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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儿清楚。”梁靖颔首。“那便好——”老侯爷手扶桌案,挺直脊背,“文达早已不在人世,就剩我这把老骨头还苟延残喘。当年的约定我牢牢记着,晏平也清楚。只是这些年音信断绝,我以为你早已被jian人所害,没能伸手照顾,实在歉疚。玉嬛,若你还愿意认我这把老骨头,我便做主,全了当初跟文达的心愿。”这便是问她对当年婚约的态度了。当日谢鸿坦白她的身世后,因冯氏说此事须由她定夺,玉嬛曾考虑过,心里也有主意。只是此刻,对着老人家殷切的目光,她却觉难以开口。旁边梁老夫人便揽住她肩膀,“这些年确实是我们疏忽,不过如今既寻回来了,玉嬛,只要你还愿意进梁家的门,往后必定会好好待你。你若觉得为难,或是一时间理不清,也不必着急,只消记着,这玉扣的婚约,我和侯爷一直都记在心里。”极和蔼可亲的话,因她出身将门,性情爽直,更带几分笃定。二老目光殷切,皆看着她,而梁靖则端坐在侧,目光一错不错,也落在她脸上。——这让玉嬛有些为难。第26章第26章十二年前的婚约是真,如今梁家能不嫌弃韩家获罪落败,这态度也很难得。能嫁入称霸一方的武安侯府,嫁给梁靖这般才俊,也是无数闺中女儿梦寐以求的事——沈柔华不就这般眼巴巴盼着么?玉嬛却总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简单。她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旋即跪坐在蒲团,半直起身子。“侯爷和老夫人的苦心,玉嬛明白。按理,既是长辈之约,我自该遵从。只是……”她顿了一下,轻声道:“若我因这玉扣而进梁家,便该是以韩家女儿的身份。武安侯府名满魏州,两位伯父也都是朝廷肱骨之臣,受人瞩目。若娶大不敬的罪臣之后进门,在外,侯府会受人诟病,在内,我也会处境艰难……”她点到即止,低垂眼眸,咬了咬唇。侯爷夫妇却都是人精,哪能听不出这意思?目下的情形,若真抖露出玉嬛的身份后娶进门,在外受人诟病事小,惹来皇帝猜忌、言官和政敌弹劾,那会更严重。而于玉嬛,以罪臣之女嫁入侯府,即便有侯爷夫妇撑腰,也会令公婆不悦,日常与人往来更是举步维艰。梁元绍和薛氏的性情和行事,祖孙三人都是清楚的。屋内片刻沉默,还是梁老夫人开口。“韩家的血脉能保住,已是天可怜见,太师在天之灵应会觉得宽慰。这身份若瞒着旁人其实不难,往后有了子嗣,多烧炷香,太师在天之灵也不会寂寞。”这便是觉得她能隐姓埋名一辈子的意思了,玉嬛盯着桌上的茶杯,咬了咬唇。“可是,我想堂堂正正地行走在这世间。”浓长的睫毛掩住眼底倔强,她的声音柔软,却笃定有力。更深的沉默袭来,在场众人当然都知道她这句话的意思。老侯爷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神情微怔,老夫人的笑容也微微顿住,似是愕然,愈发意外地将她打量。片刻功夫,玉嬛便已试探了出来——二老固然惦记旧人,却是想她以谢家女儿的身份嫁进来,而后隐藏身份苟活一世。看那态度,想必是不肯碰当年那案子的。她知道那是强人所难,不由自哂。当初韩家遭难,有姻缘之亲的谢家尚且不敢碰霉头,这么多年,除了谢鸿跟她讲明白旧事外,旁人提都没提过。武安侯纵然跟太师交情甚笃,毕竟是侯府之主,牵系太多,利弊权衡,肯守着当初的婚约已是难得,哪还会逆风而行?这种事强求不得,天底下,恐怕也就她存着这般以卵击石的心思。但若要她顺着老人家的意思,糊里糊涂地嫁进来,而后置阖家冤情于不顾,以谢家女儿的身份过一辈子,虽全了祖父的遗愿,又有什么意思?但此刻,二老显然还没有恢复韩太师清誉的打算。玉嬛遂笑了下,语气和软乖巧,“不管这事儿最终会如何,侯爷和老夫人惦念祖父,这份心意玉嬛实在感激。若侯爷不嫌弃,往后我在魏州,只要这边有空闲,便来探望您和老夫人,好不好?”“好,当然好!”老侯爷松了口气,“这事儿咱们再商量,你要过得舒心才最要紧。”又说话一阵,玉嬛瞧着日色西沉,遂站起身告辞。梁靖亦随她起身,声音淡然,“我送你回去。”……夷简阁地处僻静,两人出门走了一阵,也没碰见闲人。并肩而行,各自沉默,玉嬛偷觑梁靖神色,不辨阴晴。虽说方才气氛融洽,但她的态度有点倔,他想必是生气了,毕竟他费心救了谢家性命,而她此举却无异于拒婚。心里正揣测着,旁边梁靖忽然缓了脚步。“刚才你的意思是——”他果然提起了这件事,脚步稍旋,身子便到了她跟前,拦住去路,“不愿意嫁我?”“……算是吧。”玉嬛迟疑过后,点头。“为何?”他身高体长,比起十四岁的玉嬛,近乎居高临下的姿势,双目炯炯地盯着她。玉嬛心里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梁靖闲庭信步般赶上来,身子前倾,一副要深究到底的模样。两三步后,身后便是假山,玉嬛退无可退,只好牵起笑意,“当年定下婚约的时候,祖父是太师,跟侯府结亲,算得上门当户对。如今祖父背负骂名,今时不同往日,事情也该随机应变。目下的情势,我嫁进尊府,并不妥当。”梁靖摇了摇头,“这不是真心话。”想听真心话吗?玉嬛垂眸,片刻后,才低声道:“我若以谢家之女的身份嫁进来,瞒着人一辈子,有负祖父。若以韩家之女的身份进门,纵然侯爷不嫌弃,旁人会如何看待?于尊府而言,娶个罪臣之后并没有半点益处,从魏州城里随便挑一个都比我好。”——比如那薛氏极为喜爱沈柔华。这侯府府上下,惦记旧日婚约的就只侯爷夫妇而已。倘若她嫁进来,府里的公婆、府外的亲眷,会有多少闲话,会投来多少异样目光?更何况,祖父当初还是蒙冤受害,至今未曾洗脱罪名。她若成了梁家妇,侯府利益牵扯之下,她举止被拘束着,就更没机会洗雪冤屈了。算来算去,终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玉嬛毕竟年少,想着这些时心里觉得沮丧,脑袋耷拉着不肯抬起来。梁靖觑着她,眼底稍见晦暗。方才在屋中他一直没出声,只暗中打量她神色,虽说玉嬛的理由冠冕堂皇,试探般点到即止,但重活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