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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烟、喝酒、打牌,得过且过。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好过她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知秋是在刚刚天光的时候醒的。病房里静悄悄的,微微的鼾声,更突出了这种静。几张病床挤挨在一起,天边是蟹壳青色,有几缕光,慢慢地像水漫开。再过不到半个小时,天就会彻底亮了。窗边站着一个人。知秋的病床在他的斜后方,正好看见他憔悴的侧脸。他叼着一根没点的烟,手撑着窗沿,下巴上胡子拉碴,眼眺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知秋自认有个强大的内心,不然,早在知夏强jian她时,她就轻生了。可看到这一幕,她又觉得,她心如一团纸,被人揉得稀烂。听见抽泣声,杜浩转过头来。他走过来,把她瘦可见骨的手掌握在手里。知秋抬起手,摸摸他剌手的胡茬,“几天了?”他知道她问的是她躺几天了:“两天。”她笑笑:“怎么才两天,你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知秋……”杜浩一下眼红了,加之他一夜未睡生出的红血丝,既可怖又可怜。知秋想笑,可她笑不出。这么多年,没有人为她这样过。父母,兄长,朋友,老师……他们与她皆有着或深或浅的羁绊,他们却不会像杜浩一样。他们对她的心疼、关怀,是出于身份的责任,是出于所谓的道德。杜浩爱她,为她催心肝,为她断肝肠,如此而已。一块玉璞碎裂时,有无与伦比的美,就像一向以成熟稳重示人的杜浩,露出脆弱的神情,带给她无边的心悸。知秋忽然病态地想,用一个未可知的胚胎换有生之年得见此景,换两人的冰释前嫌,也挺值。“我接你回去。”“好。”知秋没问回哪儿,也没有问任何关于知夏的事情。就像幼时,她把自己的未来,全盘托付给唯一一个亲人。中午,杜浩替知秋办了出院手续。路上,知秋头靠着他的肩膀:“杜浩。”“嗯?”“孩子没了。”他停了两秒:“嗯。”知秋哭着说:“他才一个月。”眼泪沾湿他肩上布料。他把她的手攥住,用力有点大,几乎把她攥疼了,说:“没事,你还年轻,还能再怀。”知秋陷在迟来的难过中,未去细究他说的是“你”,而不是“我们”。等她从失去孩子的伤心跳脱出来后,又再次掉入另一桩巨大的悲哀里。人生如天气,时而和风旭日,时而狂风骤雨,知秋人生的前二十年,始终是夏天——要么烈阳暴晒,要么雷雨阵阵,把人侵蚀得不成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