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生意人的对话，发展到后面总会变成博弈，怕精心预设的棋子失去作用，更怕不能及时洞察对方的预判。贺呈一边观察莫关山的表情，一边转动手指上的戒指，缓缓道，“莫先生当时信誓旦旦跟我说你是在救贺天的命，到头来却对他弃之不顾，我就想知道在你心里他是什么位置。” 有关贺天的这段记忆缠绕着心脏，如今被人又猛得拽起，疼得莫关山心头一紧，差点喘不上起来。“就算我和他分手了，这也是我俩的私事，没必要和您分享吧！”贺呈的话让他感到冒犯，高高在上的态度更是让他不适，莫关山一分钟都不想要在这儿呆下去。“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麻烦贵刊下次能派专业的人，别又假公济私拉低水准。” 莫关山突然发难把餐厅里的服务员小姑娘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照顾不周，苍白着脸准备上前询问。贺呈自是观察到这点，抬手摆了摆示意她这里没有问题不用紧张，“莫先生这大半年看来过得很好，可怜了我那傻弟弟，那腿今后……” 商人果然是商人，一语就能击中对方的痛点，成功让莫关山刚迈出一步就停下回头。“贺天的腿怎么了！你不是说带他去美国治吗！” “你没我想象中那么绝情嘛……”贺呈手指交叉撑起下巴。 “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莫关山现在听不进这些弯弯绕绕的废话，尽管贺天伤他很深，但对这个曾经热烈爱过的人他做不出恶毒的诅咒，一想到以前的浓情蜜意心里还是会有一块柔软的地方。 “莫先生真想知道，我可以让你俩见个面。” “不用，我也不是医生，何况您是他家人，总不会亏待他……” 鱼饵抛得好好的，眼瞅鱼就要咬钩，结果一阵翻腾，只剩个空荡荡的鱼钩垂在浑浊的水里。 贺天在一旁是真等不下去，看莫关山再一次站起身准备离开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心里暗骂贺呈这是什么狗屁谈判策略，别给他老婆谈跑了！ “莫仔！” 这两个字，紧密无间到连母亲都未曾这么叫过自己，现在也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才能迷迷糊糊地从幻想出的恋人嘴里听到。莫关山头皮发麻，僵硬地冲墙角转过身，不等他看清来人的面孔，就被一阵疾风紧紧拥进怀里。 “别走，你别走，这么久了我好想你……”男人把脸埋在青年颈窝，声音闷闷的充满委屈，但还没来得及说完满腔的思念，就因为奋力的挣扎而不得不松开手臂。“莫仔……” “你别叫我。”莫关山的声音打着颤，以为是自己思念太深出现了幻觉，不可置信地上前半步狠狠捏了下对方的脸，在听到他的痛呼后才如释重负地卸了劲儿，“你的腿好了……” 察觉到莫关山言语中的关心，贺天乐得差点蹦起来。之前快想疯了的时候他只能一遍遍播放微信里的语音条，现在好了，心心念念的人儿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再也不用靠那冰冷的语音缓解相思之苦了。“好了，都好了。为了快点见到你，这半年里你不知道我有多努力。”凶神恶煞的男人变成了邀功的小狗，生怕青年感受不到自己的努力，还朝一边的贺呈使了眼色。 贺呈为贺天这种“哈巴狗”行为感到略微的丢脸，也不乐意当俩人的电灯泡。“你们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接下来好好过日子，听到没有。” 天知道从冰山大哥嘴里得到一句像样的祝福有多难，贺天觉得此时就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了，要是马上再能牵个小手、亲个小嘴、晚上再久违地滚滚床单，那真的就太完美了。“莫仔，我好想……” “我们已经分手了。” “什么？”当头一棒，砸得贺天晕头转向。 莫关山轻吐了口气，眉头紧了紧又松开像是在心里下了莫大的决心。“贺天，我们已经分手了。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也不管这半年里你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结束了。” “我不同意莫关山，我不同意！”贺天红着眼想去牵莫关山握成拳的手，复健的日子痛苦难捱，可只要一想到贺呈答应他等治好腿就带他去找莫关山就觉得暗无天日的日子又有了盼头。他痛苦地帮自己从敏感阴郁的心情中挣扎出来，“莫关山”三个字成为那段时间治愈心结的良药。“还有，我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莫仔，我会好好对你，绝不再犯浑，你别说分手，别说结束。” 如果说对失忆后的贺天，莫关山要用万分的力气才能狠下心来，那么对于恢复了记忆的他，莫关山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你让我想想，我现在很乱。” 好好的商务合作变成了前任重逢，完全意料之外的发展打得莫关山措手不及。他浑浑噩噩地从餐厅出来，过马路的时候连来往车辆都没注意看，贺天在后面跟得心惊胆战，可又不敢靠太近，怕惹烦了青年自己真就没戏唱了。 “莫哥，大下午的就来喝酒啊。”寸头是莫关山楼下清吧的调酒师，两人脾气相投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今天还是照旧来杯Negroni？” 莫关山心神不定地摇摇头，“长岛冰茶吧。” 嚯！事出反常，这是遇到烦心事了啊。“那啥，有需要可以跟哥们儿说说。” “谢了，今天我就想一个人喝点。” 贺天跟着莫关山的时候中间隔了段距离，等走近一瞧才发现他竟然进了家酒吧，再进去一看，得，已经喝上了。 “什么时候变成小酒鬼了。”贺天嘟嘟囔囔的，找了个只能他看到莫关山莫关山看不到他的位置坐下。他一向对酒精没感觉且坚定地认为喝酒误事，莫关山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怎么喝酒，怎么半年没见那么能喝了，喝酒跟喝水似的。 话说人喝闷酒的时候最容易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酒杯就已经递到嘴边，猛喝一口放下，几秒后手指便又触上杯子了。莫关山低着头，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掩住满眼的落寞，易碎的宛如夜幕上即将耗尽能量，不再炽热、不再发光的恒星。 强壮的外形却有一颗破碎的内心，这样的反差在酒气的润色下却更显迷人，谁都有一个当英雄的心，想去拯救一个失魂落魄的绝色帅哥。 “小哥哥，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