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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抬眼时,发现倪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后了两步,站在走廊中间。两个人之间是不远不近的距离。倪胭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而是说:“的确还早,我回去继续睡了。”点到为止,绝不将人逼到最后。倪胭没等扶阙的回话,已经转身离开,腰肢轻盈,随着她走路的姿态腰臀间呈现曼妙的温柔弧度。扶阙站在门口静望倪胭离开,直到她的身影看不见,他折回房中,继续下了一半的棋局。不是他起得早,而是他一夜未眠。昨晚心绪不宁,他让店小二找来一副棋,自己和自己下棋。他因为与人对弈时,一眼就能看透对方落子走向而觉得失了对弈的乐趣,也不太喜欢总是赢而被恭维的结局。所以近些年他很少与人下棋,若实在想碰棋,宁愿自己和自己下棋。一枚黑色的棋子夹在他修长的指间,扶阙望着棋局许久未落下棋子。他走神了。马车上与倪胭对弈的三日情景浮现眼前,他还记得倪胭落子时纤细手指捏着棋子的动作,记得她胸有成竹时挑起嘴角的弧度,记得她恍然大悟时眼中闪过的流光,也记得她输掉棋局望向棋局时惊叹的神态。他都记得。许久,扶阙手中捏着的白子终于落下。在寂静灰暗的房间中,落下一道清脆的声响。·倪胭轻手轻脚地回到客房。房间中光线昏暗,她一直走到床榻旁,才发现胥青烨已经醒了过来。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架子床床顶,一动不动。倪胭微微惊讶了一下。胥青烨慢慢转动脖子,望向站在床边的倪胭,问:“你去哪了?”第205章美人计〖12〗倪胭自然地坐在床侧,温声细语:“陛下怎么醒了?是不是天闷睡不着?我也是觉得闷热翻来覆去睡不着出去走走。”“又要打仗了。”胥青烨忽然说起这个。倪胭只是笑笑,温声说:“我不懂这些。”她说完懒懒打了个哈欠,靠在枕上合了眼。胥青烨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倪胭好一会儿,才慢慢转动脖子,重新望向床顶。身侧的倪胭逐渐睡着,听着倪胭匀称的呼吸声,胥青烨缓缓合上眼。胥青烨无疑是个暴君,自他八岁登基起,就背着“暴君”的名声。其残暴之名响彻诸国。历朝历代,但凡龙椅上坐着的是个暴君,总要有大大小小不同规模的起义,至于能不能干掉皇帝自己称帝就不好说了。但是,胥青烨虽然是个暴君,自他登基起至今十七载,诸国想灭胥,但大胥国中却并没有什么像样的起义造反之举。国中百姓一边茶肆间议论胥青烨的暴行,一边俯首称臣。无他,只因胥青烨“爆”的是敌国。他虽然喜怒无常,脾气暴躁,所立刑罚也是历代最重。上数几代,偷盗jianyin之罪轻则一顿板子重则几年牢狱之苦。胥青烨继位后,轻则十年牢狱,斩首、凌迟之刑更是所用颇多。但是,让他担上暴君之名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是灭族策。灭族策惨无人道,偏偏针对的是敌国。夷国再如何惨,到底是敌国,胥国百姓才不会为了敌国的惨状而对自己的皇帝有反意。甚至有百姓会生出一种奇异的自己的国家强大的自豪之感。回去的路上,倪胭自然与胥青烨同乘一辆马车。而扶阙自己乘坐一辆马车跟在后面。来时两个人,回时浩浩荡荡,她已不同乘。扶阙手中捏着的白瓷小盏转了转,饮了一口茶。·倪胭原本以为胥青烨既然亲自寻来,定然是要“抓”她回宫的。却不想回京之后,胥青烨下令车队直接将倪胭送到祈天宫,让倪胭将接下来十日的静修祈福进行完。回到祈天宫后,倪胭安安分分地住在小竹屋里。想吃什么吩咐宫女去准备,无聊了弹弹琴喝喝酒,偶尔去七星台装模作样地祈福。她好像把和扶阙的十日之赌给忘了。她越是像忘干净了,扶阙越是忘不了。扶阙站在观星台上,望着满天星辰微微出神。初闻倪胭的十日之赌,扶阙觉得荒谬。不相信之余,是一种等待接招的心态。偏偏夸下海口的女人把这事儿给忘了……扶阙失笑。他望着夜幕中划过的一颗星,忽然惊觉自己是不是太过在意这件事了?大和尚和小和尚下山至湍急河流前,遇见不敢过河的弱女子。大和尚亲自背着女子过河,小和尚疑惑地跟在后面。小和尚思来想去,过了大半日未参悟,终于询问大和尚怎么能和女子有肌肤之亲。大和尚哈哈大笑,言,他早已将那女子放下,是小和尚没放下。扶阙觉得自己如今的境地就是那个小和尚。十日之期,回去的路上耗掉两日,回到祈天宫又六日。这八日中,倪胭只在刚回祈天宫时与扶阙说过三两句话,而后闭门不出,再没相见。“只有两日了……”扶阙轻声自语。“什么还有两日了?”倪胭一手提裙,拾阶而上。扶阙微怔,有一丝被揭穿的窘迫。“没什么。”他转身下意识地否认。倪胭抿起嘴角,不追问。她晃了晃手里的酒壶,说:“春来从百香楼买回来的酒,味道很不错,要不要一起喝一杯?”观星台上被扶阙摆了各种阵法,倪胭便和扶阙在七星阵中央席地而坐,当月对饮。“总觉得半醉半醒如梦似幻的感觉很美妙,可惜好多年没有醉过。”倪胭微微仰着头望着满天的星辰,用指腹轻轻抹去唇上沾的些微酒水。她微湿的唇被指腹轻轻抹过,立刻浮上一抹浅浅的红,娇艳欲滴。不知怎么的,扶阙忽觉自己唇上一烫。他轻咳了一声,站起来,道:“说起来我那里也有几坛友人相赠的佳酿,据说极易醉人。”倪胭转眸期待地望向他,舔了下唇,弯着眉眼说:“国师大人可不许小气,都带来才好。”扶阙颔首,转身沿着白玉石阶缓步而下。倪胭挽起的坠马髻有些沉坠,她微微偏着头,将挽起的长发拆了,乌发落满肩,她悠闲地用手指轻轻理顺。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倪胭慢悠悠地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背后没有回应。倪胭诧异地回过头,入目一片玄色的衣袍。她仰起头来,对上胥青烨的眼。“陛下怎么过来了?”倪胭温柔笑起来。胥青烨拧着眉默了半晌,才开口:“来看你一眼。”倪胭挑起眼尾,声音越发低柔笑问:“只是为了看一眼?”对,只为来看你一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