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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看那断成两截的古琴。原来虽两分,但其一长,其一短,弦大多断在了那短的上。男子说话虽艰难,到底不是个哑巴。栾郊觉得有趣,伸手一揽,将他也勾进了怀里,正是左拥右抱的架势。少年眼里冒火,张嘴欲骂些难听的,不想一字未出口,就被对方堵住了唇。栾郊看着引人发怒,唇却绵软甜蜜,一吻之下,少年火气散去七八,直待对方松手,拇指抹过他唇瓣,才回了点神。他们这头闹得纷纷,书生蘸了鸾胶往琴上点。少年一见,使劲推栾郊,尖叫道:“拿开!才不要你碰我!”栾郊极镇定:“找我又没用,与你主人家说去。”玄裳男子不说话,愣愣看着断琴,面上一片空白,不知在想些什么。栾郊心下一动,扭头在他唇上留了个蜻蜓点水般的吻。男子极缓地回头看他,脸不白不红,真像棵老松。眼里也没恼怒情绪,只瞧着栾郊。栾郊不作声地又去捉弄绯衣少年。任少年叫得再响,也无法显身书生跟前,只得眼瞧着鸾胶一点点布满了断面。栾郊耳朵快被他震聋了,低声与他道:“再喊一句,看我怎么收拾你。”少年一下收了声,眼乌溜溜看着他。栾郊满意地舒了口长气。鸾胶的确不凡,书生将两截断琴往中间一推,贴合无隙,那断弦也根根续了回去,看来已回复原样。少年却不高兴:“难受!好难受!”毕竟看着虽无异样,到底多了一物。栾郊见他喊将起来,正要履行先前威胁,不想手底下一空,不止少年,连玄裳男子也没了影。他仍坐在原处,怔然想:莫非是回了原身?也对,先前琴身损毁回不得,此时已无碍。结论方下,眼前忽多了片藕色衣袂,抬头一看,竟是个眉目如画的长衫青年,温温柔柔地一笑:“在下天心无曲,先前承蒙照顾。”2、书生正将古琴摆回架上。琴背龙池上方篆书“天心无曲”,两侧又有隶书铭文“有是有非有虑,无心无迹无猜”。天心无曲正是琴名。对着这么个端庄人物,栾郊难得颊上发烫,明白自己见着了正主,而且听他话里意思,怕是知道先前事的。幸而他脸皮厚,不消多时已是一派自若,浑如什么都没发生过,起身整罢衣衫,躬身与他见礼,道:“栾郊见过先生。”天心无曲托了他肘一扶:“无需多礼,此次有幸得你相帮,才让我脱了此劫。”原来他生灵智虽早,却一直没能化形,那日惊雷正是他的雷劫。霹雳降下,他也终于有了形,不意书生将他摔了,方化出的形体也一分为二,若非求来鸾胶,还不知会陷入何种境地。栾郊无赖时候是真无赖,正经时候也是真正经,风仪疏旷,只一身碧盈盈袍子让他看来多了点邪气。虽知晓天心无曲早见过他的轻佻,但他不说,栾郊也不提,甚好甚好。天心无曲当真是个端方君子,言辞温和,气度闲雅,比那少年沉静,又不似玄裳男子憋闷无话。栾郊也善谈,二人你来我往,并不冷场,没多少时候,已言笑落落,无一丝芥蒂。——表面上。越是说得多,栾郊心里越是没底。身为鸾胶,他漫长的一生中黏过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古琴就有三张。见过的人也不少,贫富贵贱都有,自认看人很有几分眼光。这天心无曲原身是七弦琴,按说也该是个温润性子,可他瞧在眼中,总觉得心肝都在颤,喉口不住冒烟。总之,他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在害怕。外头春光明媚,日光穿过花窗,又透过窗棂,打在天心无曲面上,不带阴霾。栾郊愈发坐不住。但这一坐便坐到了日暮,屋内渐渐没了光亮。天心无曲也发觉了他的不自在,垂首一笑,倾身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你怕什么?”栾郊心里虚,面上还得端着,正色反道:“怕什么?”屋里漆黑,恰逢书生推门而入,点了灯烛,吹了口气,却连着天心无曲也似烟似霭,飘散不见。栾郊愣住了,回忆过后也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惹着对方的话。身后有人嚷嚷:“栾郊!原来你叫栾郊!”听声音就知道是那绯衣少年。许是天心无曲性子温和,他与对方说了太多话,此时乍闻得少年声,不自觉捏了捏自己眉心。烦。真的烦。少年抱膝坐在桌上,旁边还是那玄裳男子。他趾高气昂,犹自在说话:“栾郊这名真难听!”“呵呵。”栾郊不怕他。玄裳男子带点歉意地看了他一眼。栾郊眼一转,问那少年:“你说我名字难听,你名字又好听?”少年扬起下巴:“天心无曲难道不好听?”栾郊摆手:“不算,你若是天心无曲,旁边那哑巴又是哪个?”这下把少年问住了,神色恍惚,直似魂灵也出窍,险些魔怔了。可惜他本身就是灵物,再心思混沌也无碍。栾郊虽是故意闹他,但看他这可怜样也心软,“啪”地拍了下手掌,吓醒了他。少年眼通红,带了泣音:“我没有名字……”栾郊暗暗叹气,走到他跟前,屈指弹了他脑门一下:“不如叫阿绯。”少年哭得快,笑得也快,猛地跳下了地,撞上旁边的玄裳男子。栾郊问:“你也要个名?”少年抢着道:“不要不要,他就叫哑巴!”玄裳男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栾郊,脸上看似没变化,栾郊却从中看出了点伤心失落来。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想着定要给他取个好名。不想男子伸手攥了他袖,慢腾腾开口:“……哑巴……也好。”他意思坚决,栾郊只得勉力放柔了声音:“哑巴。”心更软了。男子扯了扯嘴角,眼神柔和。3、一张琴怎能生出两个性子?算上天心无曲,得是三种。栾郊一个头两个大,此时才想到一个问题——天心无曲哪去了?阿绯和哑巴在时,不见天心无曲;天心无曲现了身,阿绯和哑巴没影,仔细一想,天心无曲二分才成了阿绯和哑巴,也难怪不能同时出现。他觑了眼粘合好的琴,有些心虚。虽说身为鸾胶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可他经手许多物事,还没粘不好的。再一想,从前那些东西也没化形,鬼知道粘好没。于是栾郊更忧伤了。阿绯生了张唇红齿白的小脸,却聒噪烦人,自有了名字,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