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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字不差地记得。吾儿虎儿:想吾儿能读此信时,必然已有四五。不知此时娘亲是否在儿身侧,若在,吾儿不要笑娘为何多此一举写信一封。若不在,还请儿细读此信,恕娘亲未能尽人母之责,全子母之情。娘亲少时受难,原以为此生不会再有子嗣。承蒙上天垂怜,将虎儿你送至娘亲身边。娘亲自然欢喜非常,小心惶恐。雨落关窗怕打惊,星辰在天私摘送。倘若有半分可能,娘亲自当陪护在吾儿身边,护我儿一路安平,见我儿有朝一日光耀门楣、报效国家抑或红服花烛、膝下儿女。然月有圆缺事常难全,纵娘亲宁受万苦换伴吾儿身边一刻,也不能得。是以终忍痛分别,留此信明言。万望吾儿勿怪娘亲狠心弃你不顾,实乃求而不得也。虽娘亲不能相伴,但心中挂念亦不能割舍。哪怕只余一缕残魂败魄,也愿换以乞求上苍佑我儿安康。本今后不能相伴,心中自有万千言语、嘱咐欲告。然墨未落纸,泪已千行,笔难自持。故而就此罢了。愿吾儿岁岁朝朝安乐,娘在地下亦能含笑无憾。但儿也不可忘自身何门,当承尔父之志,勿忘心中忠义二字。母:何氏时何弱有七件时母亲手为他做的衣裳。前四件是时母估算着时何弱一岁如何大小给他做的—有春夏秋冬四套。然做到时何弱三岁时的头一件春装时,时母发现自己没有精力做出几岁的四季衣服了。于是时何弱三岁的衣服—时母就只做了春夏两套。而至于七岁,便只剩下了一套春衫。甚至那春衫上的绣花还缺了两片花瓣,没有绣完,而线头也来不及剪去。五岁的时何弱读完自己母亲的信嚎啕大哭,又跑到祠堂去跪在自己母亲的牌位前哭,谁拉也不肯走,饭也不要吃水也不要喝,一个个响头叩在地上,脑门上一片青紫。哭了一个时辰半,终因体力不支昏倒被人送回房。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抓着身边丫鬟的手问:“我母亲可曾还有留下什么东西给我?”何弱水给时何弱做的七件衣服里,四件的一岁的衣服给一岁的时何弱小了,三岁的在时何弱两岁的时候穿过。七岁的那件春衫被五岁的时何弱翻出来穿上,从稍大一直到了九岁的短窄。那件翠色的春衫,殷书欢看到时何弱穿过。那时正好是他被是老将军拖到府上给时何弱救命的日子。时何弱被他救醒过来后,他自是不能立刻走,还要留下来给人开方子抓药继续看看后面的情况。然而不过那时何弱醒来五天之后,殷书欢端着药碗进屋子找时何弱时,却是找不到人了。问屋里的丫鬟小厮,众人都一口回道小少爷一早便去了祠堂跪拜,今个是三月初九。十一岁的殷书欢还不懂如何全方面端作出一个温和尔雅的小神医的形象。只一听说自己好不容易费心费力、掏心挖肺救回来的人,现在居然不听自己的话在床上好生休养,而是去做大清早跑去祠堂跪拜此类找死的行为,顿时火冒三丈。药碗在屋里的桌上一放,气得两脚生风狂奔到了时家祠堂。那年的三月尚冷,而七岁的时何弱正穿着短了小半截的单薄的春衫垂头跪着。“你是不要命了是么?小少爷。”殷书欢一把拉拽起跪在拜垫的时何弱。“今天是我娘的忌日,你放手。”时何弱用力地想要挣开殷书欢扣住他手腕的手。殷书欢愣了一瞬,回头看了祭台上的牌位—先室时母何氏闺名弱水生西莲之位,阳上人—时启章。趁着殷书欢抓着的力道松懈,时何弱立刻轻松地脱开了,撩了衣袍又干脆地跪了下去。“你走罢,不要打扰我。你要是再……咳咳咳”时何弱本想出口威胁让自己身边的这个人走开,却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就张口猛咳起来。殷书欢跟着蹲下了身子,手一摸上时何弱的额头—微微发烫。时何弱咳得厉害,好不容易待缓了半口气,扭头要警告自己身边的人时,话音已变得轻飘飘的,更因为夹着不断的咳嗽而显得毫无气势。“你给小爷我出去……咳咳咳……再不走的话,咳咳……我管你是不是前几日救了我性命……我打到你滚出去,你……信……咳咳……”“好好好,我信,我信。我的小少爷。”殷书欢脱下自己身上的衣袍披到时何弱身上,好言劝道:“可小少爷你若是要来祭拜母亲,也该多穿些才是。天气还冷,你又大病未好。若是再惹了风寒那就大事不妙了。”时何弱却是毫不领情,闪躲着要避开殷书欢套过来的衣袍:“我这身春衫是我娘亲亲手做的,今个是她的忌日,我得穿着这身衣服给我娘跪着。”殷书欢却是强拉着人给时何弱披上了:“这衣袍又不是让小少爷你脱去原来的春衫换上,只是披着罢了。小少爷依旧是穿着夫人给你制的衫子。”再后来那件翠色的绣梅春衫到了时何弱九岁时早就已经衣袖短到了手肘,尺寸窄短到难容了。九岁的时何弱为了能再穿久一点,竟想到了饿腹少食的笨点子。“孝心在心,何必拘泥形式?再说小少爷想通过这法子能让这春衫穿久一点,可小少爷你又不是从此就不再长大了。敢问小少爷到了以后就要割臂折腿让自己套进这衫子里头吗?那恐怕会更落空夫人愿你一生安康喜乐的期许罢?”七件衣裳被好好地叠放了起来,放在一个紫檀的木箱子里。木箱子放在时何弱的书桌角上,再之后的岁月里,时何弱依旧常常打开箱子翻一翻摸一摸里头的东西。翠烟的步子收得急:“柳姑娘,少爷来了。”而在后头的时何弱却还因着方才路过清心轩回头看的一眼沉浸在了对于自己母亲的回忆里,头低着眼泪一直流,步子胡乱地跟着翠烟走,好几次绊着了路上的东西,险些摔了。吓得翠烟转身询问,却见时何弱低头摆手不予回答,翠烟只好作罢继续带路。而眼下翠烟忽而停了,时何弱自是不知,一头便撞上了翠烟的柳腰。惊得翠烟尖声叫了起来,捂着腰蹿跳到一旁,小脸通红:“少爷,你……”时何弱自觉失态,弯着腰转过身子,拿衣袖好好擦了擦脸上的泪,才回过身:“失礼失礼,方才想起了一些事,扰了心神,不曾看路。”“少爷,你的声音怎么……”怎么好似哭了这话还不等翠烟问出来,柳白蔻已经摆手示意要翠烟退下。翠烟看了眼柳白蔻,只好低了低身子:“少爷与柳姑娘慢谈,翠烟告退。”衣摆的窸窣与莲步的轻踏响在耳边,梅花的清冽伴风而来,时何弱依旧低着头,深深几个吐纳之后,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