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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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事故”以后空好像想明白了些什么,不再禁止小少爷时不时的贴贴,留在家里的时间也长了起来。更多的时候,斯卡拉姆齐可以在厨房里做点以前空教给他的小松饼,然后蜷在空怀里把它们一个个吃掉。 “你太瘦了,需要补充一点糖分。”前任管家这么说着,给他的零食淋上一点蜂蜜:“总感觉你要滑下去了……再往上坐一点吧。” 斯卡拉当然照做。他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舔净脸颊上的一点蜂蜜,又往前挪了挪,双手交叉环住空的背脊。空则在检查了一遍干干净净的碟子以后,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小猫咪果然很喜欢这个动作,眯着眼往上蹭。 “你有多久没出门过了?”空弯着手指,一点一点把他的头发理顺了,又往耳朵后拢起来,“总是待在家可不太行,最起码得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 “我不想出去。”斯卡拉小声地哼唧,把脸埋进空空胸口的领结里。空戳他的脸,他就夹着腿去磨蹭空的腿根,颇具心思地准备分散空的注意力。 “别……哎,别乱动。”空明显绷了一下身体,旋即反应过来,在坏心眼的小家伙腿上拍了一记。斯卡拉顺势把腿抬高了些,让空能顺势往下摸下去、勾着他的腿环微微拉起,勒出一点浅淡的红痕来。 但他是不可能纵容小少爷一直宅在家里,连出门散个步都不愿意的。他养的是孩子……虽然已经和孩子睡在一张床上,不是在养一只关在家里观赏的猫。 再说连宠物猫偶尔也会想出门溜达溜达呢。 所以这一天他接受小少爷的“贿赂”,暂时放过了他,然后在小半个月后借着某个不大不小的宴会把他拖出了门。 被他好好养了四五个月的斯卡拉姆齐看上去恢复得不错,社交礼仪没有落下,神情里的那些畏缩惶恐也看不到了。即使空一如既往地受欢迎,身边围满了人,他也没有表现出慌乱来。 也有人认出了曾在法拉第伯爵那里被展出过的斯卡拉姆齐,但谁都知道那个老贵族从几个月前就开始走霉运,不仅亏损了大量钱财,还在替国王办事时做错了好几件事,眼看连原本的爵位也不能保有,谁都知道为了他跟风头正盛的空对上不合算。 所以一直到午餐结束,空带着斯卡拉早退离开,他们也没碰见一个说三道四的呆瓜。 “明明现在才六月,怎么已经热起来了。”空把衬衣的纽扣解开一颗,撒娇似地朝斯卡拉抱怨着。斯卡拉姆齐紧紧跟着他,捉着他的手,一声不吭。 这时候他倒是比刚才还要紧张了,真像只趋吉避凶的小动物,对不好的事总有种超前的预感。 空闭了闭眼。他没有叫马车来接,此时已经牵着小少爷逛到了公园门口。他望向草坪边的一个长椅,轻轻地把自己的手往外抽了一下。 只是很轻的一挣,就是不算有力气的斯卡拉也不会有抓不住的情况。可他就愣愣地盯着空看,玻璃珠似的眼睛里是令人心碎的绝望,甚至连抓紧他的努力都没有做,就让空的手从他手里滑脱了。 “我有点事,得先离开一会儿,斯卡拉在这里等我好吗?”空对他说。 “是……好的。”斯卡拉姆齐轻声答道。他抖着嘴唇,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空转身离开了。 早已预料到的抛弃……终于到来了啊。 坐在长椅上的斯卡拉姆齐,脑内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空不会回来了。他无比清晰地知道这一个事实,不如说这已经是比他预料中好太多的结果。他原以为空带他出来,是要像从前在法拉第那里一样,把他转赠给随意一个对空有帮助的人,来实现他最后的价值的。 本就如此,他对于空来说,本来也只有被报复被解恨的价值可以利用,在空发xiele情绪后就变得一文不名。他也曾代入过空的视角,觉得倘若是他对某个人付出那么多,却被对方伤害驱逐的话,他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空松开他手的时候他有想过求他,他可以跪着哭着诉说他曾经背叛空的原因,可以用他有的一切换空留他在身边哪怕再一天也好,可他最终连问一句“您还会来接我吗”也不敢——空早就说过了,他不要他做他的宠物。有关斯卡拉姆齐的一切终将被弃如敝履,正如他当年对空做的那样。 他小小地、小小地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抱着腿蜷到那张石椅子上,把自己团成弱小动物保护自己的模样,准备在这里度过也许是自己的最后几天。感谢空如此心软,就连扔掉他也找了尚且温和的借口,让他还有一个理由留在这里等待。 无望地等待下去。 “斯卡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是带着笑的、非常亲呢的语气:“欢迎回家,小主人。” 斯卡拉姆齐知道那是哪一段回忆。他最近总是想起它,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离他更接近。他并不回避,盖因这已经是他唯一能再看到空的机会。 记忆中的那天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他照常在清晨乘马车前往祖父的庄园,陪老人坐了半个小时,又去与无趣的亲属们进行了一些社交。等他回到自己的别墅时,一场大雪正压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就快从云中落下来的样子。空一如既往地带领仆人们在门口迎接他,看到马车停下便走上前朝他递出手来,金色的长发和琥珀色的眸子在灰云下闪耀得格外耀眼。 他就是在那时避开空伸出的手,抽出了别在腰间的佩剑。 跟在空身后的女仆长第一个发出了尖叫,仆人们乱成一团,每个人都在惊恐地号呼。斯卡拉姆齐不太记得接下来发生的事,事实上当时他就已经心痛到难以呼吸,无力再去看他造成了怎样的恶果,残留在他脑海里的只有空踉跄着后退时不可思议的表情,还有血落到雪上斑驳的红白色而已。 “管家空来历不明,混入温莎领后依然天性难改,谄媚贵族,盗窃成瘾。”他握着剑,把莫须有的罪名说得流畅又直白,不容分说地把他最亲近的存在钉死在耻辱柱上:“原本我应该杀你,但念及旧情,就用这一剑来作了结。我不能容忍你这样的罪人再在我的领土停留……” “等等。”空震惊地扬起脸望向他,“斯卡拉——” “我已经很厌烦你了。”他冷冷地打断了他,“现在,立刻带着你的meimei从我的庄园里滚出去,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告诉我他在我的领地里再见到你。” 快走吧,越远越好。他想着从祖父那里听来的消息,狠心转过脸去,不理会鼻腔里涌上来的血气,也不看空离开的背影:倘若他的家族真的毁于一旦,也许他还能出于某些原因苟活,向来作为他的代理人出现的空却绝对难逃一死。 空必须干干净净地离开,即使要背负不存在的罪行,即使永远恨他,也绝不能在此地死去。 “斯卡拉……斯卡拉姆齐?你还好吗斯卡拉?” 还是熟悉的声音,只是这次不止是呼喊,还有摇晃的感觉。斯卡拉一开始没有反应,被晃得厉害了才艰难地把头从双膝间抬起,乱七八糟的切发黏在眼眶附近,僵硬的脊骨都因为动作嘎吱作响。 是谁在碰他啊…… 出现在他眼前的仍是金发管家的幻象,他神色焦急地抓着他的肩膀,叫他的名字,就像一场美梦。斯卡拉姆齐下意识地向他伸出手去,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穿透那个人影——那个人捉住他,把他拥进了阳光一样暄软的气息里。 “哎……?” 是真的吗……是真的空吗?不是虚无的幻想,不是来折磨他的幽灵? 他不敢眨眼,战战兢兢地用手摸索,一时竟不能分辨自己是否摸到了真实的体温。可是空仍在那里,和他贴得这样近,触手可及。 “斯卡拉?”他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试图哄他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斯卡拉,我们该回家了……是生我气了吗?我给你买了棉花糖……” 斯卡拉姆齐突然笑起来。 他肩膀耸动,无声地张开嘴唇,话还没出口便先掉了眼泪;数年苦痛中都不曾落下的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来,怎么也止不住,滴滴答答弄湿了空给他挑选的衣裳,guntang的温度让他怀疑流出的究竟是泪还是血。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伤害你……你想怎样对我都可以的空,我知道没有用但是我真的好痛啊……空,我好痛啊……” 他胡乱地对着空道歉,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会抓着空的衣服一个劲打颤。空紧紧抱着他、拍着他的背,去吻他湿热红肿的眼角,温热的舌尖轻轻触碰他的睫毛。 “我从来没有怪过斯卡拉,真的。”他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脊背,摸索少年细瘦得分明的骨节:“斯卡拉当时是为了救我,不是吗?就算斯卡拉从前伤到过我,现在也已经还清了。你没有必要再对我感到抱歉,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是我太晚太晚找到你,才让你遭受那样多的苦难……我真的很难过。” 眼泪朦胧的猫猫仰起脸,小声问:“那空还会不要我吗?我真的……什么都可以做的……” “绝对不会不要你的斯卡拉。”空亲亲他,又拉起他的手背亲吻了一下。 “就在这里起誓好了,从现在开始空会一直陪着斯卡拉姆齐,直到空生命的终结。至于代价……斯卡拉已经预支过了哦?” “现在,请我的小少爷擦一下眼泪,拿好棉花糖吧。”他微笑起来:“我们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