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68
时玉守呆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他死了却又重生了,只是他一介男儿,魂魄居然却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上!地上男人的尸体,以他现在女子的身份根本处理不了。荒山野岭,不如就此弃下,待人发现左右也要好些时日。再说山中野兽出没,指不定会把尸体毁坏成何样。自己眼下可是柳相府的千金,谁敢把一句野外荒山的男尸联想到一块去?时玉守想着,即刻做出了决定:必须得尽快离开。然而他眼下是个弱女子,且柳白蔻在摔倒时又扭伤了脚,行动极为不便。风雪越来越大,时玉守越走越绝望,终于一个支撑不住又倒在了雪地里。莫非才活了过来就又要死了么?“姑娘,姑娘。你醒醒,醒醒。”一双手又悄悄地摸至自己的胸前。难道又来一个好色之徒?时玉守费力地睁开眼,用尽全身力气甩了眼前人一个巴掌。“啪。”声音清脆而响亮。被打的人左半边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红掌印。“姑娘醒了?”那人微微愣过之后,慢慢转过脸来。面冠如玉,朗目星眉,端的是君子之风、少年风流。“是你……”时玉守错愕,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在此时此刻见到他。戏场一杯清茶洒落初识,青石小街智擒小贼再见,清风酒楼一酒一琴畅谈。最后——以天为被地为席糊涂赴一场巫山。“姑娘认识我?”楚函有些惊讶。楚函近来的心情着实有些烦闷,虽说他是当今圣上在十五个儿子里最疼爱的一个,可就因为这过分的疼爱,他的烦恼也比一般人多。他以及弱冠,早已过了该成亲的年龄,只是他生性洒脱不愿被儿女情长纠缠,故而一直能推就推。可推了那么多年,终于还是推不过去了。父皇身体日渐病弱,国局隐隐有不稳之迹。外有南奴、羌兵虎视眈眈,内有大小藩王企图不轨。父亲有意将皇位传给自己,自己也有心接下这个担子。可是在此之前——他需要一位妻子。这位妻子不需要美貌、不需要贤惠、甚至可以不需要感情——需要的,重要的就是她妻子的父族或是母族在朝中势力够大,影响够深以保证楚函日后登上帝位能够稳住朝中的局面。王清瑶——九门提督王铉的侄女,傅玲珑——傅太师的孙女,柳白蔻——两朝柳相的女儿。“这三位女子既容貌出众又家族背景深厚。函儿你便从中择一个你喜欢的罢。”姜皇后指了指平展开在楚函面前的三个女子的画像,而后又似想起什么般的,指了指最右边的一副画像:“对了,这个就是你皇祖母当年给你指的‘天家媳妇’柳白蔻。”楚函抬眼看去——只见右边画像上的女子容颜娇艳、眸含秋水、身姿若柳。比之其他两幅确实更胜一筹。然美人如此,楚函却无心去想。因为他的心已经被另一个人填满,举手投足间的温雅、言语谈吐的智慧以及可念不可说的风情。那夜的雪下得那么大,他的身子又向来不怎好,可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过喝了几坛子的酒,欲望就如同野兽挣破牢笼——将他狠狠地压在石壁上,粗暴地撕扯开他的长袍……待楚函醒来时,他却自己的身侧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剩下的只有石洞外飞舞的大雪,以及地上被石头划写出来的一行字。一夜荒唐,一夜梦。自此天涯不复见。他说了不复见,就果真再也不肯见——自己踏马到处寻,都寻不到他。一年了,整整一年,现在再过三个月自己要和别的人成亲了。他呢?他也会和别人成亲么?楚函本意是想听皇祖母的话娶柳白蔻的,可他后来发现九门提督的侄女——王清瑶眉眼之间竟是有一两分像那人。不多——只有一两分。可是这也够了。楚函想着,但心里却是越发烦了,只能纵马出门来到他与那人曾经“荒唐”过的地方。却不想路上竟是捡到了一个女子。衣衫不整,青丝拂乱,面色苍白。楚函是见过柳白蔻的画像是以一眼便认出了倒在地上的人,于是立刻跳下马来——将地上的人扶起,又见柳白蔻胸前的衣襟散开,好心想要帮她理回去。却不想对方竟是误会了,不客气地赏了他的一巴掌。楚函挨了巴掌也不生气,依旧将人小心翼翼地抱上了马,展开披风将人裹在自己的怀里:“姑娘放心这样待会进城就没人会看见你了。我带你去换身衣裳,之后便送你回家。”披风隔绝了外面的风雪,鼻尖是熟悉亲切的味道。时玉守慢慢靠近了楚函的胸膛。一年了,整整一年。他又见到他了。当初的荒唐错乱依旧历历在目——那一夜新来的店小二拿错了酒,误把合欢酒当做醉仙酿给了他,那一夜两人都一样喝下了错误的酒。可他时玉守并不后悔喝下那杯错误的酒——做了一场错误的事。也许疼痛不堪、也许粗暴非常,可是若是喜欢没甚么不可以的。但也正是因为喜欢,这份感情就只能到此为止。他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儿子,是心怀平天下安黎民的未来的明君。要走上帝位的人怎能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这会断送他的前途、他的未来。时玉守清楚,所以他离开。主动离开。道一句天涯不复见,心底里却是日日思君不见君的煎熬。故人重逢,喜不自禁。倘若上天注定要自己成为女子才能与他相守。那么就算耻辱、就算不堪——也可罢了。可是……他还是不能,就算屈辱地变成了一个女子也不能!“你要娶……王清瑶?”“……是。”“为甚么?因为……因为你喜欢她么?”楚函沉默,很久才闭上眼摇了摇头。那因为甚么?时玉守其实很想问,但他问不出口。因为甚么还重要么?总归是他要娶别人了。手中的茶盏被越捏越紧,手间一滑,茶盏落地。啪啦一声碎得四分五裂,泼湿了裙摆。时玉守回过神来,手抵着背后的桌角站稳身子,却不小心碰翻了甚么,只听得噼里啪啦的一阵声响。时玉守转过身去,只见地上洒了一地的黑子,再一看桌上竟是还摆了一局棋。方才他进屋时虽是一眼看到了桌上的棋盘但是并未太过多地注意它。此刻棋子这么一被打翻,他倒是被棋盘上所摆的棋局给吸引了住。黑子已被白子团团包围住,正如垂死挣扎的困兽。下一刻只要白子再汹涌攻来,黑子可以说是只有死路一条。在寻常人看来,这局已经是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