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洞房（上）

    王公貴族的側妃謂娶，有皇帝冊封筆入皇親族譜，身份地位與普通妾室高了數倍不止，但相較於正室依舊不可比擬。

    天色漸暗，顧迎歡身著棗紅禮服，面蓋銷金紅布，顧將軍扶著寶貝么女的手，一臉心不甘情不願地，交至了頭帶華美金冠、今日顯得格外俊朗貴氣的蕭王薛璃手中。

    喜轎搖搖晃晃地起步，甫出閣的小娘子有些事看不周全，在父母兄長的刻意隱瞞下沒有注意到，無論是夫君的親迎，一路上的鼓奏樂鳴，皆非側妃能享的禮儀。

    一陣緊湊的繁文縟節結束時顧迎歡已是昏頭轉向，天色也暗了，新嫁娘直接被送入了洞房。

    新房空蕩蕩的一片寧靜，她卻心跳如擂鼓，面前的深紅布簾掩蓋著她視線，身體的感官少了一個，忐忑的心緒卻愈發紛亂。

    不知道等了多久，門外傳來窸窣的來人聲，推門的聲響接著沈穩的腳步。

    她有些緊張地捏緊了裙擺。

    心跳撲通撲通地，一瞬間視野順間明了，她下意識間抬起眸子，好奇地打量夫君的臉龐。此時在暖紅燭光照映下的剛俊臉龐似乎帶了點柔和，唯那雙銳利的眼神仍昭顯皇族不怒自威的貴氣，一如她初見他之時。

    顧迎歡恍神一瞬，將沈浸在記憶中的思緒拉回，卻發現蕭王正盯著自己。

    薛璃一面將蓋頭的紅布及秤桿隨意置在一旁，又伸手褪去女子的髮冠，他的神情淡染，眼神也是看不出喜怒，倒讓顧迎歡有些不安。

    這掀蓋頭的流程，薛璃此生已經經歷了三回。

    第一回，弱冠的他對婚姻無甚重視，沒能用心描摹眼前人的容顏，而那薄命的元王妃嫁給他未滿三年便撒手人寰。

    第二回，周皇后以他無出為由，迫他娶了周氏旁支的坤子。彼時他百般厭煩，只草率過了禮節，未曾多看他的新妃。

    這一回，聖旨是自己求的，他實在沒有理由不仔細端詳眼前的女子。

    深紅的喜服果然與她相襯，那日見她，是一身淺藍嫩綠的羅裙，清純脫俗；今日的這一身紅色嫁衣，平端添了些嫵媚成熟。十五六歲本就是最青澀水嫩的年紀，喜服襯得她瑩白柔嫩的肌膚更加白皙，臉蛋兒抹上了淡淡的素粉及胭脂，白裡透紅，好似能掐出水兒。

    他不由伸手挑起她的下頷，左瞧右瞧，愈看愈滿意，愈看愈心喜，眼神炙熱了幾分。

    “殿下？”她困惑地換了一聲，一雙杏眼眨了眨，纖長的睫毛就隨之扇呀扇，眼神亮晶晶的，顯得靈動可愛。

    “可是妾的妝容花了？”此時正值夏日，氣溫炎熱，在燭火的照明下，顧迎歡也出了點汗。

    “不，”薛璃搖頭輕道，目光竟有點兒捨不得移開小娘子的臉龐：“今日見妳，比往常更是姝麗嬌美，放諸韶京或許無其他女子更甚於妳。”

    “殿下過譽了，”顧迎歡垂眸：“要說韶京第一美人，還是蕭王妃才是天姿一絕。”

    蕭王妃周玉漱雖然是坤子，容貌卻是豔麗更勝女子，確實在韶京世族中富享盛名。

    “如此說來，這王府倒是風水寶地，天下美人都聚集在此了。”

    “有殿下在，自然是福澤無限。”

    “是麼？”薛璃忍不住輕輕捏了把女子腮邊的軟rou，觸感如想像中的水嫩。“顧將軍為人耿直，女兒倒是油嘴滑舌。”

    顧迎歡長這麼大從來沒被外男摸過臉頰，輕輕瑟縮了一下，指尖碰觸的那片薄肌瞬間透出紅暈，落在男人的眼底，更添其嬌美誘人。

    軟頰滑嫩的觸感莫名讓人上癮，薛璃摩挲著，突然道：“怨不怨？”

    顧迎歡只愣了一瞬，很快地搖搖頭：“殿下氣度不凡，妾是十分敬佩殿下的。”

    薛璃不置可否，只是勾著嘴角坐到了她的身旁，若有所思。他可不是年輕的愣小子了，這種場面話還聽不出來，這蕭王爺怕是白當了。

    不過，薛璃今晚倒是興致不錯，反而故意問：“僅僅是敬佩，而非仰慕？”

    顧迎歡語凝，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她輕輕轉動了眼眸，才抬起頭，理直氣壯道：“妾以為，仰慕僅是一時間因衝動而生的情愫，而敬佩是出自於欣賞的臣服。對妾而言，比起仰慕的易逝，這敬仰之情才更加牢靠。”

    “更何況??妾如今坐在蕭王府的房裡，便是殿下的人啦。”傾慕與否已經不重要了。說完，她揚起了嘴角，向眼前的男子輕輕一笑。

    薛璃目光玩味地看了她一陣。這小娘子，也不知道哪裡得來的歪道理，倒是可愛。

    他舉起酒杯晃了晃，與女子手中的那杯一碰：“還不是，合巹禮還未完成。來。”

    顧迎歡見狀連忙也舉起了酒，緩緩地繞過薛璃的手臂。

    熾熱的眼神始終直勾勾地盯著她的動作。那雙眼皮輕輕顫抖著，出賣了新娘的緊張，卻又很快地摺起，明亮的杏眼便撞了進來。

    薛璃的侍妾們出身低下，從來不敢直視當朝蕭王爺；蕭王妃雖是正妻，卻還是對他有所敬畏。這王府裡頭，也就只有這新娶的側妃敢這麼做，眼神清澈，絲毫未見膽怯。

    暖燭明著光暈，觸目所及皆是喜氣的豔紅，靜謐的空間中，只能聽見外頭隱約傳來的蟲鳴，以及房內拘謹輕巧的呼吸聲。在這樣的環境下，男女獨處，交織的眼神便是上好的催情劑，兩人便在這曖昧中緩緩相靠，飲下了交杯酒。

    興許是想起好友的託付，興許是酒精下肚，抑或是眼前的女子擾動了他的心緒，薛璃的眼神與語氣都柔和了下來。

    “本王不是朝三暮四、不顧情義之人。入了蕭王府，薛璃作為妳的夫，便是妳此生的歸宿與依靠。”

    小側妃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但他明白她肯定是怨的。以她的身分做太子妃都不為過，如今卻是嫁作人妾，薛璃不需要理解女兒家的心思，都能篤定她的逼不得已。

    他捧起顧迎歡的臉龐，認真地望進她那雙明亮的杏眼：“妳雖為妾，卻是本王親自求來的女人。本王要的，只是忠誠二字；護妳一生周全安康、保顧家世世榮華不衰，是本王兌現於妳承諾。”

    明明是那雙同樣的眼眸，顧迎歡卻看出了其中流露的堅定，莫名地覺得安心。

    “妾既然嫁給殿下，便已決心一生相隨，竭力服侍。”顧迎歡覆上頰邊的手掌，垂眸：“還望殿下?憐惜。”

    薛璃心中微動，攬著腰將她推入大紅色的床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