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密书屋 - 耽美小说 - 山河怀璧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李清珏听得眼热,微一颔首应了她的话。

是夜更深,未至天明,李清珏随平怀瑱离去。

马车驶出村落后驻在官道岔路旁止步不前,李清珏睁开眼来,身旁平怀瑱敛眸看他半晌,缓缓执住他微凉手掌凝神问道:“有一话不可不问,不知瑾……不知清珏日后作何打算?”

李清珏似不闻他话里停顿,回道:“再不可浑浑度日。”

平怀瑱撩起车帘,车架之外月朗星稀,远京村落不染世俗尘垢,自得一方娴静,如出世高人茕茕孑立,与朝中腥风血浪迥然不同。

他道:“是去是留,但凭你一言。”

时至如今,平怀瑱只愿他好,倘若李清珏厌倦宫廷,意与侄儿归隐世外,他断是万分不舍也绝不阻拦。

然李清珏摇了摇头,探身往前将垂帘扯落,一时间风月尽散,眸里卷入沉沉晦浪道:“天下风光甚好,享乐却不在此一时。”他说着,反将平怀瑱之手紧紧握住,缓作低语,“此后当为瑞宁而活,为你而活。”

平怀瑱听来愧疚无比,因今日之苦皆自他而起。

可李清珏不愿恨他,仅恨君王不道,佞贼作恶。既神佛不裁,便由己来裁,终有一日要刘尹之流血债血偿。

平怀瑱知他心意已决,令蒋常复又驱车往前,摇摇晃晃归京。

赵珂阳为李清珏寻访手艺人,暗制人皮面具一副,将那高鼻俊眉、长眸柔唇皆化作平淡无奇之貌,一眼望去,过往清俊少年已无半分熟悉迹象,转眼泯然众人。

面具薄而轻巧,覆面几近无感,亏得这般精工细作耗了时日,令李清珏于赵府中休养许久,身受鞭伤淡去无痕。

而在他入宫前夕,消失数月的灰色鸟儿竟失而复得,翩翩入室来。

平怀瑱眸色只喜了一霎,骤见灰喜鹊跌落食案之上,歪歪斜斜挪了数步,想去啄那糕点,未尝得半口已倏而倒下,细长喙里溢出血迹。

房中宫婢惊出一声叫,平怀瑱将目光自鸟身挪开,把那婢女默然盯着,直盯得她惶然跪下后道:“此事若为旁人传出,唯你是问。”

“是、是……奴婢知了……”

宫婢惊慌退去,临行前被叫住,遣她将蒋常唤来室内。蒋常见她满面惧色传话,猜这殿里必定出了事,忙不迭寻去,待瞧见鸟儿模样亦惨白了面色,巍巍上前探出手去碰了一碰。

灰喜鹊已浑身僵硬,靓丽鹊羽失去往日光泽,蒙蒙一片死灰。

平怀瑱不忍再看,合眼道:“埋了,隔日清珏入宫,勿令他知晓。”

蒋常掏出腰间绢帕,仔细裹了喜鹊出去,步步走着不禁忆起旧事,想当初鸟儿寻暖而至,最与李清珏投缘。谁说牲畜不通人性,这鸟怕不是个成了精的主,灵动双眼一瞧一准,便知李清珏最肯疼它,蹦蹦跳跳地往那手边儿凑。

如今物是人非,到底是老天不开眼,还是这世道颠倒了黑白清浊?

蒋常垂首抹了一把眼睛。

殿内平怀瑱默坐良久,食案上那丁点儿血迹愈渐发黑,想来鸟儿是遭人投毒所致。他不难猜出是何人所为,痛惜之际只觉背脊发寒,想也知今日这出不过是做给他看,只怕他忘了何家之死,或忘了身后抵颈利刃。

弑鸟之人,是要他望前路而生畏。

平怀瑱将血迹拭净,偏要誓往刀山火海行。

夜来南风劲起,近月天色不虞,钦天监夜观星象,见早夏初至,朱雀七星频生异动。轸宿双星烁烁炫目,其辉本为一黄一紫,今却隐泛红光,而其星主凶,正预有血光之灾。

钦天监不敢怠慢,及时呈禀宏宣帝,道轸宿直冲雀心,恐灾降皇室。宏宣帝忧心不已,宫中戒备森严,素无危机,若说京中不同寻常之处,当属那一众江湖草莽。

近来京城忽而涌入诸多异仕,往来街巷皆携枪带剑。江湖散事,朝廷本不予干涉,无奈此次天现不良,宏宣帝为保万全下旨出兵巡城,令此间戾气收敛数重。

时隔多日李清珏再度入宫,改头换面,从前温雅长衫换作英气软铠,无人识得。赵珂阳将之收编旭安殿侍卫军,名为护太子安危,实为遂平怀瑱之意,将他安置身侧。

如故宫墙经年显旧,条条廊道行了十载有余,不想一日竟行出万重疏离。

李清珏垂眸不想,随蒋常行入旭安殿中。

室内平怀瑱久候多时,待蒋常省事退下,殿门紧掩,当下忍不住将李清珏轻拥入怀,无言抱上一会儿。平怀瑱定定瞧着他陌生模样,似透过伪装瞧得原本眉目,渐渐安了心。

李清珏就此留下,外人只道天降异象,赵珂阳为免太子有恙,令一侍卫随行左右,每日卯时入宫而来,戌时方归,无人生疑。

似与从前相差无多,李清珏日渐惯了,身处宫中时于殿内翻阅书卷,所阅之物多从民间寻得。平怀瑱瞧过几回,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杂谈异秩,他知李清珏自幼惯览群书,但从不曾有过这般兴味,不知他心下正作何打算。

平怀瑱不问,李清珏也不说,只默默思忖,思及近来京中处处可见的江湖人士,愈觉此等势力于朝廷眼中必不入道,然并非一无是处。

若冠之恶名,乃是民间草莽;冠之善名,则可化身良兵。

私自佣军虽是重罪,但兵行险着,怎可说不是出奇制胜。一如太子手下那七名影卫,李清珏如今长宿赵府,早已摸清这理,正是朝中兵权不可无,囊中后盾亦不可少。

是日暮光微弱,天色转暗,李清珏走神良久,手执一卷,其上字迹朦胧不清,已然忘了时辰几何。

院里幽寂,平怀瑱未允人入室,亲自将宫灯燎燃,令盏盏烛火接连亮起。李清珏回神,抬首见他行至身前问道:“已是戌时三刻,今夜留宿宫中?”

李清珏摇头,而今身份留宿太子殿内难免招人话柄,正欲开口拒绝又听平怀瑱道:“星呈乱象,太zigong中留人守卫,无甚不妥。”

李清珏闻言迟疑,少顷颔首应了下来,罢了垂眸翻页,继续安静瞧着那一卷,尚不知平怀瑱竟一语成谶。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殿外忽生异响,眨眼间门窗尽破,数名黑衣人闯入殿内,手中长剑寒光凛冽。

院中宫人早被遣下,只蒋常离得近些,片刻后惊觉异况,这才延廊高呼数声“刺客”。霎时间宫人奔走,巡殿侍卫闻声而至,赶不及对方有备而来,未出长廊便被如风刀剑围堵在内。

平怀瑱囚困一殿间,悬壁长剑稳执于手,身后李清珏亦抽剑离鞘,环顾四下五六人,唯恐敌强我弱,难保平怀瑱周全。不过凝神一瞬,又有二人着宫人服饰赶赴殿中,瞧来却不似太监,目光如炬,但管挥刀而上,数招破其重围。

李清珏知这二人乃是赵珂阳安置之影卫,顿感形势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