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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便是当日避难于太子妃宫中的戚夫人。她的儿子如意也将近二十岁了,如今在咸阳书院东所读书,然而没有封地也没有家产,更看不清前程。皇帝本就没有后宫,自太子妃死后,后宫更是形同虚设,只留了几个洒扫宫人。这便给了戚夫人可趁之机。同在宫中,太子泩渔色猎美,戚夫人心怀不轨。戚夫人虽然不再年轻,然而熟透了的女人,徐娘半老,别有风情。两人床笫之欢,倒是和谐默契,一发不可收拾。服侍的宫人吓得要死,哪个都惹不起,更不敢捅破了,只求别闹出事来。太子泩与戚夫人,说起来一个是大秦储君,一个是夫人,然而却都已经是政治上的边缘人,且都沉寂了十多载。不像御书房里的众皇孙。所以胡亥也并未特意派人盯着他俩。如此一来,直到戚夫人诞下了皇孙,纸包不住火了,才闹到了皇帝跟前。“杀了她!”汉太王太后吕雉寻到章台殿来,愤怒得敲着案几,嘶声道:“这戚夫人留不得!她的两个儿子也留不得!当日我的儿护着她的儿,如今我儿已死,她的儿却还活着!这贱婢不思悔改,又在我女儿亡故之际,勾引太子做下这等丑事!该诛!陛下所若执意要留着她,我的今日,便是陛下的来日!”戚瑶这事儿做得的确太丑了。胡亥虽然有意扶持太子泩,无奈太子泩不争气,自己给吕雉送了现成的把柄。事已至此,戚夫人是留不得了。而太子泩又恢复了闭门读书的日子。心知难逃一死,戚夫人与长子如意相对而泣,叮嘱如意道:“从前咱们母子俩自生自灭,如今有了你这弟弟,那是正经的皇孙。陛下就算不留我,总会留他自己的孙子。以后靠着你弟弟,你也不至于没个下场。”如意大哭,道:“娘你为何要做出这等糊涂事来?”戚瑶叹气道:“可恨那太子泩,出了事儿一点也不顶用。”风波中,太子泩的毫无作为,显然与她以为的太子殿下相去甚远。可惜陛下少来后宫,唯一被她撞上的一次,她还没走近被陛下看到,就已经被陛下身边的侍从驱走了。戚瑶又道:“我死了之后,若是长公主来祭拜,你要拦着。”这说的是刘萤。如意道:“为何?”戚瑶泪湿鬓发,恍惚间想起年少光景,轻声道:“我不愿见她……”忽忽半生已过,少时憧憬皆成空,受辱忍耻,无颜对旧友。她这一辈子,原是一步错,步步错。然而戚瑶多虑了。戚夫人之死传到长公主刘萤耳中,不过只得了一声叹息。如今的太子泩已是个志气消磨的中年人,只贪图那片刻欢愉,何曾想过后果。事情闹到了皇帝面前,太子泩吓得心胆欲裂,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生怕皇帝问罪,吃不下、睡不着,旬月功夫就瘦了一圈,从大胖子变成了小胖子。又私下托人传话给蒙南,言说万一他不好了,要蒙南照拂他的后事与张氏子嬴礼云云。过了两三个月,皇帝始终没有传召他。只他身边的宫人统统换了新人。太子泩松了口气,感到脖子上悬挂的利剑似乎撤走了——他却不明白,这是被彻底放弃了。危机过后,太子泩又恢复了常态。这夜,他小憩醒来,忽见点灯宫女,纤腰艳目,又似戚夫人,又似多年前的张氏。他不由分说,强拉了这宫女,往床上颠鸾倒凤去。那宫女已放弃挣扎,待觉出不对,哭着看去,太子泩已轰然倒在锦被之上、没了呼吸。太子泩将他的生命定格在了最舒爽的一刻,也将他的人格定格在了最卑下的一刻。只太子泩与戚瑶留下的这个皇孙,排在太子泩这二年与众宫人所生的孩子之后,为嬴十二。嬴十二始终未有姓名。宫廷侯爵之间,都私下称这个孩子为“孽子”。这名声传到皇长孙嬴礼耳中,倒叫他生出一丝亲近之心。毕竟,在樊媛等人看来,他嬴礼也是“孽子”呐。借着太子泩之死,吕雉鼓动众臣,要求已满十五岁的嬴祚入预政,学习如何治理这庞大复杂的帝国。与此同时,皇太孙的几个哥哥,是该各就封地,还是出宫建府呢?问题抛到了胡亥面前。第245章即使没有吕雉煽动群臣提出来,胡亥也会让皇太孙嬴祚入预政了。至于长于皇太孙嬴祚的三位皇孙,则仍养在宫中,待大婚后出宫建府。本朝制,断绝了皇子各据封国的可能。吕雉松了口气。皇太孙嬴祚占据嫡长大义,功课上敏而好学,待良臣尊而重之,理政事不嫌繁累,甫入预政,便得众人交口称赞。胡亥也悄悄松了一口气——总算没再养出个太子泩来。嬴祚早已在祭拜母亲鲁元时,便于陵墓前暗暗起誓,断然不会做似父亲那等储君。却不知道他的父亲太子泩,在年少时,也曾是个聪慧的孩子,也曾被众人寄予厚望。如今皇帝以农桑为首政,又下令田租减半,由十五税一降到了三十税一。自此以后,这一农税成为大秦定制。天下无战事,次年,皇帝又下令推迟男子服徭役的年龄三年,并缩短服役的时间。在胡亥治理下的大秦帝国,律令上轻刑慎罚,文化上收集天下藏书、在各郡县开设蒙学,思想上推进大一统理念,外交上与南匈奴、乌桓开通互市。一时间百姓殷昌,风移俗易,眼看着便是太平治世。岁冬,大夜宴。宴上,赵乾低声汇报,“陛下,张良走了。”“朕知道了。”胡亥低叹一声。前番张良主动向皇太孙求肯,道已无再可教导皇孙之处,幽囚二十年,愿得出外一观。嬴祚不忍,再度求到皇帝面前。这一次,胡亥没有驳回。而张良重返阔别二十年的社会中,见人人习隶书,诵秦书,无人再忆齐楚韩、无人再思燕赵魏。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而他被抛在了原地。忆往昔,他张良弟死不葬,散尽千金,博浪沙刺秦,声动天下,豪情壮志好男儿。到如今,衣衫单薄伶仃人,故国不在,连故国文字已无人诵识。他的国,彻底亡了。张良黯然心灰。好不容易求来恩旨,可以自由出入了,然而张良却只外出过这一次,便称病不出,只镇日在园中行道引辟谷之术。今日晨起,仆从入内室,却不见张良踪影,只在案上寻到一张字条,上书“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赵乾低声道:“他出咸阳往南边去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