸自己喇手的脑袋,把那气球取了下来:“那我换个颜色。” 黑夹克看他换成蓝色,才满意点头,转身,刚好看见他们。 “哟,谢大小姐也来了。”赵钦挑眉,看到跟在她旁边的张淮臣,忍不住嘲笑道,“还带着你的宠物狗。”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谢连意登时不乐意:“赵钦你……” “唉算了算了。”张淮臣拉住即将暴怒的大小姐,“他也没说错。” 狗反而咬住主了人的袖子,谢连意炸毛回头:“你上次怎么答应我的?” “……”张淮臣默了默,想到自己说的“下次一定骂回去”的豪言壮语,暗叹一口气,看向赵钦,“你……” 像是不相信这软包子还真有胆骂回来,赵钦大咧咧站着,要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谢连意也等着。 张淮臣:“别嫉妒,你连宠物狗都当不上。” “……”一息的沉默过后,赵钦像受到羞辱一样睁大了眼:“不是?谁想啊?你以为人人都是你,需要靠别人的施舍……” “别说了。”谢连意收起隐隐的笑意,直接打断他,“今天是舒瞳的生日,不要在这儿吵架。” 好像刚才要发飙的人不是她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赵钦还真憋屈地住了嘴,放完礼物的舒瞳刚好在这时候回来:“聊什么呢?” 谢连意想糊弄过去:“在聊……” 一道更响亮的男声截住话头:“在聊张同学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打牌。” 赵钦挑衅看他一眼,“最后的输家会把今天的费用全包了。”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张淮臣家里困难,是谢家在资助,这明晃晃的针对让舒瞳皱眉:“谁说要别人来包费用了……” “我们刚才决定的啊。”生怕这个提议被否,赵钦勾回状况外的寸头男的脖子,威胁的姿态,“哪儿能让寿星破费啊,岳康你说是不是?” “啊?什么是不是?”被赵钦一拧手臂,岳康立刻苦着一张脸改口,“是是是,我觉得哥你说得非常对。” 不等舒瞳再反驳,赵钦立刻挑眉望向张淮臣:“当然,全凭自愿,你要是不敢就算了。” 张淮臣也看着他,将对方眼底的轻视与鄙夷尽收眼底。 和自己的身份格格不入的奢华套房内,只有谢连意站在他身边,还靠他更近了一步,轻擦过他衣摆的手掌像是暖风,轻易抚平他内心的一切焦躁不安。 张淮臣微微颔首:“我……” 谢连意紧张地往他身后的衬衫下摆一抓,瞬间被他似有所感一样捏住,整个裹进guntang的掌心。 “我不敢。” 就像是绷紧的气球放完最后一口气,谢连意七上八下的心霎时落地,就算他真答应了、输掉了,她也可以帮他付钱,她担心的只是,他会不会觉得难堪? 赵钦脸色难看:“打牌都不敢,你是不是男人?” 张淮臣一本正经,语速飞快:“不是,我是最新研发的X1608-19号全智能机械家居人形宠物狗。” “……?”现场可疑地静了一瞬,舒瞳眼里逐渐迷茫。 谢连意:“扑哧。” 赵钦脸色涨红了,指着“你你你”了半天,还是舒瞳打断:“这是什么最新冷笑话吗?” “他胡说的。”谢连意打圆场,抽出自己的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陪你去布置吧,他们两个太幼稚了。” 幼稚的黑夹克赵钦和寸头:…… 舒瞳点头:“也好,棋牌室的横幅还没挂呢,刚好需要一个男生。” 谢连意扯扯张淮臣的袖子,示意他跟上。 他点点头,食指轻拨她手背,抬眼笑了一下。 谢连意瞬间脸热,快步走了。 天色转暗,人陆陆续续到齐了,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谢连意虽然来了,但还是不喜欢这过于吵闹的氛围,喝了几口果酒后就借口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了把脸醒神。 已经想离开了。 手机上的时间恰好显示着八点,对于外面那群人来说,才是夜生活的开始。 她不可能和他们一起挨到那么晚,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叫上张淮臣一起走。 客厅里正吵,关了顶灯,打开了霓虹色的小夜灯,屏幕连接上K歌软件,把顶层套房的氛围搞得和夜店没什么两样。 从洗手间到客厅是个拐角,谢连意嫌他们吵,想发消息叫张淮臣出来,刚拿出手机,余光就瞥见隐隐绰绰的灯光中,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舒瞳他们坐在了一起。 冷冽细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朵玫瑰花的茎,蘸了蘸高脚杯里的红酒,在桌子的画纸上涂涂画画。 几个人围在他旁边埋着头看。 蓝红的霓虹光把他的脸颊轮廓勾勒得清晰,利落流畅的眉眼线条下,谢连意真切地看清了他微微上扬的唇角。 在喧嚣人群的中央、垂着眼、用玫瑰花茎作画的模样叫人心脏狂跳。 他在画什么?不要再继续了。 谢连意控制不住自己,想走过去,想直接把他叫出来,但冰凉的双腿生了根,等她终于拔出那么一点的时候,张淮臣已经拎起完工的纸张。 蓝红的霓虹灯打了过去,稀薄的光粒穿透被红酒浸湿了的部分,晕出半室的光,将深浅的色块都展示得明晰,在半空绽出玫瑰花的样子。 他画了一朵玫瑰。 那朵玫瑰在周围人的惊呼中被送到了舒瞳的手上,她惊讶接住,张淮臣侧过脸面对她。谢连意看不清他的口型,也听不见他说了什么,酸涩不甘的情绪充斥着前胸,几乎快把她整个人都揉皱了。 原来他的画不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