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九四、追踪
约翰独自坐在电梯的角落里。他很绝望,很恐惧,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但是他无处可去,没有可以安息之处。原因?他是知道的,他这一生干了太多坏事,是被天堂拒绝于门外的大恶人,生前他偷窃、吸毒、作过绑架犯,曾用小刀割过小男孩的脸,也曾强姦过纯洁的小女孩,然后毁约撕票。可谁有曾了解过他做这些事情的理由?他又何尝不是社会的受害者,他年纪轻轻就被赶出家门,四处流浪,被信任的人背叛,受过欺凌者一阵毒打,他的人生活得像屎一样。死前,他一度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就要告别这样糟透的人生,他觉得轻松了。是啊,他是被杀的,然而是被什么人杀的,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并没有想过要復仇,也不觉得自己是冤死,他干了这么多坏事,早就心里有数了……只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就算死了,就算尸体早已被火化多年,他依然还过着屎一样的鬼生,在这殡仪馆里,没有任何逝去的亲友前来迎接他,没有任何天使来保护他,他只能向阴沟里的鼠辈一样,成天躲避着恐怖的恶魔,在懊悔之中苟延残喘。「不要过来……」思及此,约翰忍不住泛泪,又开始抱头呜咽。「对不起、是我错了……」【——什么错了?】突如其来的嗓音让约翰立即抬起头。只见那个恶魔——那全身漆黑的怪物就正站在他的前方,那张黑暗的脸孔因为兴奋而扭曲得厉害,约翰吓得立即屏息。「你、你你你你是……」【我来回收你囉——约、翰——】低沉可怖的嗓音彷彿调戏般亲暱的呼唤他的名字,约翰感觉自己全身都发凉了。「不、不要啊……!」他哭喊着急忙要穿过电梯逃走,恶魔却轻易抓住了他的脚踝。约翰无助地被拎了起来,在拥有压倒性力量的恶魔面前,他就像一隻被把玩在掌心的无助小老鼠,被吊在空中的约翰哭得涕泪纵横,浑身发抖。「放过我……!对不起!我不会再犯了……!不要吃我!请给我机会!!」【机会?嘻嘻嘻……在你活着的时候,你可是有很~多~很~多~的机会呢。】恶魔咧开一抹狰狞的笑意,约翰恐惧得满脸泪水。【像你们这种被捨弃的灵魂,对我们来说——正是极上的美味啊!】意识完全消失前,约翰只听见这样一句话。被捨弃?原来被捨弃了吗?被家人捨弃,被朋友捨弃,被神捨弃……啊啊,是啊,他一直是被捨弃的那一个,就连魔皇——那统治着万魔的创世之主,平静的深渊——也捨弃了他的灵魂。啊啊。是因为他毁了纯洁的心灵,才给他这样的惩罚吧。「对不起……」被吞噬前一刻,约翰只能痛苦地呜咽。「对不起……薇塔……对不起……维尔连斯……!」咻的一声,名为约翰的灵魂被拆毁了,他的形体扭曲成线状,被捲进了黑暗的漩涡之中,吸进恶魔的腹部,这使得那巨大的恶魔又壮大了一些。【这样今天份的就够交差了……】恶魔拍拍肚皮,瞥了眼电梯门,【不过,那个眼睛和那些触手……难道是传说中的第一魔王……?】突然,电梯动了。恶魔警戒地瞥了一眼显示板,察觉到电梯正在向下。【该死的……!】它恶咒一声,穿过电梯门,向外逃去。*叮的一声,电梯门在少年少女的面前打开。「不在……」注视着空无一人的电梯,奇路斯咬牙,「是逃掉了吧?」「里面的灵体不见了。」亚莱蒂淡淡地说,指向角落,「那里本来有个男人。」「唔……」利瑟比摀住太阳xue,闭眼一会儿,像是在感应什么,随后又睁开眼,「它在二楼,那东西逃去二楼了……该死!罗伦和威廉都在那里!」「去二楼,奇路斯。」亚莱蒂率先进了电梯,按下二楼的按钮。「是、是……!」奇路斯跟着快步进了电梯,却还是心有馀悸地瞥着角落,那是刚才亚莱蒂所指的地方。「真是……」看着奇路斯怕得双腿发抖的怂样,利瑟比头疼地按着额,「我实在不想承认这种窝囊的傢伙可以待在我妹身边!」亚莱蒂没有回应,只是嘴角泛起了微笑。电梯门缓缓开了,二楼的走廊宽广明亮,比地下室看起来舒服多了。亚莱蒂率先走出了电梯,利瑟比紧随在后,奇路斯也战战兢兢地走出来,却坚持向前多走了几步,将银发少女护在身后。走廊的转角处,有脚步声正逐渐靠近,亚莱蒂敏锐地保持警戒,直到看见来者的脸庞。那是大厅的接待员和先前跟在罗伦他们身边的殡仪馆职员。「……啊、是你们。」注意到两人,接待员友善地说,「你们来啦。」「啊……是的。」奇路斯也松下了警戒,但他随即又想到自己刚才打凹了几个冰柜,肩膀很快僵硬起来,「那个……那个……我们刚刚在下面……那个……」「——冰柜自己滑开了,有什么黑黑的东西从里面跑出来。」亚莱蒂接了话,面不改色地说,「我们为了躲那个,撞到不少东西,因为很害怕,就逃上来了。」她的表情看起来完全不害怕,奇路斯却怕得像要哭了。「呃……不会吧……」接待员的脸色相当铁青,抓住身旁同事的袖子,「前辈……拜託你去看看……我吓得不敢动了……」「真没用啊……」那较为年长的职员叹了口气,「那你回大厅等我吧。」「我也不要回大厅啦……」接待员哭嚷,「前辈~」「吵死了!那就跟我一起来!」「可是、可是……!」「反正是什么动物跑进去了吧?没事啦!」两人和少年少女道过谢,走进电梯里去,亚莱蒂站在原地目送他们,面无表情,奇路斯则一脸愧疚地低下头。「要是他们和我们要赔偿金怎么办……?」「那就和毕斯帝借钱吧。」亚莱蒂摸摸他的头,「我会一起还的。」「我刚才不小心露出触手,里面应该没有监视器吧?」「没事,我看过了,没有监视器。」轻轻推开黏人的奇路斯,亚莱蒂大步向前迈开步伐,「现在重要的是找到刚才那个黑黑的东西,我们走吧。」「唔……嗯。」两人正对接下来的动向达成共识,突然哐鎯一声,像是什么玻璃碎裂的声响,紧接着的是有人的惨叫,两人连忙回过头,是从右边的厅室传来的。「在那里!」奇路斯叫道。亚莱蒂原本要迈开脚步,却发现利瑟比迳自冲向左边的廊道。「我担心威廉和罗伦!我去确认一下!」利瑟比离开前只留下这句话。亚莱蒂看了一眼利瑟比,又看了一眼奇路斯,陷入了一瞬的左右两难,但细想,对手是专对灵体下手的恶魔,奇路斯是连恶魔都畏惧的魔王,利瑟比则是灵体。「奇路斯,我们分头。」她当机立断,「我去休息室确认那两个人,你去右边,情况危险的话允许你攻击,注意监视器。」「咦?可是、可是……!」奇路斯还没来得及挽留,亚莱蒂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休息室里,心情稍微平復的罗伦·以赛德和威廉·艾凡西斯面对面坐着。叁兄弟各自拥有不一样的姓氏,那是他们各自的选择,背负艾凡西斯的姓氏,威廉能在商场纵横自如;抛弃艾凡西斯的姓氏,利瑟比选择了母亲的名号夏米尔;而罗伦则忠于自身所爱,以妻子的家姓以赛德作为自己新的姓氏。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叁人看起来就像陌路人,在罗伦婚后,他们似乎也逐渐成为了真正的陌路人,特别是在性格严厉的威廉和玩世不恭的利瑟比大吵一架后。威廉那一板一眼的性格会让利瑟比想起父亲,加上看不起威廉不愿抛弃艾凡西斯这个姓氏的态度,比任何人都对父亲怀有强烈仇恨的利瑟比逐渐减少了和威廉的来往,儘管他们都心知肚明,骨子里依然善良、厌恶暴力的威廉并不是奥里洛·艾凡西斯。「小时候,我被皮带头打伤,利瑟比走了好几公里的路,揹着我去医院……」罗伦喃喃说着,望着杯里的茶水,眼眶又逐渐红了,「从那个时候,我就很依赖他……」「啊啊……我也是,每次挨打的时候,我也很依赖利瑟比。那傢伙……虽然很软弱,但是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勇敢。」威廉抚摸着唇,叹息,双眼也泛着红,「他国中自己退学离开都魔院附中那个时候,我真的很生气,对他很失望……」「爸爸对魔法那么执着,他会讨厌魔法也是正常的……」罗伦苦笑,「但是,那个时候mama已经病了,他让mama那么伤心,我对他也很生气……」「对爸爸有再多仇恨,也不能撒在mama身上,这是我气他的地方……」威廉低下头来,额头靠上自己交迭的手背,「但是我……却拉不下脸和他好好坦白……」两兄弟陷入一阵静默,罗伦的眼眶又流下泪水。威廉沉默了许久都没再说话。初始是被悲伤和懊悔给淹没,但后来,他发现自己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肩膀相当沉重,明明是坐着,却感到头晕目眩。「罗伦……」威廉试图站起身,吃力地扶着墙,「你觉不觉得……」他的话还没问完,就见罗伦已经脸色苍白地昏死过去。「罗伦……!」威廉立刻站起身,却不稳地晃了下,他摀住晕眩异常的脑袋,咬牙,「奇怪……难道是一氧化碳中毒?到底是怎么……」【找到你了……威廉。】那低沉的嗓音让威廉噤了声。有个黑影,他能透过眼角馀光感觉到——有个无比庞大的模煳黑影就在他的左边,冷汗自他的颊侧滑下,他几乎是屏息了几秒才敢回头,儘管无法完全清楚看见,他却能辨认一个巨大的人形阴影正笼罩在他的身前,这让威廉的腹部瞬间抽紧。「你……在这里做什么?」威廉紧握拳头,努力压抑自己的恐惧,「我应该说了只是来认弟弟的尸,很快就会回去了才对。」【你弟弟的身体根本不能用啊……】那嗓音阴森森地说道,大手捏住了他的下颚,【上面有智魔的结界,你应该知道教主有多讨厌智魔吧?呐。】「你……!」威廉的脸色瞬间泛得铁青,「你对我弟弟的身体出手了吗!」【嘻嘻嘻……害我满心期待啊……威廉……】恶魔的嗓音柔软得危险,【让我大失所望的代价,就吃掉你一个内脏来补偿好了……】「住手……教主大人不会同意的……快住手!」还没来得及抗议,威廉被巨大的恶魔掐着颈子,单手举到空中。恐惧。又是恐惧。恐怖侵袭了他的四肢百骸,他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连求救的呐喊都彷若成了细小的蚊子叫,他又再度沦为恐惧的阶下囚。知道自己恐怕就要在这里结束,他的脑海中此刻却闪过了那个少女的身影,那个在他窝囊的生命中、美丽得让他一度忘却缠身的恐惧,一心一意痴迷追逐的红发少女,那是母亲死后,他生命中唯一璀璨的光亮。「我还没??」他不甘地咬牙呢喃,「我还没找到??瑟裘啊??」——碰!休息室的大门赫然被撞开。亚莱蒂·艾凡西斯站在门口,喘着气,注视着他们。「??在这里。」她喃喃地说,「为什么??不是在右边吗?」【嘻嘻嘻??不准动哦。】那恶魔掐着西装男人,低声邪笑【我手上现在可是有人质,嘻嘻嘻??这应该是你重要的亲人吧?】说着,恶魔那张漆黑的脸庞笑得扭曲。【呐——利瑟比哟。】恶魔的口中喊出了那个名字。威廉努力抬起眸,或许是因为濒临死亡,在他逐渐模煳的视野中,一个身影竟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个站在亚莱蒂·艾凡西斯身边,紧握着拳头的高挑青年。啊啊??这是在做梦吗?他曾以为??再也不会看到他的银发了。「利瑟比??」泪水盈满了威廉的眼眶,他在越来越微弱的呼吸中呢喃着,缓缓闭上了眼睛,「快??逃啊??利、瑟比??」百九五、镜中魔鬼从里头传来的是玻璃碎裂和什么人啜泣的声音。奇路斯·克里尼斯踏入厅室的瞬间立刻注意到这是光辉教徒的灵堂,慰灵台的两侧罗列着无数的天使凋像,中央放着死者的照片,桌布、窗帘布都是乾净的纯白,只不过,似乎是为了让这狭小的空间不要产生压迫感,右侧的墙面被改成了整面镜子,其中一面破碎了,在镜子的前方,一个满手是血的女人跪地啜泣。「那、那个……」奇路斯小步靠近,怯怯地向她搭话,「那个……你还好吗?」「魔鬼……是魔鬼……」女人的肩膀颤抖得厉害,她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痕,「刚刚……镜子里……又出现缠满绷带的魔……呀啊啊啊!」她本想把话说完,但在发现奇路斯·克里尼斯血红色的眼睛后,她惊声尖叫:「恶魔!!是恶魔——!恶魔终于具现化了!神啊!」「不、不是的!不是这样!」奇路斯慌忙遮住自己的双眼,「这是……那个是……!是隐形眼镜!对、这只是时下流行的变色片而已……!」他试图辩解,但对方听不进去,她已经被吓坏了,只见她连滚带爬从地上爬起来,没命似地朝出口奔去,却在下一瞬间,出口的门毫无预警地自己用力关上。「呀啊啊啊啊——!」「呜哇啊啊啊!幽灵啊!!」这一画面让女人和奇路斯都吓破了胆,女人口吐白沫昏厥倒下,奇路斯也跌坐在地,他大口喘着气,睁圆的双眼死死瞪着紧闭的门扉,然而,那扇门并不再有动静。死寂的沉默凝结了数秒。突然,该是昏厥过去的女人缓缓坐了起来。她的手还在流血,随着她起身,伤口沿路滴出骇人的血迹。奇路斯吓得脸色苍白,看着女人一步步像杀人魔疯子一样摇摇晃晃地逼近,他连腿都软了,双手双脚并用惊恐地坐着向后退,直到背后用力撞上墙面。「别、别过来??!」他慌忙举起手臂遮挡,然而,就在看似要触及奇路斯的前一刻,女人却一旋脚跟,掠过他的身边走向镜子墙,扑通一声瘫坐在镜子前方。奇路斯愣愣地看着女人,不能理解她的行动。她的双眼是睁着的、瞳孔放大、表情呆然,看起来就像没有意识了一样,然而却在动,走路的方式甚至看起来有些像电影里的殭尸。【来……】突然,一个细微的声音响起,回盪在空间中,嗓音十分柔软,却令人发毛。奇路斯吓得浑身寒毛直竖,他四处环望,却见不着那个声音的来源,他听见喀喀的碰撞声,他以为那是自己牙齿打颤的声响,直到他意识到那是女人用指节轻敲着玻璃镜面的声音,奇路斯往镜里一看,却吓坏了。镜子里映照出的不是女人的脸,而是个全身缠满绷带的男人。「鬼、鬼??鬼啊!!!」【嘻嘻嘻??此处可是亡者聚集之地,稀松平常吧?胆小鬼。】镜子里的那个男人狰狞地笑起来,向奇路斯伸出手,他一动作,镜外的女人就彷彿被牵动丝线的木偶一般,做出了和镜里的男人一样的动作。「我什么坏事都没做??我、我什么都没??!」奇路斯用发软的双脚踢着地面节节后退,他努力扶着墙想起身,却被吓得完全使不上力,眼看女人越来越靠近,他只能闭眼抱头,鸵鸟心态似地将脸埋进膝窝,「把那么多人变成眷族不是我能控制的啊!我已经很注意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了!原谅我!!」闻言,镜里男人的手顿了一下。【汝这厮小鬼??可知自己在说什么?】那男人绷带下的脸庞微微扭曲,但又随即回復狰狞的邪笑,【罢了,当汝转换为朕的眷族之时,自然就会明白了。】男人的话让奇路斯愣住了。他抬起头,饱含泪水的血红色眼睛愣愣地望向对方,后者也因此而一怔。【那双眼睛??!】「你不是鬼,而是恶魔???」奇路斯眨眨眼,看见对方慢慢收回了手,刚才的恐惧感顿时一扫而空,他向前倾身,很快察觉了对方的魔力,于是他禁不住脱口喊出那个名字,「你难道是??弗明?」镜中男人的肩膀一颤,彷彿是对那名字有所反应。【在当下这个世道,竟还有人类能立刻叫出朕的名讳,加之那双眼睛??】那男人的嗓音听来多了几分警戒,【汝究竟是什么人?】「弗明,是我……」奇路斯急切地说,却又谨慎地瞥了眼右后方的监视器,接着,他掀开自己的上衣下摆,露出腹部,缓缓地,数块腹肌扭曲成无数蠕动的触手,又慢慢回復成原本腹肌的形状,这一超现实的画面让镜子里的男人愣住了。【啊……果然……先前的疫病大流行那事,吾就猜约莫是您也来了。】那男人低声惊叹,恭敬低下了头,【久违几千年了,第一魔王——奇路斯大人。】「你为什么在这里……」奇路斯放下衣襬,困惑地看看镜外的女人、又看向镜内的恶魔,问,「你是凭依在这个宿体身上吗?你的rou体在这附近?」【嘻嘻嘻……奇路斯大人,这也正是吾想问的??】那名为弗明的绷带男人轻声低笑,【——为什么??您会有rou体呢?】弗明的问句让奇路斯蹙眉。「什么意思???」他追问,「难道?你没有rou体?」【奇路斯大人果然明察秋毫。】弗明低垂着头,恭维地说,【不瞒奇路斯大人,吾已在此世徘徊了数百年,一直都处在没有rou体的状态。】「数百年?!」奇路斯吃了一惊,「之前在魔界,我只听说你病了很久……」【病?呵呵……原来吾的眷族是如此宣称。】弗明那在绷带底下的嘴角勾起了嘲讽的弧度,【吾的rou体或许还在魔界,但吾的意识已经被困在这里有数百年之久,更可恨者,关于吾是如何被召唤至此、又是否有通往魔界的道路,吾并没有记忆。】弗明的回答让奇路斯的脸色泛成惨白。「没有记忆???」他喃喃地复述,「是记忆被窜改了吗???」他更想知道的是,除了七个yin魔之王和威斯林格之外,还有其他魔王也来到普黎米蒂沃了吗?和某些疯狂的魔种比起来,yin魔种还只能算是伤害性最低的小角色,如果所有穿越至此的魔王无一例外都被亚莱蒂?艾凡西斯——他们至高无上的创世主给吸引,那么在他们接触的同时,亚莱蒂也有可能有生命危险。「你记得有谁和你一起来吗?」奇路斯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不可以将亚莱蒂的存在透露给弗明,谨慎地问,「在这里还有见过其他魔王吗?」【关于这个,吾等可以日后慢慢长谈,奇路斯大人。】似乎隐约察觉奇路斯别有用心,弗明也没有正面作答,【日后我会安排您前往吾的居所,届时再谈,反正,就算是在这个普黎米蒂沃之中,吾等也有很多时间。】奇路斯沉默不语。魔王是不死的存在,但不代表在这个普黎米蒂沃之中也是,即使没有切身体会过死亡,这里的阳光和空气却带给他们力量耗尽的枯竭感,他不确定魔力枯竭的尽头是否就是死亡,但从弗明的说法听起来,他似乎早就已经拥有了足以支撑他魔力的眷族数量,这并不奇怪,毕竟弗明比他们七个魔王早了数百年来到这个世界。数百年的时间,一直以意识的型态徘徊在此。「回不去……吗?」思及此,他喃喃地问,「所以,我也……回不去魔界了?」【此问无解,奇路斯大人,吾至今尚未找到回去的方法,事实上,吾也正打算和奇路斯大人商讨这件事。】弗明稍作停顿,又道,【不过,吾今日还有后续的行程,这点还是隔日再谈。对了……放出来的狗,没给您添麻烦吧?】「狗……?」想起刚才为止自己还在和亚莱蒂一起追击的奇怪恶魔,奇路斯瞪大了眼睛,「那个黑黑的东西是你带来的?」【并非如此,是吾捡到的,那是……嘻嘻嘻……还是不提为好。】弗明捂嘴哼笑,【此世尚有各种趣味,说破太不识趣……就等奇路斯大人自己去发现吧。】「什么意思??」察觉对方在镜子中的身影逐渐淡去,奇路斯一愣,「等等!弗明……!我们话还没说完!」【吾已经说了,后续行程还满着,吾等得择日从长计议。】弗明再次恭敬地向少年低头,【那么,奇路斯大人,吾衷心期待在此世与您一同称霸之日尽早到来。】奇路斯还来不及回话,弗明已经消失了,镜子里的映象又成为那个女人。那女人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低下头来,半晌,她似乎恢復了意识,肩膀又开始颤抖,低声啜泣,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奇路斯刚进这厅室时的景象。奇路斯嚥了口口水,缓缓站起身。除了七个魔王和威斯林格之外的其他魔鬼也在这个世界中,这让奇路斯的思绪颇为溷乱,该把魔皇存在的事情和他们共享,又或是该先和七个yin魔之王同步这个情报,更重要的是,没有记忆的亚莱蒂要如何处理其他魔王在此的事情?固然,能和亚莱蒂生活在一起,他很高兴,可以说是阔别十万年以来最快乐的日子了。但是亚莱蒂是一副有使用年限的rou体,终有一日她将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万物一样死去,到那时后——如果他们还像弗明一样被留在这里呢?没有亚莱蒂而独活的日子,他根本不敢想像。「怎么办……」奇路斯揉了揉脑袋,「唔……和亚莱蒂大人讨论一下,也和毕斯帝还有维尔连斯都说一声……弗明在这里的事情,还有回到魔界的方法……威斯林格也许知道……但是??」威斯林格的可信度还是个谜。现在这个阶段,他看不见未来的走向。奇路斯叹了口气,转身要走,他的裤管却赫然被抓住了,猛然回头,只见那啜泣的女人趴伏在他的脚下,做出了像跪拜一样的姿势。「救救我……」他听见那女人恳求。「我不想……再害怕了……」奇路斯没有说话,只是皱起眉。这个女人已经成为弗明的食粮,不加以干预是魔王之间的礼仪,但想起刚才自己被幽灵吓得魂飞魄散的惨况,他十分能够理解那种无助又绝望的恐惧。「拜託你……救救我吧……」女人用气音恳求,哭泣转为激动,「每天都好害怕……好害怕……我根本……无法像个人一样生活……可是……我又怕死……」「可是??」「我求求您??求求您了??」女人哽咽着乞求,「您是那位大人的同类吧?您拥有和他匹敌的力量吧?请救救我??让我从恐惧中解放吧??!」奇路斯拗不过对方的请求。「那么……」红眼少年咬了咬下唇,紧握拳头,「永远的恐惧……和永远戒不掉的瘾,你选择哪个?」「不管是什么……都比……都比现在这样……好多了……」女人呜咽着抬起头,惨白的脸上满是泪水,「拜託你了……救救我吧……」「这是你选择的……不要忘记你今天说过的话。」奇路斯紧蹙着眉,望向自己的手,他的掌心慢慢生出一条细小的触手,「把嘴张开——很快就结束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