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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咽下。“王爷”,周平想上前扶他,被他轻轻挥开。他喝了口茶,扶着桌子闭上眼喘息了一会儿,直到满口的血腥味不那么重了,才睁开眼睛,“平叔,你心里是不是怪我心狠?”周平道,“王爷为母报仇,使些手段无可厚非。”慕清沣苦笑一声,不再说话。周平告退,正要开门时,身后幽幽传来一句话,极轻极低,尾音几乎轻不可闻,“着人盯着顾府,我怕少白他......”顾少白趴在兄长的背上,忍了许久的眼泪顺着顾青白热热的脖颈蜿蜒而下,打湿了他背上的衣衫,就那么泪如泉涌地流啊流的,怎么也流不完,直到他完完全全地昏睡过去。心中有事未了,顾少白只睡了两三个时辰就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二哥在床沿坐着,眼底乌青,面容焦急,怔怔地发愣,连他睁开眼睛都没注意到。“二哥”,顾少白伸出手,青白赶紧将它握在掌心。他坐起身来,发现膝盖的伤口已被包扎好了,正泛着微微刺痛的疼,“二哥,谢谢你!”顾青白笑了笑没说话,从床边小几上端了一碗熬得香气四溢的五谷粥,喂他吃,顾少白只吃了几勺,心里难受,摇摇头。顾青白放下碗,愣愣地盯着顾少白,半晌,他伸出手去摸了摸他青红交错的脸,“还疼么?”顾少白轻声道,“不疼了。”顾青白嘴唇嗫嚅了老半天,欲言又止。顾少白苦笑一声,“二哥,说吧,事已至此,还有何不可说的?”顾青白语音控制不住地颤抖,“阿白,父亲叫你去祠堂。”少白闻言身子一僵,随即释然,该来的总会来。自己所犯滔天大罪令家族蒙羞,百年清誉,毁于一旦,三代根基,一朝坍塌。这并不是迁出京陵就可以掩盖的事实。顾钧宣坐在正中位置,顾靖宣、顾康宣分坐左右,各家叔伯兄弟分立两边,目光都聚集在少白一人身上。头顶一块巨大额匾,黑底金字,上书“高山景行”。少白跪在匾额之下,安安静静的,膝盖的伤口又开始叫嚣着刺痛不已,但他却一动也不动。“少白,你可知错?”顾钧宣的声音威严粗砺,心中万分难过,但他不得不硬下心肠。少白轻垂眼帘,轻声说,“少白知错。”堂上鸦雀无声。顾钧宣定定地说道,“顾少白,你年少轻狂,罔顾人伦,不思检点,做下如此悖德忤逆之事。因你一人累及全族,顾氏一族百年声誉毁于一旦,数代积累一夕皆无,被逼离京沦为世人笑柄。如若留你,上愧对列祖列宗,下愧对后代子孙。今将你重责五十家法,宗谱除名,赶出顾家,从此你再不是顾氏子孙!”这席话如同晴天霹雳落在他头上,他起初不信,环顾众人皆面色沉郁的脸,突然声嘶力竭高声大喊,“不要......父亲,不要赶我走......”,他宁愿被活活打死,也不愿被赶出顾府。这里有疼他的父亲、兄长,这里是他的家,离开这儿,他该去哪儿,又能去哪儿?他膝行过去,全然不顾膝上血迹已渗透了包扎的布条,他抱住顾钧宣的小腿,惶恐地连声喊道,“爹,我知错了......是我不好......以后再不犯了,你打我多少鞭都可以,就是别把我赶出去啊......”顾钧宣脸上老泪纵横,心如刀割般,可是面对满堂顾氏子孙只能硬着心肠,声音喑哑地说,“阿白,顾氏一族将近百余人,差一点被你累及了性命,你一人性命是小,顾家清誉是大。不处置你,即时回了南边,也依然无立锥之居啊!”顾少白心中乱糟糟一团,话虽入耳,却像没听到一般,只一味地害怕被逐出府,仍旧抱着父亲小腿小声哭泣,哀哀求情,令在座的许多人都潸然落泪。他仰着头,漆黑的眼珠隔着重重水雾,巴巴地看着顾钧宣,“父亲,您怎么罚我都行......别让我走,行么......”“父亲”,顾青白实在心中不忍,刚想给少白求情。一边儿的二当家顾靖宣冷喝道,“青白,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少白他罪恶滔天,我顾家实在是容不下这样的孽障,不如此处置,岂不是姑息养jian,任犯多大的错儿挨顿鞭子都可了事,还要这顾家家规族训做什么?”顾青白嘴唇翕动,不敢再继续说下去,退到一边默默落泪。顾钧宣抬起颤抖的手,给少白抹了抹脸上的泪,一遍一遍地用手指描摩他精致的五官,心里像被泼了滚油一般,五脏六腑疼得难以忍受。从小如珠似宝地疼了十七年,怎么舍得就这样丢了他!良久,他抬起衣袖擦了擦老泪纵横的脸,知道是该做了断的时候了,“少白,别怪爹心狠......离了顾家,你也要好好的......”说罢,他狠了狠心将顾少白推得跌座在地上,喝道,“请家法!”顾家家法是一支五尺长三指粗的银丝软鞭,用牛筋缠以银丝制成,顾家子弟平素里温良恭俭,少有受罚的。顾少白自小养尊处优,身娇rou贵的,要让他足足承受五十鞭,不啻于夺去他半条性命。两名族中子弟不由分说将少白拖拉至祠堂正中地上,牢牢按住,其实就算他们不按,他也无力再躲了。他跪在那里心中一片死灰,眸中两抹清凉,心里明了,一切回不了头了,唯有自己离开才能平息顾家所有人的怒火,也是父亲对阖府上下的一个交待。“啪”的一声,银丝软鞭带着风声呼啸着落在背上,疼痛令少白脑袋蒙了一下,随即重重地扑倒在地,随之而来的是挨打的部位火烧般的疼痛,皮肤被撕了个长长的口子,鲜血很快渗了出来。他紧紧咬着唇,以手撑地,重新跪起来。雨点般的鞭子落在身上又带起细碎的血rou,起初是撕心裂肺的疼,后来,看着飞溅在地上的血滴,疼着疼着,好像就麻木了。他紧紧咬着牙关,攥紧拳头,忍住几欲冲口而出的叫喊,任凭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再流出细细的血。那些是真是假的情缘在记忆中仍然流转,每一秒钟都像从神经中剥离一般疼痛不止。他呵呵地低声笑着,笑自己可怜可恨,被所谓的一见钟情害得体无完肤,万劫不复。他的笑容,他的温存,他的霸道......都是假的,就没有过一点点真!十七年,顾少白,你枉活了!一滴血自唇边坠落,落地成花。放下了所有的执念,放下了所有的痴缠,面上泪痕尤在,心中已荒芜一片。十七年漫长岁月,等来了只影转身无牵绊。少白第三次幽幽醒转,发现执刑人已退开。青白满脸是泪地扶着他,他声如蚊蚋喃喃地问,“二哥,打完了么?”青白哽咽着点了点头。少白挣扎着跪起来,以头触地重重磕了三下,抬起头来额头红肿一片,更衬得肤色苍白如纸,“少白不孝,叩谢父亲大人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