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驸马(撒点糖)
黎穆跪倒在地上,失血和失温让他很难维持清醒,耳边的声音彻底搅作一团,难以分析出有用的信息。 靖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还好吗?” 一件犹带体温的披风落在他身上,黎穆抬头望去,容貌明丽的少女在他面前蹲下身来,温热的手指碰了碰他的额头,微微顿了一下。似乎被指腹下美好的触感蛊惑,她指尖向下,掐了掐青年白皙干净的面颊,不等他吃痛皱眉,又安抚性地摸了摸。 “……”过于熟练了吧,靖安长公主殿下。 黎穆沉默着任她施为。靖安再次拽着衣领把人拎起来一些,检查了一下他手腕上一圈青紫勒痕上方仍在渗出血迹的伤口。 靖安本来想直接撕他的衣服包扎,但在看到那湿透了的几乎完全贴在身上的布料后只好放弃,勉强贡献了自己的丝帕。 轻薄的丝帕折过两折,压过伤口在手背处打结用以暂时止血。靖安站起身,望了眼门外,平静陈述道: “他们要点火了,你要留下吗?” “留在里面有可能会被烤熟。” “你还起得来吗?” “……”谢谢提醒;我觉得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以及,这个逻辑顺序是不是有点问题? 总之,未来的黎驸马第一次体会到了开始放飞自我的长公主有多可怕。 —————————————————— 火光亮起,油布轻易被点燃,炙热的火焰将夜幕烘烤得扭曲。 火焰、祭歌和舞蹈,邓人用这种最古老的仪式向他们的神明宣告自己的胜利,暂时不会注意到靖安长公主带着“祭品”先行离开了。 黎穆被带回长公主的营帐。 之后的事情原本是有些尴尬的,但是鞭伤和失血让他没有力气计较太多了。他很快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手指沉重得抬不起来。 意识昏沉间,他听到了衣料开裂的声音,他被靖安扔进了浴桶里。 冰冷的身体接触到热水,身体短暂地汲取到了些许暖意,黎穆勉强睁开眼,却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唯有一抹红色跃动在眼前。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全身赤裸。 手腕的伤口正被人重新包扎,随后,表面柔软却又坚硬的物品扣上了手腕,发出一声轻响。 记忆的最后是靖安坐在床头将他半扶起身,一手将熬好的汤药灌进他嘴里,另一只手缓缓摩挲着他脸侧,淡淡道:“大军后天就要出发,如果发热的话,一天时间养不好的,可别死在路上了。” 再次睁眼已是第二天清晨。 对于黎穆来说,前一天的经历实在过于丰富了,以至于醒来时身心俱疲,但长久以来良好的作息仍让他准时清醒。 他试着起身,酸软无力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倒了回去,背后的鞭伤重重压在了床榻,痛得他脸色微白。 他还听到了铁器碰撞的声响。 双手被一段不足两尺长的锁链锁住,两端的铁环被羊皮包裹,防止再次划伤尚未愈合的伤口。 黎穆苦笑一下,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大概都要与这样刑具作伴了。 废了些力气爬起身,他发现自己躺在昨天挨过鞭子的那张简易的床榻上,靖安并不在帐内,但一旁的枕褥有使用过的痕迹,鼻间一缕熟悉的香气未散。 他意识到自己昨夜有幸爬上了靖安长公主的床——虽然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这是个还不错的兆头,至少他没有被直接丢去和俘虏一起关押,说明长公主暂时对他还是有些兴趣的。 虽然在那位长公主手下讨生活也未必是件容易的事情。 想一想昨天那娴熟又狠辣的鞭子,黎穆忍不住叹了口气,感觉昨日的鞭伤又开始疼了。 身上的衣物已经换了新的,他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到底是谁换的,反正昨天被靖安赤身裸体地扔进浴桶里时早就没什么隐私可言了。 简单梳洗过后,黎穆试图走出营帐。 外面无人看守,大概也觉得他这个样子逃不到哪里去。巡营的将士迎面走来,并没有制止他的意思。 黎穆没打算窥探或破坏什么,但出于不想引人注目的本能,他仍向着营地边缘人少些的地方走去,正巧是曾经的黎都仁安的方向。 黎穆驻足片刻,昨日此时他还被称作一国之主,今日便已是遥望故都的伤心人了。但还不等他心中升起几分惆怅,便被突然传来的谈话声打断了。 “昨天那一位好像在主帐过的夜?”他所站的位置正巧是营地边缘的一个帐篷后,几个负责驻守营地的士兵正站在帐前闲聊,一时竟也没发现有旁人窥探。 另一人随意接过话头:“常有的事。昨儿我负责将军们宴会那边的值守,远远瞧见了一眼,那模样,那身段,啧啧。” “咱们那位殿下就喜欢这样的。” 也有人低声咕哝:“未婚女子,未免过于放浪了。” 立即有人反驳道:“这话可不对,分明是未婚才好出来耍嘛!再说,长公主统帅三军是何等的英姿飒爽?若不是殿下看不上咱这样的,我倒也想……” “我们这样的怎么了?好好的军中儿郎,不比那种亡国贱俘?”有这样想法的还不在少数。 “别想了。据说,回去后陛下就要给长公主赐婚了。” “也不知驸马会是何人选?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贵族子弟哪里受得住咱们殿下?” 军中纪律严明,靖安长公主麾下更是如此。这些底层的士兵们素日cao练单调又无趣,此时难得有这些带着香艳旖旎的桃色话题,一时便刹不住脚了。黎穆僵立原地,一时想立即离去,又怕手上的锁链声惊动了人。 略作迟疑后,黎穆缓缓向后退去。 不过两三步的距离,便有一只手无声的搭上他的肩。 有人一直站在他身后。 黎穆有一瞬间汗毛耸立,幸好理智让他没有制造出太大的动静,并未惊动仍在闲谈的邓国士兵。 他缓缓转过头去,在看清靖安长公主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后,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立刻原地装死。 靖安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耳尖通红却又强作镇定之色的青年。 昨天挨鞭子的时候冷静的好像局外人一样,现在不过听了两句连荤话都算不上的墙角,怎么就这个反应了?那帮小子刚才在说什么?驸马?倒是个还不赖的主意。 “他们消息不准确。其实父皇说的是,如果这一仗胜了,就让我自己挑个驸马。”她踮起脚,状似亲昵地将下颌抵在他肩上,说话时气息全都扑在颈间耳上,黎穆背后立时浮起一阵不受控制的酥麻。 “不过,我确实不太喜欢这些军汉或者世家子,我的驸马得更听话一点。” “你受不受得住?” 黎穆大脑一片空白,但这种时候身体比脑子更诚实,在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点了头。 他回过神来时,只听到靖安愉悦的笑声。另一边的士兵似乎察觉到什么,正犹疑着要不要过来察看。 靖安轻嗤一声,足尖挑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子,顺势握在手中,不甚认真地瞄准一番后扔了出去。 石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弧线,越过营帐落在另一侧,立时听到了其中一人的呼痛声。 随后是靖安长公主略显威严的声音:“你们是长舌妇吗?是不是该把你们安排去打探情报,正好发挥所长。” 对面安静了一霎,随后几个年纪不大的士兵陆续跑出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又规规矩矩地滚回自己应该在的位置上。 话虽如此,但他们神色间也并无太多惶恐或尴尬之色,见到黎穆也没露出异样,仿佛他们刚才谈论的另一个当事人不是他似的。 对此,靖安长公主解释:“是我外公麾下的人,不必在意。” 靖安是在外祖镇国公身边长大的,十四五岁就被镇国公带到边关看士兵cao练,与同属镇国公部下的将士天生就更亲近一些。 但这仍让黎穆有些惊讶。他虽然从未在军中待过,却也知这是一个用实力说话的地方,何况靖安要以女子之身立足统军——这并不是几道圣旨和一个身份就能解决的事情。 偏偏,上至将领统帅,下至底层士兵,都对这位长公主女将军甚是敬服。便连对女子最严苛的礼教大防之事,也没人敢随意置喙。 不等他继续深思,就被突然出手的靖安推着向后几步,带着手上的链条哗哗作响。 背后的旗杆上邓军的旗帜高高飘扬,不远处镇国公手下的将士正因为这边的动静好奇地转头窥视,而靖安长公主的面容已经近在眼前。 靖安亲吻了他,在邓军的军旗下,在外祖的部下面前。 幕天席地,无所顾忌。 俊秀的青年为这偷袭似的亲吻错愕地睁大了眼,却只看清了女子明艳的笑颜。 唇瓣相抵,不过是浅尝辄止。靖安退开些许,却以手指轻轻描摹他面部的轮廓,随后沿着下颌的曲线向下,来到了被衣服遮住的部分,然后在青年微窒的呼吸里…… 帮他拉上了不小心被扯开了些的衣领。 黎穆:…… 靖安笑得肆意又愉悦:“那么,在回到王都之前,你可以好好体验一下未来的生活了,黎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