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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稳稳坐着,托着桌案的风扑向墙角时,撩起了玄悯的袖摆,又被落地的薛闲倏然一收,石室便重归于静。玄悯举着灯盏,状似对他颇为无言,不过也不曾多说什么,只用灯火细细地照了一遍墙角以及地面,连一点儿蛛丝马鹫都不曾放过。“这里有一滴血。”薛闲一指墙角旮旯里贴着缝的一星小点,说道。玄悯闻言细看了一眼,又倏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朝对应的另一处墙角照了照,“这处也有。”他冲薛闲抬了抬手,示意他稍待片刻,独自举着灯盏大步流星地去了另一头的墙角,扫了一眼后,转头冲黑暗中的薛闲道:“那人布了阵。”薛闲了然:“果然,跑不掉就开始装神弄鬼了。这是何阵?”他对法阵之类的了解不如玄悯多,毕竟他甚少需要用到这些,自然也做不到单凭几滴血以及所在的位置判断出这是个什么阵,这种事还得靠秃驴。“倒不是危机四伏的法阵,只是颇耗时间。”玄悯举着灯盏重新走了回来。“就这么一间石室,想必也四伏不到哪里去。不过怎么个耗时间法?”薛闲皱眉问道。“这阵名为九连环。”玄悯将灯盏重新搁在桌案上,淡淡道:“没有破阵之法。”薛闲:“……何谓没有破阵之法?难不成进来了就别想再出去?”“寻常阵局是有门的,八门虽变幻无常,但只要找对,便能从阵局脱身。”玄悯语气沉缓的解释道:“而九连环阵则无门,且不因被困之人能耐高低而异,此阵常被用于险境脱身,可存续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不攻自破。”玄悯道。“……”薛闲简直气笑了,“在这里头关一个时辰后再出去,煮熟的鸭子都该飞了。”他可没那个耐心在这见鬼的地方白白耗上一个时辰,薛闲冷冷笑着的同时,抬手一招。“慢着!”玄悯一看他这模样,便皱着眉出声阻止。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就见这小小一方石室之中乍然亮起了数道紫白亮光,每一道都带着泼天气势劈砍在这石室的墙面上。白光和墙面相撞击时,炸响声惊天动地,隆隆不断。显然,这祖宗被气到了。阵局无门,他便打算硬破,什么时候轰开豁口什么时候算。然而这九连环阵却邪得很,石室内乱窜的雷电非但没能炸裂出什么豁口,反倒引起了雷火来,猩红的火焰顺着每一道天雷劈下的地方滚滚而过,眨眼间,四面墙都布满了窜天大火。那火舌长得很,几乎快要舔到他和玄悯的衣袖了。这倒不是最闹人的,最恼的是,四面墙的大火带起的热气蒸腾不断,转瞬便填满了整间石室,再这么烧下去,就该变成炉膛了。有那么一瞬,薛闲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枚金珠里,被玄悯的腰腹灼得满兜直滚。他常年云雷伴行、上天入海,向来喜凉喜水,最烦的便是热得人大汗淋漓的火。炙烤间,薛闲剩下的桌案突然被人一抵,微微抖动了一下。他偏头一看,就见玄悯正阖着双目,眉心紧蹙,一手撑在了桌案边沿。坏了,那龙涎的功效可还没散了,他本就烫得厉害,硬是压了一身火气在身体里,这会儿被这外界的大火和热气一蒸,只怕不仅仅是难熬了,真元涣散走火入魔都是可能的。薛闲想也不想,倏然收了手。炸响的雷电顿时消失无踪,连带着四面墙壁的大火也慢慢褪了下去。墙壁上甚至连焦黑的痕迹也不曾留下,方才的一切仿若都不曾发生……就有鬼了。他娘的火倒是散了,热气半点儿没走,依然滚滚腾腾地蒸着二人。好死不死的,那一豆苟延残喘的灯火也终于熬到了尽头,“呼”地一声,撒手人寰。整间石室骤然陷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在极度的黑暗中,尤其是极静之时,但凡有一点些微的响动都会被放大数番。薛闲本就是五感极其敏锐的,此时就有些要命了,因为玄悯的呼吸在这黑暗中显得尤为清晰,被四面墙壁折出的回音偏巧由四面而来,直直贴着薛闲的耳根,简直像是将他活埋了进去。薛闲一热便有些头脑发空,反应也随之变得迟缓起来,着实经不住源源不断的热浪以及耳边重重的呼吸声。“这是怎么回事……”他觉得自己周身也蒸出了一层汗,薄薄的长衣变得有些粘腻,紧贴在皮肤上,恼得他语气颇有些不耐。“九连环阵如其名……”玄悯的声音很低,沉沉响在薛闲的耳边,“每强行破一次阵,阵中人所承受的便会叠加一层,一共可叠九层。”“……”仅仅是一层,便这样闹人,叠上九层,他和玄悯就该熟了。薛闲有些混沌的脑中这样想着。他咬了咬舌尖,一边在心里抱怨为何是火而不是水,一边有些担忧玄悯的状况。从方才的声音听来,他的状况极差。得想个法子……不管旁的,至少得让这秃驴先缓过来一些。薛闲在混沌之中这样想着,可这阵又不能强破,他手头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丹丸或是——等等。他在混沌之中勉强想起了一件事——他身为真龙,自然一身都是宝物,随便一样丢出来,于凡人来说都是至珍至宝。龙鳞和龙角他暂时也取不了,这破地方本就狭小,他若是变回龙身,玄悯估计就真该断气了……挤的。况且就算想办法取了,这两样也不能直接怼进嘴里,还得磨粉入药,麻烦得很。可除了龙鳞龙角,能用于救人的便只有龙涎和龙血……对了,还有血呢。但有龙涎的教训在先,这回薛闲不再冒失了。他抬起汗湿的手,在旁边摸索了一番,拍了拍玄悯道:“龙血……血会有什么麻烦的功效么?”玄悯静默了片刻才道:“没有。”“那便行了,我弄一些给你。”薛闲也喘了一口湿热的气,正想着该从何处切个口子,就听玄悯在重重的呼吸声中,模模糊糊地问了一句:“当真?”有那么一瞬间,薛闲愣了一下。然而还不待他被热晕的脑子转过弯来,他就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人摸索着捏住了。他下意识顺着那手指的力道偏开了一些头,接着有什么东西便贴上了他的颈侧。薛闲呼吸一窒,身侧的手下意识动了动,却并没有抬起来,只是攥紧了桌案的边缘。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还有另一种古怪的感觉在他愈发混沌的脑中萦绕不去,却始终不曾找到出口。颈侧的触感鲜明得几乎能盖过其他一切,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抵在了他的皮肤上,只要再多用一丝力,只要再一个眨眼的工夫,就会破开皮肤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