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阋墙

    “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非朕所想......”

    “就算不彻查此事，可吴大人私下买卖官位的事情......”

    吴大老爷听后心下便是一怒，心里暗骂道：“好你个老二啊，私底下买卖官位，赚的银两不上交公中不说，反而处处张手问老子要银子！”

    “买卖官位这事儿......”后面的话倒听不太清了。

    再凑近些，又听到里头在说自己。

    “吴家二子，显然是吴大老爷聪明才智更甚一筹！当年若是吴家大儿走了仕途，说不定陛下也不必这般为难......”吴大老爷听出来这是右相的声音，他听后亦十分赞同右相的话。

    只是老二惯是会讨巧的，这才哄得父亲为他谋得这一官半职，又凭借吴家的权势，一路顺风顺水......不然凭他自己又如何能当上这二品官？

    倒是自己，只能做着守家业的事情，族里的人张口伸手就只会问自己拿银子、讨恩赏，简直就像是前世的讨债鬼一般。

    想弄钱，哪有不使手段的？老二平日里还总说要自己注意着他的官声、吴家清誉，他自己倒好，私底下倒卖官位！

    这边吴大老爷正生着闷气，没成想里头有人出来，开了门，正巧与还维持偷听姿势的吴大老爷碰了个面。

    “巧遇啊，大人。”吴大老爷讪笑道，有些尴尬。

    大理寺卿为人公正，对陛下包庇的态度不满，对被包庇的人更是不假于色，冷哼着越过吴大老爷，连半分眼色都不给。

    右相倒是笑呵呵地跟吴大老爷打了个招呼，恭维道：“吴大人才走不远，陛下又召见吴老爷，可见陛下还是宠信吴家的。”

    吴大老爷听言心中更加忿恨了，心想可别让这小子在陛下面前推脱，连忙大步走入殿内。

    “拜见陛下！”

    李钰见吴大老爷进来了，便摆手叫人赐座。

    半盏茶下肚，吴大老爷已经耐不住性子，忙问李钰方才召见自家弟弟是有什么要紧事。

    李钰看了眼四周，有些小心翼翼。

    这副模样落在吴大老爷眼里，心中更加笃定李钰手里是有什么不得了的把柄了。

    “不过是最近有些风言风语......”李钰却有些语焉不详，“哎，朕也是难办！”

    吴大老爷便有些着急了，端在手里的茶盏晃了晃，茶水晃了出来，在他雪白的衣襟上染上了淡黄色的茶渍。

    “还请陛下明察！草民不过是小小一个商人罢了，哪会有什么坏心思！”吴大老爷连忙开始为自己说情，“至于那些麦麸之事，先前我手底下的掌柜们也只是回禀说有人要买，拿来喂牲畜，这我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啊！”

    “这个嘛......”李钰又是叹了一口气，背过手，往一旁的屏风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惋惜地摇摇头。

    “哎，若只是这件事，那魏然判了便就了结了......”李钰纠结的表情让吴大老爷很是惴惴不安。

    “哎，只是我朝早有律令，私自买售官职是死罪......偏偏还叫大理寺卿查到了，朕就算是想徇私也是不能了。”

    “此事我不知啊！”吴大老爷连忙撇清自己，“这么多年，我从未碰过官场上的事情。我一直老老实实做生意，连半分逾越都无。”

    “去年滁州大旱，我亦有为天下之心，开仓赈灾；再说我所经营之所，开设义庄无数，救助孤寡亦无数......”吴大老爷连忙跪下，“此间种种，足见草民之赤诚啊！”

    “这是做什么！”李钰连忙把人扶起，“论辈分，朕还要叫你一声表兄。”

    “你所做的，大家自然都是看在眼里的。”李钰轻叹一口气，“二表兄已然被官场的浑浊之气侵染，竟无耻至连兄弟情分都不讲了！”

    说罢，李钰还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似乎真的为吴大老爷不值。

    “朕方才问起他买售官职之事，他竟然......”李钰还要卖关子，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他竟然说是你之过！”

    “什么！”吴大老爷脸色大变，心中暗骂了几句这个小人，“这与我何干？”

    “是啊！这与大表兄你何干呢？”李钰摇摇头，“他竟说是为了填补你经商时的亏空，不得已而为之......”

    “一派胡言！”吴大老爷涨红了脸，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做生意何时问过他要钱了？平日不总是他找我要这要那的？”

    “是啊，要钱去青州。”李钰随意搭了一句。

    “就是，青州养着那么一班人......”吴大老爷突然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弟弟喜欢青州的戏，便在青州养了好几个戏班子，花钱就跟流水似的......”

    李钰佯装相信了这番话，惊讶地说道：“这可怎么好？豢养戏子，这可是要被夺职的！”

    吴大老爷像是被咬了舌头似的，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此事朕不敢定夺，只是若是真为了大表哥你生意上的亏空，大表哥还是早些脱手才是，以免后面再有人拿这事说嘴。”

    “可这......”也不关我事啊！

    吴大老爷还想辩驳。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大表兄你不会不懂，唉！”李钰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二表兄已将他私下收售官位的过错推给了你，而你又卷入了魏然的贪墨案......”

    “那些有心人若是联想起来......其中的关系，大表兄还是好好想想吧，如今大理寺卿虽还未有铁证，但若他真要查，朕阻拦不得，真相水落石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大表兄还是要学学‘壮士断腕’的道理。”

    “你的才学又不比谁差，唉，若是你……”

    李钰拍了拍吴大老爷的肩膀，温声说道：“下面有地方官员送来了些新鲜瓜果，你带回去孝敬孝敬吴太师吧！”

    话到这种地步，吴大老爷只好悻然离去。

    回去的吴大老爷立马就跟吴二老爷大吵一架。

    “好你个吴二！”吴大老爷拽住吴二老爷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竟然在陛下面前泼我脏水？”

    “你又在胡乱攀扯什么？”吴二老爷一脸疑惑，不耐烦地甩开吴大老爷。

    他才被那些言官们弹劾“立身不正”，心里正烦闷不已。

    “你说，你有没有私底下买售官位？”

    “你......你在胡说什么！”吴二老爷心虚，说话的语气不禁软了下来，“你我两兄弟，骨rou相连，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

    “你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到底有没有收受贿赂、买售官位？”吴大老爷知道这是弟弟的缓兵之策，如今他也在气头上，自然是不留颜面了。

    “张口闭口问我要钱，你银子都使到哪儿去了？你把你的账给我，让我查一查！”

    “无缘无故的，你查什么查？”吴二老爷连忙挣脱吴大老爷的禁锢，仓皇逃开。

    吴太师对银子的去向一金一银都十分关注，因而都命他们二人编好账簿。

    可是近年来吴太师精神不济，查账之事已从从前的一月一查，到现在的半年一查，所以这吴二才敢大胆地从吴太师手底下偷银子。

    他不像大房，结的姻亲这样好，生的一儿一女都这样出色。他手底下这么多庶子庶女，出嫁婚娶，哪个不要钱银？若按公中出，最多也就五六千两，就这点嫁妆彩礼，哪里谈得上什么好姻亲？他又如何能借此壮大自己的势力？

    大哥也学了父亲这般抠搜样，想问他要钱简直难于上青天！他若不找些门路弄钱，这日子可怎么过？

    吴大老爷认定了吴二老爷心中有鬼，便吵着闹着要拉着他到父亲面前评理。

    吴家的吵闹自然躲不过李钰的眼线。

    “就这般容易狗咬狗了。”长安轻笑一声，面露不屑。

    “不患寡而患不均，吴家对这两兄弟分配本就不均，自然心有怨气。”李钰淡然一笑，“还是程文云有门路，居然能知道吴二私下买售官位的事情。”

    “官、商，本来就是分不开的。”长安挑了挑眉，“不过是你之前说不听捕风捉影的事情，我这才不让手底下的人汇报罢了。”

    李钰点了点长安的脑袋，不欲在此事纠结。

    “如今朕的药是由你带进来？”

    长安已经知晓李钰有孕一事，“是我......”犹豫再三，他还是忍不住问，“这孩子父亲是谁？”

    “是谁重要吗？”李钰摸了摸长安的脸，“不重要的事情，不提也罢。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让朕安稳生下继承人。”

    “他们不会坐以待毙的。”

    长安点了点头。

    外头有宫人来报，“林公子来了。”

    李钰这才想起来叫了林望卿一同用膳。

    看着长安皱眉的样子，李钰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脸，“好了，你先离开吧。”

    长安刚离开，林望卿就进了门，抬眼好奇地看着天禄阁的装潢。

    “如今天气好些，你多出来走动走动也好。”李钰拦住林望卿要行礼的动作，牵着他到布置好饭菜的桌前。

    “你的宫室可选好了？”李钰招呼宫人为他布菜，随意地问了几句。

    “我对宫中不熟悉......”林望卿干巴巴地回了一句，说要迁宫，可他名不正言不顺，说起这事来总归是不大对路的。

    “天禄阁附近西南角倒是有一座空置的宫室。”李钰抬起眼眸，那清亮之色璀璨耀眼，笑意盈盈，“也方便你与我相会......”

    林望卿耳尖泛红，低垂着头，口齿都有些不伶俐起来，“别......别瞎说！”

    李钰仍旧笑着，在林望卿看不见的角度，戏谑的笑意一闪而过，待到他抬头时，又变成那种包含情愫的表情。

    “你可不要辜负......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