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周日 晚 七时 暮色渐深,你裹上一件深褐色粗麻披风,匆匆离开学院。 感谢绵密的细雨,既为你在繁花遍地的春夏之交仍旧穿着披风提供了良好借口,又多少削弱了周围行人的视线。 其实你要去的并非什么秘密禁地,要做的也并非什么杀人越货,不过是去卡布里斯的魔法一条街换块魔骨(光明法师称其为“污秽之骨”)罢了。 但你麻烦的信仰不允许你这样做。 尽管谢伦已从“阴影之地”并入安全区五年,尽管和你同班的就有半数黑暗种族,然而“只可净化,不可利用”仍旧深深刻在光明教典上,害得你如今只好乔装改扮,鬼鬼祟祟。 你轻车熟路地选择了右边第二个传送阵,左拐,直行两个路口,右拐。 视野内的色调忽然变得鬼魅: 乌木色皮肤的精灵叼着烟杆,烟斗里飘出五颜六色的烟雾。他们具有夜视能力的猩红双眼掩在黑色斗篷下,却丝毫不妨碍你有被牢牢注视的感觉。行人和交易者或用深色衣物遮盖全身(如你一般),或是奇装异服妆容花哨。右边的磨砂玻璃门被推开,全身布满斑斓花纹的彪形大汉显露身型,放浪的的尖叫与大笑立刻推挤着从他身后窜出,你只瞥了一眼便迅速转过视线。 若不是上瘾的风险太高,真想好好研究一下麻片剂的配方呢。 脑海中转着不合时宜的想法,你看见了要找的门牌号。 为了保密买卖双方的信息,蜘蛛交易馆在各地都建立了形似盲盒一般的交易点。 双方根据口令分别由建筑两侧进入,将物品或现金分别放在各自的透明展台上,确认了对面的物品后即可拉下展台旁的扳手。一旦两边都拉下扳手,展台就会互换,交易也就此成功。 你正准备把炎魔的角放上展台时,对面的透明展台里已经悄无声息地放上了魔骨。 于是你暂停手中的动作,好好观察了一番那东西。 深蓝色半透明的骨质,大约是水系魔物。杂乱扭曲的黑色纹路安静流转,不详的气息几乎rou眼可见。 你很满意。 然而当你放上炎魔角拉下扳手后,却迟迟不见展台的移动。 正在你迟疑着,不知是否该打开传声筒和对面交流一下的时候,咔啦轻响传来。 你的交易对象率先打开了传声通道。 “出来。”他说,“被冰烧掉头发,庆功宴。” 这实在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但你瞬间就听懂了。 还不等你想出对策,又是咔啦一声,通道被关上,魔骨也随之消失不见。 啊!太倒霉了!你一边在心里抱怨,一边暗暗疑惑: 那家伙是怎么认出你的? 你决定: A.迅速开溜 B.冷静赴约 A.迅速开溜 你决定迅速开溜。 不管他是怎么认出你的,只要装作没有听懂直接离开就没事——你笃定他手中没有证据。 为了表演赛收集材料正好收集到对手身上……咦,所谓“生活比戏剧更加戏剧”——— 幸好这个舞台不要求有戏剧性结尾~ 你又裹上披风,在夜幕与细雨的掩映下消无声息地离开。 走着走着,思绪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你亲爱的对手身上。 是的,你愿称他为“亲爱的”对手,因为你们总是…嗯,很有缘分。 维斯瓦夫?古佐瓦蒂?皮亚塞奇尼,学院里黑暗信仰的领军人物,学生会会长,本届最被看好的魔导师。 巧的是,你正好是本届最被看好的法师。 于是你们成为了竞技场上的宿敌。 黑与白,实在过于老套,老套到你的朋友们天天吐槽。不过,谁叫学生老师宣传部行政部都喜欢这个呢。 接着你们就认识了。 因为院方希望你们能组队参加元素联赛。 尽管过程有些曲折,好在你耍了点小把戏后,他还是勉强同意了。 啊,在瞬移进法师塔的那一刻,你突然意识到,你和他已经有半年没见面了。 决赛场上见也不错。 你不自觉地笑笑,摸到腰间挂着的炎魔角,又开始头疼: 找块魔骨好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Normal End:风平浪静的一周】 B. 冷静赴约 你决定去看看。 不管怎么说,他无法拿你怎么样。况且你实在好奇他是如何认出你的,你自认隐匿术没有差到这个地步? 你离开魔法一条街,转往第二塔的步行街,一家南方菜做的非常好的餐厅。 其实约在这个地方会面真不是什么好选择。 饭点刚过,餐厅里依旧人满为患。吧台边调酒师刚刚上班,悠扬的音乐从敞开的门厅里传出,一切都透露出热闹的人气。 意味着不安全。 虽说主教喜欢看到你和蜘蛛女神的信徒成为宿敌,但他绝不会喜欢你们太过亲密——比如像朋友一般坐在家庭餐厅里共进晚餐。 他是个保守的老头子。 也是个捏着你命运转折点的老头子。 好在你的邀约者没打算进门。 他陷在亚光黑斗篷的阴影里,面容糊成团团烟雾。 你相信他看见了你,因为他转身朝街道另一头的传送阵走去。 你跟着他前前后后步行了约莫两百米,换了三个传送阵。终于,他用钥匙打开了某间商店的后门,示意你进去。 你有些期待接下来的发展了。就算是不同阵营的学生代表,见个面也没必要如此费劲。 主教那老不死的保守是他的事儿,但时代早就变啦。 所以,严苛律己的学生会长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必须把你带到这里的理由呢? 秉持着谁主动谁胜利的优良传统,他刚关上门,你便跳起来把他的兜帽顺扯掉了:“嘿维斯,好久不见!” “啊,其实也没有很久,”话一出口你脑中就飞速闪过几个片段,“我上上周在钟塔见过你一次,上周在芙娃书店见过你一次,前两天魔药课下课好像也…见过你?” 这可真神奇,纯黑暗信仰和纯光明信仰的学生有所交集的路径明明凤毛麟角。 维斯瓦夫一脸冷漠地无视了你的废话(他向来这样),攥着你的手腕把你的胳膊扒下来:“我可不记得光明系法师有需要用到魔骨的咒令。” “哦,你不记得不代表没有嘛。再说,我只是收来研究~” “实验室有份额申请。” “嗯……我懒得写申请。”你对他做了个鬼脸,企图蒙混过关,“那个,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清俊阴郁的魔导师对你的提问充耳不闻,他轻蔑地微笑道:“是么,看来我要向塔乔夫人报告一下这个问题并且请她精简程序了。” 这家伙用告发来威胁你?! “皮亚塞奇尼先生,”你挑眉念出那个拗口的姓氏,“用告状来解决问题可是幼儿行为。” “对学院建设提出建议是学生会长的职责。” “那,”披风被脱下搭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学生会长考不考虑直接把建议解决了呢?” 你并不紧张,因为维斯瓦夫?古佐瓦蒂?皮亚塞奇尼不是斤斤计较、穷追猛打的人。相反,找点无关紧要的小事来威胁你是他一贯请求帮忙的方式——你比较好奇这次会是什么内容。 他顿了一下,目光若有似无地往你手腕上一扫:“明天晚上八点以后到森之迷宫来。” “干嘛?约炮吗?不要。”你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虽然你长得不错但我不和对手上床。” 你满意地看到维斯黑曜石般的双眼闪动了一下,你知道他要嘲讽你了。 “我对分不清甲烷水合物和冰块的猪猡没兴趣。但如果你饥渴过度,我不介意找两头驴子来满足你yin乱的愿望,并将它们录下来发给塔乔夫人和康森特主教。” 你用目光描摹着他血色浅淡的薄唇,象征黑夜的发与瞳,优雅圆润的吐字和修长板直的身形,笑嘻嘻地听完他的复合型长句,随口应和:“好的我知道了,亲爱的会长大人,你可以回去休息了。今天的魔骨交易失败我感到非常遗憾。” 他没有说话,眼眶里蓝色的光芒明明灭灭,看起来很茫然。 这是当然的,因为你对他施加了魅惑术。 但他也没有乖乖听话地推门出去。 唉,有个势均力敌的宿敌真是糟糕。 你盯着维斯的眼睛,再次默念咒语,迷迭香和鹭鸶的混合粉末在空中泼洒香气。 大概僵持了十几秒,他咬住下唇。 你在血珠渗出的刹那扑到门边,刚踏出左脚就又被攥住手腕,拉了回去。 维斯瓦夫的脸黑成了锅底:“你 想 去 哪 里?” “想回宿舍。”你一脸纯良。 他放开掐着你下巴的手,从你指尖抽出传送卷轴揣进自己兜里,转而露出带点恶意的笑容:“我改主意了,我们今天就开始吧。” 三秒后你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充满乌木香气的房间里。虽然没有窗户,但由于空间足够广阔并不显得逼仄。除了左边角落里放了一张床之外其余三面包括房间正中柱状的书架上全都摆满了书。整个房间色调偏暗,大部分材料都是隐隐透出酒红色的黑色。 真是很符合主人的风格。 “这不是我们一起拔掉的那根龙角嘛?”你对着墙壁上一根漂亮的紫黑色的角啧啧称奇:“你居然把它用作装饰,有钱就是任性呢。” 一根龙角在魔法一条街可以买到三千至五千法布不等,更是许多威力巨大的魔法的基本材料。不过皮亚塞奇尼是黑暗精灵的贵族,别说龙角,鳟犀的角大概都能拿来雕花。 唉,真羡慕这些会投胎的家伙。像你,虽然魔法天赋不错,但若不摆脱私生女的身份,只能永无出头之日。 鸡皮疙瘩蔓延全身,你下意识抚上食指,象征康森特家族的圣链蔷薇在你指尖悄悄绽放。 你微笑着亲吻了戒指。 再过一周,世界上就只会有薇拉?里尔梅奇?康森特小姐。胆敢再喊出“倒霉的薇拉”、“欠cao的薇拉”、“sao货薇拉”、“悍妇薇拉”…的蛆虫,将会因侮辱罪被剥夺公民身份,流放出境。 你的思绪越飞越远,直到房间里另一位活物把你叫醒。 “看够了就坐下。”维斯的话语依旧冷冰冰的。他用手一指。书架旁就出现了一张巨大的书桌和两把乌木椅子。 此刻你心情相当不错,顺从地遵循了他的指令,饶有兴致地翻开了被递过来的牛皮笔记本。 然后,你忘记了时间。 直到他不耐烦地出声:“读完了没?” “嗯……不错诶。” 你完全没注意他的表情,喋喋不休地自顾自赞扬起来:“极具开拓性的创意。用活性水晶中和掉暗系术法的混沌,辅以……不过这需要一位光明术士不少的新鲜血液和法术辅助。而且如果让血液在体内保持活性的话…这位光明术士本人的攻击就将很难防御。” 你反复查看着笔记,没有看他:“这算是不可消除的副作用,不过我对血液魔法涉猎不多,也不一定。单就阵法上,四区链接活性的部分其实可以再精简一些……” 你手往胸袋里一摸,没摸到笔,桌子上也没有。 你看向维斯,他正用一种陌生的、奇怪的眼神盯着你,过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地递过来一只羽毛笔。 你在阵法上涂涂画画,却沉默下来。 气氛有些微妙。 你不知道你为什么沉默,你更奇怪维斯为什么一言不发。 于是你又习惯性地掌握了破局的主动权。 “维斯,”你尽可能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惊讶,“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做这个?” 尽管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设计思路的确有够天才,然而黑暗系魔法师会拥有一位实力强大值得信任的光明系同行的可能性其实约等于零。 意思说,这是个鸡肋。 而维斯瓦夫从来是实用主义者。 他仍旧没有动静,惹得你抬头。 魔导师双手交叠于下颌,仿佛下了某种决心似的开口: “我要你做我的「给予者」。” 「给予者」是对这个未命名仪式中光明系魔法师的指代。 你睁大双眼,仔细审视着他的面容,认真问道:“维斯?你是维斯瓦夫?古佐瓦蒂?皮亚塞奇尼,对吧?” 你预测他会骂你两句类似“白痴”、“蠢货”之类然后把这个冷笑话揭过,可惜事情并未如此发展。 黑袍黑发黑瞳黑指甲的黑暗系魔导师用一种相当冷淡的口气宣布:“你有资格拒绝。” 高傲得好像不是他在请求你为他贡献出力量。 A.拒绝 B.同意 A.拒绝 “我拒绝。”你直白地答道,也严肃起来。 他怔了一下,你看见他左手握成了拳。 “我可否得知理由。”最后,他缓慢地吐字。 真难得诶……他居然用了标准的、询问的、征求意见的语气和句式。 你的理由相当充分:“某种程度上,成为你的「给予者」是对圣殿和我同伴的背叛,我不想承担这种风险。” 不是你自大,但作为下一任圣殿神侍板上钉钉人选,如今能打倒你的光明系法师已经不多,并且只会越来越少。现在圣殿和黑暗族群的关系(至少在表面上)保持着融洽,但以后可说不准,你并不想给黑暗精灵未来的大祭司提供这种优势。 往更深一层讲,你也不愿在未来不得不手刃对方的时刻占这种会让你有愧疚感的便宜。 你不是他的同伴,他的信任只会带来冒犯。 维斯眨了一下眼,放下双手:“我明白了,”他说,“你可以走了,门在左下角。” 嘴上说着送客的话,他却并无起身的意思,反而拿过羽毛笔,接着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起来。 你本该迅速离开的,但不知为何,你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个,决赛见。祝你好运~”你说。 他没回答,勾勒临摹古魔文的手稳如磐石。 你不再耽搁,转开木块跃出。 【Normal End:完美的圣殿的神侍】 B.同意 意识到维斯并不在开玩笑后,你问出了你最关心的问题:“为什么找我做「给予者」?” 愿意被收买的光明系法师并不少,尤其在这个光明与黑暗界限已没有那么分明的时代。 “我更愿意相信有过合作经历的人。”维斯简短答道。 理由似乎很充分,至少你没看出什么可疑的。 羽毛笔在指尖旋转,甩出的墨点却凝回纸面形成新的咒文。 “让我确认一下,光荣的学生代表会给他可怜的「给予者」等价报酬的对吧?” 尽管仍旧想不出维斯必须以身试阵的理由,但这不妨碍你借此捞一笔。 他似乎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要什么?” 你摸着下巴清清嗓子,视线开始绕着他的房间和他本人滴溜溜地转圈。 “让我想想哦,本人的血可是相当珍贵呢……”磨蹭了一会儿,你装作灵光一现说出觊觎已久的答案:“我要你在校九年的全部笔记和思维草稿。” 你笃定他不会答应,你已经在肚子里准备好了讨价还价的台词:底线是后四年的份…… “薇拉,你的贪婪真是比你的脸皮还厚——” “啊呀,怎么能这样说——” “——不过我破例允许你得寸进尺一次。” 你再次睁大了双眼,一时失语。 哦艾尔林的女神呐,冰山脸让步了! 你半是惊讶半是兴奋地坐直了上身,桌下的双腿忍不住交叠:“既然都破例了,顺便再允许一次怎么样?我还要你这里所——有的书。” 这纯粹是狮子大开口,维斯听了果然沉下脸:“不行。” “诶,怎么会不行呢。”你下定决心今天绝对要狠狠讹他一笔:“你看我们还有几天就毕业了,你要回谢伦去,搬这么多东西也不方便嘛。我正好给你把最重的负担减掉不是很好?再说历代精灵祭祀的传承肯定比这些高级多了,皮亚塞奇尼大人何必计较这区区几张纸呢。若实在、实在有珍贵的孤本我也可以勉强割爱啦。看在我们多年的交往上………” “……闭上你的嘴。一半,不能再多。”维斯看你的目光仿佛你是粘在他靴底的一块麦芽糖。 “呜呼——维斯你真是太棒了!啥时候我可以拿到,咳嗯,”你战术性地咳嗽两声试图掩盖你的贪心,“我是说,我们现在开始吗?还是你另有计划?” 维斯瓦夫的嘴角似乎抽了一下:“你不打算征询康森特主教和未来同僚的意见?” “都不担心我会在刻阵的时候故意失误,倒问起这个了呢,”你故意把脸凑近他,鼻尖几乎顶上他的鼻尖,“你在关心我吗?宿敌先生。” “谁在乎你这死皮赖脸的饕虫。”维斯皱眉,毫不掩饰他的厌恶,又一挥手把书桌收起来,取而代之地板上出现直径大约三米的一个固定图阵。 你随手拨弄着笔记本的纸张,饶有兴致地看他把材料一个个摆好,接着坐到圆心,开始脱他那件暗纹繁复的黑色长袍。 嗯,虽然知道他完全不在意这种事,但眼见十分钟前还在骂你是饕虫的漂亮异性十分钟后就在你面前乖乖褪下上衣,这感觉还是非常的……微妙。 于是你没忍住在动手前往他节节凸起的嶙峋脊柱戳了一下,又戳了一下。 “你 在干什么。”咬牙切齿的低语传来。 在他转身之前你吟唱出声,图腾散发出紫色荧光,他果然不动了。 你用天使之钥尖锐的那一端划开手腕,导管和液态水晶把你们的血液融合又分离,在他苍白单薄的背部留下美艳的暗红。 美艳,你下意识用了这个词。你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用,但在你试图把它抛到脑后时你眼前闪过了维斯七窍流血和森之神战斗的样子、闪过了他抬手用血rou替你挡住骨妖尖牙的样子…… 你应该专心,你在使用魔法。 于是一切景象消失,你专心了。 时间匀速流淌,而你毫无所觉。直到全部工序完成,你累得瘫倒在地板上摸出水晶,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 万幸,由于表演赛的筹备,没人会去找你,也没人会在意你的外出。 无需确认,你知道你成功了,维斯也知道。 “你真该装个窗户,”你对他抱怨,把地上的景色挪到地下对魔法师们实在算不上什么,“这地方也太闷了。” 纤瘦的魔导师也几乎体力透支,正靠在床边喘息,他只看了你一眼,没有作答。 “嘛,”你忍着失血的眩晕爬起,摸上书架,“让我看看我们了不起的学生代表都有些什么好东西。” “《源石详解》这个我有,《元素中的宇宙》要了,《论莎布尼古拉斯的诞生与灭亡》,嗯要了……” 做满了笔记与标注的书籍一本接一本从书架上飞出,在乌木地板上摞成一堆。 “你就算学得再好也用不了。”一身黑的魔导师冷不丁插进一句话。 光明或是黑暗,只能选择一个信仰,一种法系。这是自古以来的共识。 但“自古以来”,就是真理吗? 所以你不以为然地继续挑:“谁知道呢,我支持‘无知论’。” 维斯用仍旧沙哑的嗓音笑了两声————相当难得:“王殿下一任执法官是个什么也不信的‘孤立者’,呵。” 是圣殿神侍,不是王殿执法官哦。 你在心中窃喜着保密工作的完善,并未纠正他,而是翻着白眼反击:“难道维斯瓦夫?古佐瓦蒂?皮亚塞奇尼是罗斯女神的狂信徒吗?” 他上半年还刚跟你一起去打劫沼泽王的祭坛呢,现在装忠诚完全不可信好嘛。 为什么去打劫祭坛?当然是为了可爱的金币~ 想要竖立洁身自好热情正义不畏清贫的信徒形象,就必须鲜少收取和委托价值相匹配的报酬,以及帮教会和教授们做大把白功。然而如此你就不得不单枪匹马在暗中接些非常糟糕的活儿,或是冒着本不必要的风险去无人区探宝。 这种时候,维斯是你唯一的合作人选。 你不知道他最初为什么选择了帮你保密。也许因为那时候你们刚刚为学院赢得了元素联赛的大奖,培养出了一点默契;也许因为你请他吃遍了卡布里斯区的最佳料理,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也许因为他身为黑暗贵族的高傲,嗯,这个最靠谱。总之,他选择了保密,于是你默认了他会一直保密,他也的确一直保密。 最后你们成为了同伴,偶尔的。 维斯似乎终于积攒了一点力气,他向你打了招呼出门。你知道他是去调制生血剂和反斥龟膏了,并不在意。 你很快搜刮完了第一面墙,却没有顺势在第二面墙上继续,反而转向正中的圆柱。 这从rou眼看来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旋转书架,但你刻上法纹的双瞳早发现了隐现在乌木纹理内部的魔法回路。 A.等维斯回来询问开启方法 B.自行研究拆解 A.等维斯回来询问开启方法 你抬起施法的手又放下。 集中了七个小时的注意力,至少现在,你不想再研究魔法了。 干脆等维斯回来直接问他吧。他在报酬上从来不食言或玩弄文字诡计。你要到了一半,他就会给你一半。 于是你回身继续专注于剩下的三面墙。 “《索多玛三大定理全析》,不错。《十字架与法杖》。这是什么我看看……” 【Normal End:愉快的交易】 B. 自行研究拆解 你对它施加了两个现形术和“蜻蜓点水”,书架毫无反应。你并不气馁,黑暗派系的学生代表自然不可能只有这点水平。 其实你完全可以等维斯回来问他,不过那样就少了许多乐趣——一个优秀的法师不该放过任何解密机会。 于是你摸出白粉笔,在柱状书架边缘勾勒起来。 “沉默的水与无声的风,寂静地流动与轻柔地吹拂,奏响春之神的圆舞,托起春之神的脚步。伟大的普西芬妮,绽放你的笑容,舒展你的羽翼,润泽你面前干涸的土地。”晦涩的可塞西文从你口中流利地淌出,暗红的书架终于有了变化。 房间的穹顶似乎变高了,圆柱形家具不再和屋顶连为一体,它从底部绽放,从内部分裂开来,如同一棵活生生的的乌木般抽开坚硬的、近乎锋利的枝条,只是那些枝条上全是或厚或薄的书册。 然而你并不满意。 太简单了,这也太简单了。只有一个嵌套组和三个丹铅环,随便找个七年级学生转两圈也能解开。(当然这两圈的时间以三天起步吧) 理智告诉你维斯没必要为个破书架多费心思,直觉敦促你继续挖掘。 你一寸寸抚过钢铁般的木脊,瞳孔上的法纹波光流转,但是毫无异样。 你又检测了一遍书籍本身,也没有结果。 看来这关(如果有的话)不在于本体了。 你跪坐在地上画出了整个房间的简略图。 乌木在收起的时候,使用的是哪里的空间? 这和传送阵或卷轴的单次投放不同,是一个长期的储存空间,意味着有一条稳定的虚化通道…… 你把目光转向了墙壁。 “凝滞的风是梅利亚的喉舌……” “纯白的使者、道路的开拓者、光之子的庇护者…” “审判的号角已吹响…” 一阵阵的魔力波动流过墙面,始终没有接收到任何反应。 奇怪,按梅林第一定律,所有封印和咒文都应该有和平化解的方法才对,难道这颗乌木真的就是全部? 等等,梅林!唯一无法界定光明或是黑暗、人类或是神灵的魔法师! 若是以此为起点。重新用中性思维来寻求线索——— 你思索良久,谨慎开口: “银币的两面是光与影的妖精,蛋壳的内外共合混沌的宇宙,精灵的肤色本不是白也不是黑,人与兽的内部同样栖息着神灵;生命的果实与智慧的同等可贵,有翼的与无翼的………伟大的、独一无二的梅林,世纪的原初,魔法之父,神灵之母,请赐予您的学徒发现的双眼、探索的四肢、求知的心灵!”你将童谣与咒令结合,这行为原本傻得可笑,荒谬得不可思议。 但更荒谬的是,它起了作用。 第三只眼在你的额际张开,你的视线穿透墙壁看见深处魔力回路的明光闪烁。在它们开始移动的同时,房间中央的书架也再次变换了形态。 乌木的枝条全部向下翻转,收拢,上半部分的主干却又开始分裂,最终,整棵树彻底内外翻转,变成了一颗两人高的刺球。 你忍不住在心中赞叹维斯的奇思妙想:多么简洁有力的封印!最容易解开,却最难想到。 你靠近那颗巨大的刺球,上面摆着的全是手写标题的厚本子。 “原来笔记都放在这里啊……”它们本来就该归你了。 想到这点,你心底那最后一丝心虚也消失无踪,随手抽出一本《图腾?隐匿?六年级》翻开——— “熊熊燃烧!” 维斯的声音从没这么大过,表情从没这么丰富过,也从没这明显地表达过……焦虑。 你两指并拢凌空绘出圆盾瞬间化解了咒令,毫无被攻击的愤怒。 因为你隐隐意识到了原因。 你把手中速写本的第一页打开举给他看:“为什么你六年级笔记本的扉页会有一个…我?” 那毫无疑问是你,就算梅林来了也无法声辩。高级魔法师们的画功都太好,况且他画上了你的法杖————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法杖。 他紧闭的薄唇微微动了动,你抢先堵住任何借口:“就算是练习人体绘画,两英寸厚的本子平均每隔三页一张,画的都是我也太奇怪了不是吗?” 纸张在你手中翻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维斯瓦夫,我想我应该很少见到你。” 你质询的对象沉默着,像一尊阴沉的雕像,然而如今这冷漠的外表已经无法再止住你了。 草稿本被翻到特定的某一页,你终于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那一页被举着凑到他鼻尖:“维斯,我不喜欢紫红色的内衣。” “和内裤。”你认真地补充。 他终于做出了反应———狠狠将草稿本从你手中抽走以及一句咬牙切齿地“滚”。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咬牙切齿了。 回忆起第一次那苍白皮肤的触感,你全身的知觉都骤然兴奋起来。 “嗯?不舍得再烧了?”你拉过他的手,颇具暗示意味地抚上自己的嘴唇,“但是却叫正主滚蛋呢,撒、谎、精。” 他眨眼的频率变得很高,目光飘忽不定但始终没有抽回手。 “我…” 你笑了。 你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搂上他脆弱的脖颈,嘴贴上他全无血色的薄唇。 常识告诉你人的嘴唇是柔软的,但常识没告诉你这份柔软是如此与众不同。 棉花糖做成的云?不会碎的果冻?裹在蛋皮里的西瓜汁? 都不是,它是某种更让你颤栗的,某种更加柔韧的… 你尝到了一点咸咸的,腥甜的味道,同时你感觉到你的右肩被掐了一下。 啊,你把维斯的下唇咬破了。 对魔法师来说,在没有限定条件下交换体液,尤其是血液,是件非常危险的事。 你刚刚居然忘了。 他好像也忘了。 那就假装它不存在。 你仍旧舔舐着他的嘴唇,忽然一条更软,更湿润的东西和你的舌头相触了。 是活的! 你听到自己脑中的尖叫。 这个东西,自己在亲吻的,自己在拥抱的,是活的! 活的! 然后你才反应过来是维斯用他的舌头回应了你的舌头。 活的… 你被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震撼到,竟然完全呆住。 回过神的时候维斯已经放开了你。 他靠在墙上用一种充斥着自暴自弃和些许嘲讽的眼神看着你,睫毛鸦羽一般又长又密又重,微微翕动着。 你瞬间懂了(你第一次发现他的情绪并不难懂)———他觉得你不明白,他觉得你后悔了。 A.“我在想,我需要冷静一会儿。” B.“我明白我在做什么,我只是有点不习惯。” A.“我在想,我需要冷静一会儿。” “我在想,我需要冷静一会儿。” 你无意识地喘息着,视线向下,憋了许久才蹦出这样一句话来。 是的,你需要冷静,你们都需要冷静。 还有一周就要毕业,还有一周你就将成为薇拉?里尔梅奇?康森特,尊贵的修冕大人,可你现在在干什么?你在一个该死的异性的房间里亲吻一个该死的黑暗魔导师! 冷静,是的冷静。最美妙的词汇,永不出错的词汇,你需要它,就是现在。 你听见维斯嗤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你还是笑他自己。 阴影漫过来。 纯黑的瞳孔聚焦,凌厉的攻击性重新覆盖了魔导师的一切。 他站直了身体,用那种你非常熟悉的、极其嫌恶的表情对着你轻轻地说: “当然了,去吧、滚吧!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这张脸。” 你想要回头,然而一阵风已经将你卷出了门外。你在极其不适宜的情况下注意到了这扇门开在左下角——一个角落,不是一块平坦的“门”。 你又想赞美他的创意了,然而随即却感到一阵无可避免的失落。 你在可惜什么? 这并非可惜,是庆幸,对及时收手的庆幸。一个声音在脑中平静陈述。 是这样么? 你心如乱麻地走出森之迷宫,忽然意识到你并非很少见到维斯。 在天台、在楼梯口、在窗户对面、在大草地深处、在上课快要迟到、在下课匆匆出门、在每一次你想找他的时候。 你不是很少见维斯,你只是很少注意到。 你也不是很少接近他。 在餐厅、在死胡同、在丛林地带、在十指交握吟唱咒文、在被沼泽王的石像鬼追杀,在抵抗冰霜巨龙的吐息、在荒漠幻境中并肩观察行星的运行轨迹、在每一次你们互相替对方处理伤口。 但你们的确不熟。 你们几乎从不交流除了法术、任务、行动计划和事后分赃之外的内容。就算在你请他吃庆功宴的时候你也小心翼翼地避免和他谈论你的学业规划、人际关系、生活趣闻,更不要说过去、未来、梦想这一类过于私人的东西。 这是当然的,不是吗? 无论是黑暗魔导师、皮亚塞奇尼还是学生会会长,都是同伴的反义词。 也是恋人的反义词。 你忽然有些感谢他把你粗暴扔出的举动了,至少这让你不必向他解释这些。 说不清为何,你感觉要把这些说出口会是一件相当…疼痛的事。 你最讨厌疼痛了。 【Normal End:最熟悉的陌生人】 B.“我明白我在做什么,我只是有点不习惯。” “我明白我在做什么,”你把他拉回来,“我只是有点不习惯。” 最后两个单词被模糊在唇齿间。 对立阵营、高洁人设、既定未来…全都让饕虫吃掉吧!这场安静对视的暗恋游戏僵持得太久,而你想要结束它。 你想象了一下维斯支棱如断翅的肩胛骨撞上硬木地面的场景,最终转了个向把他摁倒在床上。 你膝行上床,才发现他的床板也很硬。好在被子挺柔软,勉强凑合。 “你要做什么?”维斯的语调和他的床板一样硬,但配上艳红的嘴唇和染上朝霞的苹果肌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