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我不想逃。我从未说过我不喜欢现在的您。
【第八章】 1. “不过你看,我不告诉你,才是对的。是吧?” 苏锦瞳孔剧震。 她想起来了,想起了那几个寒冷的秋夜,想起了在秋夜小巷的那个omega。 那个omega衣不蔽体,又脏又乱,只有……只有一双冷灰色的眼睛,明亮而充满渴望。 列夫塔少将冷灰色的眼微微眯起,弯成一抹月牙,在她眼前徐徐吐露艳色。 “苏锦?” 苏锦这才回过神来,心神剧颤,一瞬间她竟分不清自己是更惊讶,还是更心痛。 海啸般的阵痛以心脏为中心迅速蔓延,她蹙起眉,觉得自己几乎喘不上气来,一呼一吸间尽是沉痛的血腥气,它们占据了她所有的感知神经,就好像被强行连接上了神经端进行模拟实验,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每一寸感知被一种超出自身理解范围的强大感觉牢牢占有。 “我,你……我……”素来以思路清晰、能言善辩闻名的苏少校语无伦次。 “苏锦。”米哈伊尔将头埋上她僵硬的肩膀,依赖地蹭了蹭,“我会给你时间,让你好好地想一想。” “哦,不过想归想,要逃跑是不可能的。” 苏锦:“……”那你还让我想! 他轻笑一声,湿热的鼻息扫过alpha白皙的脖颈,“其实,我很小心眼,并不宽宏大量,我想要的,绝不会让她逃出我的手心。同样,我也不准备宽恕。” 话音未落,他抬起手腕,腕上光脑冒出浅蓝色的光束,往半空中投影出一道清晰的画面。 苏锦诧异地“咦”了一声:“这是刚才那局游戏的录像?” “是的。”米哈伊尔把对战的影像回放给她看,苏锦再一次看到碎银穿梭在枪林弹雨中的矫健身姿,敌方轰然炸开的堡垒,堡垒下敌方手足无措,被熊熊火海包围。浅蓝的光映在米哈伊尔的瞳孔里,冷色的光线衬得他轮廓冷硬,更遑论银瞳深处翻搅着隐晦的暗色。 “你知道我那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他伸手挑起一缕苏锦的头发,放在鼻间轻嗅。 苏锦心脏骤然一痛,无形中伸来一只大手,在她的心与少将的举止连上了一根线,他一颦一笑,都会牵动她的心绪起伏。 米哈伊尔像一只猫,又像是妖精,他本来就艳丽无双的容颜此刻更是妖得过分,玫瑰般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间满是诱惑,吐息里透出暧昧的橙香。 他似乎不在乎一个omega对alpha释放信息素等同于yin荡的常识,肆无忌惮地放出一缕,蹦蹦跶跶地挑逗他面前一本正经绷着面孔,犹在对他的遭遇倍感震惊与痛惜的小alpha。 “我那时候在想呀,”米哈伊尔弯起眼睛,轻声道,“我想把那些人全部杀掉。那些侮辱我,伤害我,给予我痛苦,将我碾进尘埃的人,我要看到他们哭泣,看到他们露出绝望的神色,看到他们痛苦地颤抖,跪在我眼前只为恳求哪怕一丝的怜悯——哦,但我冷眼看着他们,心里却清楚地知道,我不会给他们一点点宽恕,可我不介意看他们多挣扎一会儿。我享受玩弄他们的乐趣。” 他说着如此可怕的话,态度却是极为漫不经心的——手指捧起alpha垂落肩膀的发丝,有一搭没一搭地卷,甚或贴着苏锦的耳畔吹进一阵暖风,仿佛在调情。他整个人呈现出诱惑的姿态,皮rou肌理之间弥漫着苏锦熟悉的、让她亢奋的橙味信息素,但——这声音啊,怎么又是毫无情欲,冰冷得像一颗寂灭的星球的呢? 苏锦微微发颤,想说什么,可却发不出声音。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omega信息素意味着臣服,甜美,可以用一切描绘甜软的词语来形容;alpha信息素与之相反,暴虐,强横 ,征服,它们是一切权力与地位的代名词。 然而,没人告诉过苏锦,omega信息素也能散发压迫感的啊? 浓厚的橙香尽管鲜美可口,但硬是让苏锦觉得腿有一些软,她不知道该不该说话,如果说话了,又该说什么呢? 米哈伊尔忽地放低了声音,柔柔地吻了一下苏锦的鬓角:“我的小alpha啊。” 他说起话来夹杂着咏叹似的腔调。 “——你告诉我,你现在想不想逃呢?” 苏锦想说“不想”,下一瞬米哈伊尔却直接一口咬上了她的肩膀,猝不及防的疼痛令苏锦冲到嘴边的回答变了个调,扭成了一声吃痛的呻吟。 “已经来不及了哦。” 米哈伊尔半阖着眼,沉沉地说。 2. “已经来不及了哦。” 米哈伊尔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这个小alpha。 没办法,谁让我喜欢你呢。现在的我,喜欢上了什么,是一定要握在手心里,绝不可能放手的啊,所以无论你喜不喜欢我,都离不开我了。 转瞬,他又想到自己这样轻易地把可怖可鄙的一面暴露在苏锦面前,似乎会吓到天真单纯的小alpha,于是又想稍稍补救一下。 “你或许曾经喜欢过列夫塔少将,但我明白,你未必会喜欢现在的米哈伊尔。你放心,只要你不逃走,我会对你好的。“舌灿莲花的技巧此际全都使不出来,这一席话单调朴实得令米哈伊尔心下暗暗懊恼,轻叹一句自己发挥不好。 苏锦没有说话。 米哈伊尔在她身后抱住她,本来他是很喜欢将小小的alpha圈在怀里的掌控感的,现下却终于体会到这个体位的缺点来:看不清对方的神色,无从判断苏锦的情绪变化。 当他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苏锦忽然打断他——这并不常见,苏少校一贯对少将态度恭谨,时刻守着上下级的分寸,乃至二人私下相处时,表现得也极为尊重——苏锦说:“您错了。” 米哈伊尔讶异地挑起了长眉。 “我不想逃。我从未说过我不喜欢现在的您。” 米哈伊尔突然发现沉睡在胸腔里的那颗心脏用他不熟悉的频率跳动起来。 苏锦似乎叹息了一声。 方才她的身体一直僵着,直到这一刻才放松下来,在米哈伊尔的怀抱中寻找了一个合适的姿势,轻轻地靠在他的怀里。她的背紧紧挨着他的胸膛,所以她惊讶地发现,当她说出这一席话的时候,一直镇定自若、把握谈话节奏的少将,他的心蓦地快速泵动起来,一下一下,跳得那样用力,把暖融融的血液浆向四周,将已经冰冷的身躯捂暖。 苏锦心中一动。 他,他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淡然? 一直以来,苏锦对米哈伊尔都十分敬重,甚至于可以说是小心翼翼,既因为米哈伊尔习惯性掌控一切,气场又强势非凡,苏锦对他有敬佩之情,也因为苏锦已隐隐知晓少将或许遭过许多难以想象的折磨,她心疼他,说话也跟着注意起来,生怕触动他的伤心事。 最最关键的是,米哈伊尔的个人作风过于强硬,浑身上下都竖着坚硬的鳞片,做事雷厉风行,似乎完全不需要帮助,让人想体贴他一点,都无从下手。 但现在,苏少校决定大胆一些。 她试着释放了点自己的信息素,回过身要去看米哈伊尔的神情,对方却身体一僵,将脑袋埋在她肩膀上, 将自己的情绪遮掩得严严实实。 “我知道您受过苦。虽然我不清楚具体的细节,但没关系。”苏锦犹豫了几息,还是抬手抚弄了一下他微微发颤的发丝,“您想要夺回失去的东西,想要让伤害您的人付出代价,我不会阻拦,而会倾尽全力地支持。” 米哈伊尔蓦然抬起脸来,他的眼睛在冷光下泛着水色,“真的?” 苏锦肯定地点头。 米哈伊尔看着她,看了许久,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我的小alpha……” 3. 米哈伊尔阁下意识到了今天自己暴露了太多的东西,很快又回到了刀枪不入的状态,伸出双臂揽住苏锦,歪着头,顺滑的金发从肩头滑落,他有些懒洋洋地问她:“那你愿意标记我吗?” 苏锦还没从震惊中彻底回过神,之前与米哈伊尔的对话全凭一线理智支撑,现在被他当头一问,更是迷糊了,惊讶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顶着米哈伊尔的视线,磕磕巴巴地说:“少、少将……我们,我们还没认识很久,也没有订婚……” 米哈伊尔声音一沉:“你不愿意?” “不是不是!”苏锦连连摆手,她有点欲哭无泪,天知道她一个alpha为什么有朝一日会体验到三流小说里被逼婚的狗血情节的。一般不都是alpha对omega巧取豪夺,先标记后逼婚,整一出强制爱的吗?怎么到她的身上,就完全不一样了呀! “我没有不愿意!但这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苏锦一慌,语速立即变得飞快,“少将您是个omega,一个omega一旦被标记,几乎是终生制的,虽然标记可以手术摘除,却对身体有很大的损害,现代医学并没有研究出无损害摘除标记的手段,所以我认为您应该更慎重地考虑一下再做决断,不能把人生大事这么……这么随随便便地交托给人……”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毕竟只是就是少将准备“随随便便托付”的那个人,怎么看,这番对话都充斥着诡异。 苏锦自认当初好人并没有做到底,她没有救少将,从头到尾,她不过只给了他一包糖豆和无意义的安慰罢了。可就是这样,少将却记了她这么久,甚至于回到军部后,还把这份糖豆之情记在心底。 可是啊……一包糖豆犹能让他如此感激,他此前是遭受了多么残酷的对待啊? 苏锦想到这节,心头一阵阵地发紧,几乎不能再往下深想一步,有个什么东西堵在她的胸口,堵在她的嗓子眼,让她说不出话,呼吸都带起胸腔的痛楚。 她眼眶发红,有点想哭,但这个场面实在不能哭,她又努力地忍住了。 这副眼眶湿润的模样落到米哈伊尔的眼中,令他疑惑又费解。 ——原来苏少校竟是如此的娇弱么? 或者说……她其实还是不愿意,心肠却又软得很,被逼得狠了,只能隐忍地红了眼眶。 也对,尽管苏锦表现出了全然的宽容与理解,但又哪能这么快接受呢? 今天已经让苏锦亲口答应了不会离开自己,与自己站在同一战线,确认了她的心意,这就已经足够了,不必苛求太多。米哈伊尔觉得自己应该见好就收,循序渐进,于是难得地放柔了嗓音,近乎诱哄地道: “没事,我只是问一问,你不用当真。你不是喜欢喝酒吗?家里有许多好酒,你去看看喜欢哪瓶,我陪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