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之风的离去
坎肩这个投弹兵做这件事一点不难，他只要将药粉以精准的角度和力道打在上风向的窗外角落，粉丸一震即碎，飞扬进室内，听起来不过是窗台上飞走了一只小鸟般地一震。 也许是时机正好，也许是纹身师确实老了，不过三天，那里发回信息说，人已经发作昏迷。我让他们好生将人关起来，不可再有半点损伤。 ＂师傅暂时还醒不了，身体也需要些时日恢复机能。我先跟你去布置存丹处吧。＂ ＂你不宜露面，我带人进去后，你再跟进来。＂张岳岚扣着我的这些日子，与小花和二叔那儿各有接触，应该已经取得了他们的认可。毕竟他比闷油瓶好商量，显得更像正常人，为着把我拽回＂正轨＂，他们一定会选择他，至少我也不用再寻死觅活。 ＂今晚留下来吧。＂我再次出言挽留，＂我想看着你睡。＂ 他很会笑，听我这么说，笑得有点清甜，＂等我除掉所有让我无法摘下面具的人，到时候，我就不走了。＂ ＂面具下的你，我也辩得清的。＂ ＂吴邪，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喜欢我的真面目，那就是你。我不需要你认识我别的脸，你对我的印象，只能是我的本来模样。＂ 他对＂脸＂的表现形态已经到了执着的地步，我说过，执着于一件事，也是自卑于一件事。越没有钱的人就越在意钱，越没有自我的人越怕模糊了自我。 ＂你这样，太辛苦。＂我亲他，＂跟我一起，却让你更有负担，我不想你这样。＂ ＂我怕有一天，你忘了我的样子，忘了我不比他差，忘了你应该选择我。＂ 我觉得眼眶有点热，他与我，何其相似。＂我是个疯子，没想到，你也是。＂ ＂我换了纹身，就以族长的身份召开家族大会，在那里诛杀所有剩下的藏人部族，而后，我就可以公布身份，到时，你和他也来，这样，一切就都过去了。＂藏人部，原来他们这样称呼这支神秘力量。这个称呼直白形象，让我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蓝袍人，他至今还未露面，可如果是他，以现在的闷油瓶，绝不是对手。 ＂你做上族长后，到时后宫佳丽三千，恐怕见我一面的时间也没了吧！＂ ＂我只会跟血液纯度足够的女人生小孩，否则，也是害了那个女人。＂ ＂你倒坦率，现在就把红杏出墙的计划告诉我，也太目中无人了！看我来cao得你变成佳丽！＂反正他幻想女性角色多年，我给他乱盖帽子，他也无所谓。 又是荒唐一夜，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习惯肛交，心理上却是彻底熟门熟路，恨不得我的小兄弟插进了他脑子里去，喜欢得不得了。 他在变成张起灵的道路上，会十分依赖我，依赖我的认可，因此，在他习惯那个梦寐以求的身份之前，对我都是予取予求的。 张岳岚很懂撒娇，他生长在正常家庭，知道男孩子该怎样做出让别的男性高兴并且包容他的举动。他的撒娇恰到好处，不会太女里女气，我弄得他欲求不满的时候，他也不再刻意学那些偷听来的叫床声胡言乱语。现在都是他的本色出演，咬着嘴唇，眼睛深邃迷离，低声求我，＂受不了了，进来吧。＂，＂你不要偷懒，我，我，我里面痒，吴邪，快帮帮我。＂ 小花给我来了消息，他们确实跟张岳岚勾搭上了，而且还在＂蜜月期＂。听闻我这里也是夜夜笙歌，花儿爷还笑话我＂吸烟原来还能提精气？＂ 勾搭上也好，黑毛蛇和青铜铃都可以通过这种＂勾搭＂布置下去。 看到我这里有了这种转变，他和二叔都松了口气。他们已经抛弃了闷油瓶，或者说，至少有了选择的余地，不再是绝路一条。 我在斗里遇着小花的时候，哥们儿神色很不错，他能从家族脱身，整个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吴邪，不错嘛！身上烟味都没了。＂我最近确实少抽烟，一则不自由，手头没有烟，二来，我现下基本无事可做，无局可谋。 ＂看来这个张起灵比那个管的住你啊！＂ ＂什么这个那个，张起灵，只是一个名字罢了。＂ ＂这里头的机关都布得差不多了，你下辈子抽空自己来放丸子吧，哦，我都忘了，现在这个张起灵会帮你放的，啧啧，这幸福来得那么突然，我都要羡慕了。＂ ＂瞎子跟你说的吧？＂ ＂嗯。＂ ＂他人呢？＂ ＂他去找张起灵了。＂ ＂找他干嘛？＂ ＂自然是请他有多远走多远，外面的世界多美好，去别处转转呗。＂ ＂你还相信他？＂ ＂我习惯了。他成天咧着嘴，你也只能相信他在笑。＂ ＂他跟我说，让我早点死，死在喜欢我的人手里，这样我重生后，会，咳，会受到宠爱。我答应了。你看，我今天有没有死在这里的可能？＂ 小花笑不出来了，看来，他想起了什么漏洞。 ＂你也明白了？以瞎子的玩性，今天这局面，必定不会让我们笑得太舒坦的。＂ ＂你是说，他，他也可能是去......＂ ＂你见过张岳岚吗？＂ ＂没有。＂ ＂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都是瞎子牵的线吧？你只看我活得好好的，看到了他想让你看到的，你信了他，只是因为你相信我。＂ ＂吴邪，无论怎样，我不会离开你半步，你要干傻事，得记着点儿我。＂花儿爷跟我这儿耍赖皮也不是一次两次，失手了就赖上我。 ＂那是自然，我就是死，也得护着你，护着我未来的亲爹啊！＂ ＂你知道黑瞎子的打算？＂ ＂我每天瞪着天花板就在想你跟瞎子，怕你会被他欺负了。＂ ＂你少来，快说。＂ ＂不说了，说也来不及了。＂我摇摇头，＂小花，我没得选。＂ 花儿爷脸色瞬间剧变，他从最初那一愣之后，就已经知道事情与自己想象地完全不同，之后的表情，全是在演。在确定我已经不会上当后，他也掩藏不下去了。 ＂吴邪，你傻吗？你有病吗？张起灵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张起灵，那也没办法，可现在你明明有得选！不，你怎么忍心！同样的脸，你们还睡了那么多天，你怎么忍心下杀手。＂ ＂我连烟都没有抽，我说了，我没得选。你们下手有多重，他伤得就有多重，我能做的，只是在他们中间选一个。＂ ＂那你也应该选张岳岚，这毫无疑问。＂ ＂可你知道瞎子怎么想的吗？你知道张岳岚又有怎样的后手安排？小花，我再说一遍，我没得选，我所能做的，就是带着这个，走到这个地方。＂我掏出身上粘着的微型GPRS。 ＂啪！＂花儿爷呆了半分钟，结果扬手给了我一巴掌。 ＂吴邪，你给我醒醒，不用在我这儿演，我是为了谁？哪个张起灵死了，对我来说都没有关系，我只是想拉你多活几年，至少陪我老了去西湖边吹吹湖风。＂ 事情很简单，也很不简单。花儿爷跟瞎子合谋，想趁机杀掉闷油瓶，因此去请了蓝袍藏人来，小花负责拖住我，而瞎子就去引诱闷油瓶前来。张岳岚比起杀闷油瓶来说，更想先除掉藏人部，因此，在可以打埋伏的地方安了大量的雷管。 他是当惯了首领的，对我的行踪一直牢牢把控，不给我做出让他翻脸难做的事的机会。可如今我呆在了雷区，这是连环雷，他要想炸死杀手，就得先来把＂毫不知情＂的我拉离雷区。 这些雷管由特种兵大队的专家布置，连蓝袍都骗得过，更何况是我？只是，我也不用有火眼金睛，小花约蓝袍见面的地方，就是要炸的地方，我只要闻着小花的味道找到他，张岳岚的局就难受了。 而这会儿，瞎子也一定在观望，蓝袍从来都准时，现在时间还早，他不会在约定地点等待。 ＂现在恐怕即使我后悔了，不想死了，也没有用，我跟魔鬼签了协议，即使没有别人来杀我，他也会动手，将来还会说成，我是为爱而死。＂ ＂你想过你二叔没有，吴邪，我没有叔叔，从小就是一个人，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如果是我，即便放弃爱情，也不会做对不起家族的事。更何况现在你还不用放弃，只是你不愿意改变想法。＂ 小花一眼认定我是故意把罪推给瞎子，我心中早已经有了选择，又或者说，从没有改变过。 ＂咔哒！＂一声机关启动声响起。 ＂我说了，我已经跟恶魔签约，我改不改变都已经没有意义。这里的炸药，无论针对谁，我都会被连带着炸死。他有了两个张起灵做他的＂玩具＂，我跟张起灵的事，在他那里，已经玩腻了。＂ ＂吴邪，跟我走。＂ 闷油瓶出现在黑暗中，把小花吓了一跳。 我苦笑着摇头，＂你还是来了，为什么，＂，＂噗！＂，一把刀透胸而过。＂轰！＂远处炸了，眼一花，我被人扑出了延石墙而建的走道，眼角余光中，花儿爷蝴蝶刀一闪，已经朝某人削去。 被爆炸冲击波弹到了五米以下的地上，张岳岚摔在我身上，他被一把类似黑金古刀的钝头刀穿胸而过，连同刀头压在我身上，使得刀子又滑出去了几分，血在滑出处喷涌。 我摸着他的脸，＂我怕你忘了我的样子＂，是有多傻，正因为你这张脸，你在我这里，才永远取代不了他，因为你没有自我，你只是一个影子。 ＂吴邪，帮我把刀拔了。＂ ＂再陪我说说话吧。＂ ＂那里，痛。＂ ＂嗯，因为破了。＂ ＂我不明白的，现在也不想搞明白，我明白的，就装成不明白吧。＂ ＂好。你一直想摘下面具，你死后，他会戴上你的面具，来为你报仇，到时候，兴许也是这把刀，会把我也送来陪你。＂ 张岳岚趴我身上，一时还死不了，身体因为失血过多，一阵阵抽搐，可血液被刀子堵在破口，流了会儿，凝结了几分，因此，不去拔了刀子，他会有一会儿好活。 他明白的，是我的选择，他不明白的，是瞎子的选择。瞎子在这个时候，应该带着闷油瓶过来了，可他却一个人在这里启动了炸药，想炸死我。 ＂吴邪，为什么，你们都选他。＂ 他的声音越发低，终究还是问了。 ＂那么，你又为什么，要执着于我，执着于这张面孔呢？＂ ＂我想做回我自己，可是当我摘下面具，没有人认得我，包括我自己。只有你，尽管将我错认成他，可你的眼神让我觉得，你是认识我的。＂ ＂就一次，也不能让我看看平日的你吗？我，我真的，想认识你，见见你的面具。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越说越小声。 他无神的眼瞪大了几分，＂我以为，我认可你的长生，就足够了。＂ ＂不，长生是错的，我一直都明白。只是我们两个，都是疯子。＂ 我伸手去拔他背上的刀，远处有踩中石子的声响，闷油瓶已经循着爆炸声过来了。 张岳岚背上涌出最后一次血，终于咽了气。 我把他仰面放平，手里拿着刀，站在一旁低头看他。 闷油瓶一点也不怕我，见这里只有我，便直接走近了些，一见着地上的人，立刻傻在当场。 他纵使没有失忆，也不知道张岳岚是他兄弟，眼下，只看这张脸和身形，毫无疑问，这是他的同胞亲兄弟。我杀了他的双胞胎兄弟。任谁都会这样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