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一行回去多cao一次。”

    68.

    “可是当我知道她真的可以嫁给我的时候，我最怕的事，就是有一天被她知道，我曾经有多么多么希望能和她在一起，可是我以为我不能，所以我放弃了。”

    “我放弃了所有爱她的可能。”

    “可她却从来没有放弃过我。”

    “所以我不配成为她的丈夫。”

    ……

    字字泣血的四句话，在曾经对此一无所知的兰涧耳畔回荡——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那些过去里，他独自一人站在爱的禁区挣扎，任由她的爱意流离失所，也不愿给予她任何爱与希望。

    不是他不愿，而是他不能。

    “崇明，”兰涧张开双臂，“抱抱我吧。”

    崇明从漫长的回忆与沉默中醒来，他看到兰涧泪眼婆娑却仍在努力对他绽放笑意的面容，心中酸涩不堪，他知道她为什么此刻要他拥抱。

    因为她太善良太心软了。

    不愿让他看到她的眼泪潸然落下。

    崇明缓缓伸手，先是右手搂住了她细柳般的腰肢，施力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左手往她的背部上移，温热的掌心扣住了她的肩头。她guntang的泪珠坠落在他左侧的胸肌上，他有意将她的头往自己左半边靠，就是为了让她贴着他的心跳，让她感受到他所有蓬勃赤忱却无人问津的爱意，都在此刻为她寸寸延展、细细铺陈。

    “那你是真的放弃过所有爱我的可能吗？”

    兰涧轻声问道。

    “要是真的能放弃就好了。”崇明长长地喟叹一声，“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放弃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你每天都在我的身边，在我的眼前。我可以控制自己的眼睛，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我知道这样对你来说并不公平，可是兰涧……”

    暗流涌动的室内，抛却了所有顾忌与怯懦后，有一瞬间的空白在两人之间氤氲开来。

    崇明缓缓向兰涧展露出一直积压在他心头的那座山峦。

    “战争是这世界上最残酷的事。”

    如果这世上有任何事，可以让崇明凭借一己之力就能阻止南北两地一触即发的战争，那么他心甘情愿放弃所有，赴汤蹈火。这是刻在他骨血里的义不容辞，是他们卢家代代相传的使命。

    兰涧感受到崇明沉重的心绪，手臂收紧，让自己更贴近他。

    崇明摸了摸兰涧柔软的发丝，继续道：“可如果没有这场最终没有发生的战争，我们不会结婚。”

    “你会不会责怪我？当初娶你时忧愁比欢喜更甚，还总是将你推开，总是对你言不由衷。”崇明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荒唐，“我真是该死，我怎么配得上你……”

    “崇明，别再说了。“兰涧亟亟阻止了他。

    “我知道你之前不是故意推开我，也没有真的放弃过我，这就足够了。有的爱本来就是盲人摸象，我们都没有经验，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兰涧的声音闷闷的，从他胸口传来，“我不想让你觉得亏欠我。你就像我一样，抱着‘不够时间好好来爱’的心情，坦然面对我们接下来的分别，好不好？”

    还有什么会比近在眼前的分别，更让人无法不珍惜时间和爱人呢？

    “好，我答应你。”

    没有慷慨激昂的争辩与死咬着过去不放的哀怨。

    没有“我爱你、我也爱你”的激情告白。

    只有因为命运的颠沛流离，终于在此刻从错位的时间与回忆中抽身而出，勇敢让真情流露的一对眷侣。

    那个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这世上的爱分很多种。

    有些人的爱，像盲人摸象。

    有些人的爱，是尾生抱柱。

    -

    四月的春风渐进消散后，人的心也跟随着热浪般忽而来袭的夏日，躁动不堪。

    孟兰涧的博士资格考笔试就定在立夏这天。

    她每天都在崇明的鞭策下奋笔疾书，明明才搬了座位，但是这段时间为了方便又搬了回来，像是又回到了与他同桌时的日月。

    实验室其他人都不敢打扰这对师兄妹，崇明做事严谨性格温和，但是遇到兰涧粗枝大叶没读懂题干乱写程序时，还是会肃冷严厉地指正她。

    那晚四下无人，兰涧揉了揉疲劳到模糊的双眼，扯着崇明的衣角撒娇，“你帮我看一眼好不好？我真的已经排错好几遍还是没找出关键问题了。”

    “你上次也这么说，结果我帮你看完才发现你只是切错环境了。”崇明在这种事上从不跟兰涧打马虎眼，该批评的时候就批评，“你每次犯低级错误后都不走心，觉得只是意外，可是你都发生多少次不该发生的意外了？”

    兰涧准备考试这些日子，时不时就会被他教育到体无完肤，他要是真爱说教也罢，偏偏他总是浅尝辄止地点出她的问题，说完就会耐着性子接着帮她看。

    兰涧对写代码是真的不喜欢，也真的不开窍。但崇明对她不厌其烦也是真的。

    她总是侥幸万事有他，存在着依赖心理，且短期内很难改正。而崇明又是那种看她在那儿捣鼓半天也没进度，还不如他亲自上阵的性格，因此兰涧独立上手的成效便慢了些。

    她就是没被崇明臭骂过，所以还在得过且过。

    “孟兰涧，你设计飞行器和弹道系统的时候也会像现在这样错误百出吗？”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弹道系统的设计都是基于我所学过的物理理论基础和数学推演得到的，可是写代码对我来说像在辞海里捞生僻字，字字都不容易。”

    崇明听多了她的借口，开始觉得自讨没趣，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再聪明的人也有自己抵触的短板。要不是为了资格考试，兰涧的研究也用不到现在这些磋磨着她的代码。

    “算了，我帮你改吧。”崇明认命地拉近椅子的距离，“你看好了。”

    “好！”兰涧的糖衣炮弹一如既往，“师兄你最好啦！”

    反正实验室没有其他人，更没有摄像头，她肆无忌惮地凑上去要亲他的脸颊。

    眼明手快的男人用掌心抵住了她饱满的额头。

    “我不吃这一套。”他目不斜视地盯着荧幕，“这里是实验室，你少胡来。”

    兰涧撅着嘴挪开椅子。

    有点不死心地调侃道：“在实验室里亲亲也不行吗？”

    “孟兰涧。”崇明深吸一口气，再吐词时，声音里带了点咬牙切齿，“我现在帮你一行一行debug……”

    完蛋了，又触到“崇明学长”的逆鳞，老规矩，让他改掉一行bug，回去就要多一个作业了。

    孟兰涧欲哭无泪地等着他的下文。

    崇明：“改一行回去多cao一次。”

    兰涧：“！”

    立夏。

    下课铃声结束后，孟兰涧从七楼的大教室出来。

    隔壁正好有大学生下课，走廊上瞬间人满为患。

    “兰涧！”

    是关邵霄和庄回葶逆着人群，来接考完试的兰涧出去吃饭。

    两人笑容满面地一左一右夹着兰涧望十二楼走，电梯根本排不到，安全通道也上上下下的挤满了都是要去食堂买饭的学生。

    “给你定了你最喜欢的那家窑烤披萨，你学妹文初他们已经在等你了。”贴心的花蝴蝶仔仔细细介绍着午餐，期间还从随身包里掏出一枚湿纸巾，“来，擦擦汗。”

    “崇明也在哦！”只有女人最懂女人，庄回葶小声跟兰涧透露，“他今天很早就来老关这儿帮忙了，我们问他要不要一起下来接你，他说不用。”

    “他可能是觉得我肯定考得不怎么样，怕我丢他的脸才不来的吧！”

    “啊？你考得不怎么样啊？”庄回葶大喇喇地接话，“不能吧，我听崇明说，这次计算机语言的主出题人是老童啊，老童出题从来都不是刁难学生的路子。”

    兰涧猛地止步。

    走在后面推着她的腰一步一步上楼的庄回葶“哎哟”一声，撞到了她背上。

    “你们俩别傻站着了，快，最后一楼了！”

    兰涧看了眼关邵霄，然后突然转头盯着庄回葶，“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次出题的是老童？”

    他们俩和老童的关系亲密得如同一家三口，老童又和庄回葶一样是个大喇叭，泄题的事他不会做，但出题人是他这件事，说与不说无关紧要——核研所就那么几位会出卷的教授，钟所和薛享都要避嫌，剩下还能出卷的，不就那么几位了么——况且，老童还是备选出题人里最“年轻”的。出题这种苦差事，不是他来，还会有谁？

    兰涧之前每日都被崇明押在实验室里写他出的难题，回家后有时还会被他cao到腿软，她从来没想过资格考题目或许根本不及崇明给她出的题目难这茬。

    眼看着孟兰涧的面上浮起愠色，关庄二人面面相觑一眼后，火速拔腿开溜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