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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景如人间炼狱。成有良和袁千梦躲在水缸里,很快失去了知觉。待成有良醒来,天已蒙蒙亮,大火只剩零星,屋子烧得焦黑,塌了半边。他们两人因着水缸的庇护,倒没有被波及。成有良将袁千梦安置好,自己悄悄爬出了水缸。只是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模样。他颤抖着往门口望去。地上有两具烧得发黑,完全没了面目的尸首。成有良双腿猝然发软,整个人趴在了地上。他想哭,不敢哭。就这样,他趴在那儿,一动不动。忽然,有人从后头抱住了他,轻声唤着他的名字。“有良。”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对着地面,小声呜咽。等到一切都平静下来,两人将尸首安置好,又躲回了水缸之中。他们不知道那群恶徒是否已经离开,只能耐心等待夜幕降临。这一夜,星点月光全无,四下漆黑一片,没有生息。这一夜,他背起袁千梦逃离了宗一山,离得远远的。他在心里告别:“老黄,你可怪我没有接你回家?对不起,再见。”从此,他们结庐荒山,远离人境,与世隔绝。成有良一直想不明白,是怎样的江湖仇怨竟会牵扯到这么多无辜的人命。他不懂江湖事,可是江湖人不是常把“不要滥杀无辜”挂在嘴上吗?他不懂。不过,他知道这仇是一辈子都没法报了。活下去对他们俩来说都已经是奢望了。半个月后的那个晚上,月色很美,映在两人脸上却是惨白。两人倒在地上,身体里好像有千百条虫子不停啃咬着骨头。那痛苦,连睁眼看对方的力量也没有。他还以为他俩就要这样死了。怎料到,这生死一刻的挣扎却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他们的生命中。千梦说他们应该是中毒了。可是何时何地,所中何毒,皆无头绪。除却此事,他们的生活很平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耕田除草,这些本就是成有良常做的。可,那双原本拿剑的手,如今却是煮饭女红。她不常笑,言语也少了,每日守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头。若是碰到他下山采买的时候,她就一个人静静地倚着门栏,望着上山的路,不论晴雨。成有良也曾提议一起下山,可她摇摇头,眼里竟有些惊恐。是了,山下的世界,人心可怖。他一个人去,便够了。可是每每看到她那般模样,他心里总有说不清的难受。她好像是活在纸上的人儿,苍白而孤独。于是乎,他每次下了山都是匆匆便回,从不逗留。有次,天忽降大雨,他被困在山下,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他低着头不敢看她,害怕一抬眼就是她难过的表情,可她却唤着他的名字,笑靥如花,一如往昔。那笑容悄悄拨动了他的心弦,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可是他不敢开口,生怕毁了彼此之间如亲人般的情意。能够守在一起,他已经很满足了。时光如白驹过隙,二十五年后,当袁千梦和他说“我们成亲吧”,他的梦成了真,他的心五味杂陈。他爱她,只是她爱他吗?他不知道。千梦从来没有说出口过。应该是亲情吧?可她又愿意与他成亲,也许是感激更多。应该义正严辞地拒绝吧?利用她的感激,绑架她的姻缘,这是无耻小人所的行径。然而,他听到他自己说了声好。懦弱如他,是怎么也不敢失了这个机会。另一边,他一直觉得如果没有那场劫难,他们两人原本的轨迹将通往完全不同的方向。她会是名满江湖的侠女,而自己只是宗一山脚下一个普通的农夫,在心里默默地仰望着她。如今到手的美满,应是多亏了那群恶徒,多亏了那场劫难。他必须承认他的心里有窃喜。可是当他想到这是用他父母以及上百条的人命换来的,当他见到千梦失去的光芒,内心无比愧疚。于是,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加倍地对她好,加倍地珍惜已有的一切。一年后,袁千梦怀上了相思。他不确定生产会不会影响千梦的身体,会不会加剧病症,也不确定毒素会不会影响孩子。但袁千梦很坚持,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辛苦怀胎加之剧毒缠身,袁千梦渐露老态,脸上皱纹横生,颧骨凸出,全无往日娇俏的模样,只有两颗酒窝依旧动人。成有良很是担心。可是见她温柔地与肚子里的孩子小声交谈的模样,他不忍再说些什么。相思出生后,袁千梦毒发的次数果真更加频繁。他恐惧不已。当他偶然听闻有位沈姓神医在此地出没时,他欣喜若狂。他开始频频下山,到处追寻此人行踪。终于,他探听到这位神医将在某一日到附近的村子行医。那一天早上,千梦抱着相思,笑盈盈地嘱咐他早些回来。他刚走出两步,心头隐约有些异样。再回头一看,千梦的笑颜竟与自己七岁那年见到的回眸一笑完美重合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告诉自己。于是,他匆匆去了山下。这神医是位女子,看外表不过十八岁的样子,穿着蓝布衫,腰间系着一根白竹制的短箫。肩上挎着一个很大的木制药箱,沉甸甸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压垮了似的。她询问了成有良的病状,又替他把过脉后,也是一阵沉吟,而后语气沉重,道:“我行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种毒物。光凭你的病症,我实在无法推断出此毒的成分。而且……”蓝衣女子顿了顿。第7章缘梦三千染秋霜“此毒在你们身上栖居已久,深入血脉,即便现在有解药,也是无力回天。”闻言,成有良如坠深渊,浑身冰冷。他麻木地道了声谢,起身时,踉跄了几下方才站稳。“你……可好?”蓝衣女子有些犹豫。成有良摆摆手,扯了扯脸皮,也不知是哭还是笑。笑也罢,哭也罢,此时的他像个活死人一般,没了任何情绪。回家吗?很快,他又要没了家。如今闭着眼也能找到的家,以后又在哪里呢?他一个人在山林里飘飘荡荡,回家的路,仿佛有一辈子那么远。等他到了山上,看到紧闭的家门,他被逼着回了魂。整个屋子,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气,像极了当年的宗一山。他颤着手推了推门。刚露出一丝缝隙,他忽然一哆嗦,好像被什么烫到了似的,迅速收回了手。十指原是连着心的,他的心在那一霎那犹如针扎。他没再伸手,耐心在门口等着,等着一个脸上有酒窝的女子出门来,笑着唤他的名字。从日光,到月光,他不动如山,死死盯着门上的纹路。良久,他长长叹了一口,伸手推开门。月光落在屋子里,将睡在地上的女子温柔地抱在怀里。“可是等我等得着急了?”他三两步上前,扶起女子,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女子不答话。他望着女子的脸庞,柔声道:“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