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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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破晓之前 他出生在冬天,雪花飘落的季节。 医院里的人谨小慎微忙忙碌碌,即便全市最好的医院妇产科床位紧张寸土寸金,可在这里,这个偌大的医院房间里,也只有一张床。病房里空旷的很,漂亮的女人坐在床上,全然不顾身旁孩子的哭声,安静的阅读手中的一份文件。 可能是孩子哭的声音太大了,终究还是吵到了这个有些憔悴的女人,于是她打了个电话,叫保姆把孩子带去别的房间。 孩子就一直哭,保姆也不哄着,没有人哄着,就只是在哭。 这是马嘉祺唯一一次对自己亲生母亲哭泣,用婴儿的声音怒吼,在这之后,他在也没在别人面前宣泄过。 在12岁之前,马嘉祺最喜欢母亲。 即便他10岁才和母亲见面,在此之前,他都生活在父亲的高压教育下。 母亲和父亲有什么不同呢,对于年幼的马嘉祺来说,实在天差地别。 从小接受双语教育,所有科目一对一家教,别的孩子还在幼儿园搭积木,他在课后被迫学方程式,就算是玩具,也是极其复杂的乐高,即便如此,马嘉祺也玩的不亦乐乎。 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毕竟有一个先例,他的哥哥,马嘉诚。 他的哥哥也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幼儿园也都是最好的私立学校,上学放学都有保镖接,如果交到朋友,朋友会被父亲一通排查,没有益处的一律不许继续相处。 不过,听说哥哥是爸妈还没离婚的时候生的,马嘉祺还是比较羡慕这一点,十岁之前,他家里唯一的女性是做饭的保姆阿姨。 马嘉祺有时候觉得,家里的人都不会说话,没有表情,他觉得家里总是死气沉沉,若非偶尔也能看到别的小孩父母来接时的样子,他都要相信,全世界的小孩都是像他这样长大的。 但是他却没有反抗,也不是没想过反抗,只是还没和父亲说两句话,就被冰冷的盯着,似乎在责怪他耽误了自己的时间,然后直接打断,告诉他很闲的话去做题。 那时候他才九岁。 大概是没有过温情,所以也期待的少了些,他几乎习惯了家里没有别的情感的氛围,哥哥也是,总是默默的做自己的事,偶尔看他一眼,表情也看不出任何东西。 他和哥哥比,似乎更有头脑,这一点是家教老师说的,他们家从来没有所谓的顾及他人感受,尤其是兄弟俩之间,似乎什么都在被对比。 他的天赋被上报到父亲那里,于是他的书架上又多了一些商业书籍。 马嘉祺很长时间里是期望和父亲说话的,他知道自己父亲的强大,所以才冷漠,他起初还是愿意理解的。直到四年级的音乐课。 那是个漂亮的音乐老师,看起来很年轻,在这所私立小学里能够谋得职位,说明了她的能力。上课的时候,老师介绍了许多乐器,乐器的声音,用法,代表乐章等等。马嘉祺只注意到了一种叫做架子鼓的乐器,老师选了一段乐队表演,音符流动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触动。 下课的时候,很多小孩都凑上去想要玩一玩那个乐器模仿软件,而他一动不动,他从小的教育不许他这么做 于是他盯着老师手里平板电脑的乐器模仿界面,一言不发。 可是老师主动搭话了。 她问马嘉祺喜欢什么乐器,小男孩保持自己不被好奇心带着围过去已经不错了,被这么一问,又怎么会隐瞒。 于是老师为他讲了架子鼓的学法和很多厉害的乐队,直到下节课开始,老师不得不离开。 放学之后,马嘉祺怀揣着心事上了车,他知道不能问自己的父亲,于是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平时照顾自己起居,看起来最和蔼的保姆阿姨。 “阿姨,架子鼓…我可以学吗?” 马嘉祺至今都记得阿姨惊异的眼神和长久的沉默。 第二天音乐老师被开除了,他是到了下一节音乐课才知道的,他很想追问原因,可是在得到了新音乐老师小心翼翼的躲闪眼神和冷漠的疏离时,他就意识到了原因。 十岁之后,他见到了母亲。 他每周只有一个下午可以和母亲见面,据说是母亲花了很多钱打官司赢来的,只有半天,而聪明如马嘉祺的父亲,已经为他报好了奥数班,由保姆阿姨看着上课。 可他一直都没去。 这是他和母亲的秘密,这也是他最喜欢母亲的原因,原本应该上奥数的周六下午,母亲为他换成了架子鼓培训班。 拿到鼓棒的时候他欣喜若狂,坐到架子鼓面前时,他也只是拿着,也不敢敲下去,脑海中是父亲责备的神情,这让他手心冒汗。直到获得了母亲肯定的目光,他才敲出第一个音节,敲的声音太大了,差点就要流泪。 他不知道母亲是怎么说服了父亲,但他得到了关心,得到了兴趣爱好,他如获至宝,他也由衷的觉得,有母亲真好,会为自己考虑。 每周六他都可以敲上三个小时的鼓,在那三个小时里,他可以笑,可以说有趣的话,可以暂时忘掉压抑的一切,母亲甚至会鼓励他参加小比赛,母亲温柔体贴,而他又懂事至极,母子二人相处过于融洽,以至于马嘉祺会时不时的想,这样好的人,为什么会和父亲分开。 关于这件事,他整整一年多都没有答案。 他的情绪越来越多样,在家风严厉的马家,像是唯一的一抹淡色,整个宅子都有生气。 而这一切,也落入马嘉祺的父亲眼中。 直到小升初结束的暑假,一切疑问都有了答案。 马嘉祺记得那天傍晚,他打完架子鼓,母亲笑吟吟的看着他,对他说,嘉祺很厉害,不如和爸爸说说,自己想学架子鼓,嘉祺也长大了,有些事可以自己争取一下的。 和母亲待在一起的时光里,马嘉祺总有一种自己只是普通人家的小孩,拥有凡尘欢喜的的小孩的错觉,母亲把鼓棒递到马嘉祺面前,看着有些磨损了的鼓棒,太阳光镀在上面,像是自己熠熠生辉的梦想,阳光曝晒下,他一阵头晕目眩,迷迷糊糊的接过去,答应母亲晚上和父亲谈谈。 把马嘉祺送回家之后,母亲转身离开,却没有搭车,说是要散步。保姆意味深长的看了这位二少爷一眼,用从没有过的关切语气问他要不要吃些什么,先上楼休息,或者去地下室书屋。 关心太多了,这不平常,可马嘉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正要答应,却被马嘉诚打断。 “我带他去书屋吧,父亲之前说有书要我拿给他。” 保姆听了这话也没多心,目送两位少爷走向去地下室书房的暗门,就转身去了厨房。 马嘉祺不明白平素说不上几句话的哥哥怎么突然要和他单独相处,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刚从客厅走廊的暗门下了书房,马嘉诚就停下,目光和平时不太一样,不再是只有疏离和冷漠,而是有一种怜悯,一种马嘉祺不明白的怜悯。 “你有权力知道真相。” 说着,马嘉诚带着马嘉祺从另一边同样可以离开地下室,通往一楼书房隔间的门离开,这个门平时都是上锁的,马嘉诚在十五岁才获得密码。 不明就里的马嘉祺就这么被带到隔间里,他还没出声询问,隔间外,也就是一楼书房里,突然出现母亲的声音。 母亲的声音还是这样温婉,说的话却恰恰相反。 “你以为你什么都可以掌控,太高看自己了吧,这么自以为是,你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儿子喜欢什么吧?” “所以呢?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做了什么?” “你如果真知道,还要等到今天?有些东西超出你预料你就受不了了吧?你等着,不仅是马嘉祺,我要你马家的东西,你自以为掌控的,全部都离开你,这就是你的代价!” “装不下去了?扮演一个好母亲扮演的怎么样?” “为了恶心到你,我扮演的还算成功,重头戏还没到时候,你的报应早着呢!” “神经病。” 父亲似乎还要说什么,但是对于马嘉祺来说,不重要了。 一旁的马嘉诚也惊呆了,他似乎没想到这件事比他想的还复杂。 在马嘉诚惊讶的目光中,马嘉祺极力克制自己的呼吸,尽可能的控制音量疯狂喘气,然后在片刻后,从背上的书包里拿出一对鼓棒。 下一秒,他推开门,直直面对正在争吵的父母。 父亲脸色依旧淡漠,但难免有些惊讶,母亲更是如此。 然后在两人的震惊中,马嘉祺掰断了鼓棒。 “母亲,你演的实在不好。” 那天之后,母亲再次从他生命中消失了。 马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保姆被解雇了,别的好像什么都没变,马嘉祺的父亲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把断了两半的鼓棒扔在地上之后,马嘉祺就从书房走出去回了自己房间,马嘉诚也原路回了地下室书屋,兄弟俩也没再说什么。 从那个时候起,马嘉祺突然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博弈用的玩偶,太过于称职。 可是凭什么。 他明明也只是在这个世界生长的大多数。 他对父亲的敬畏,对母亲的依赖,造就了他被父亲掌控,被母亲煽动。 明明都是至亲,偏偏是自己最要提防的人。 可是这个家,他又怎么才能逃离。 年仅12岁的马嘉祺,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变得那么远,而他想要的,也都灰蒙蒙一片。 13岁的时候,其实他都准备放弃了,准备接受自己作为马家二少爷的命运了。 他收到了一份礼物。 来自同样沉默寡言的哥哥。 那是一张比赛证书,他记得这个比赛,参与的人不多,表演完之后,一个女孩还说他很厉害。 当然,比赛证书很快被父亲发现,毕竟他的房间不允许上锁,落了锁的抽屉新保姆阿姨也有钥匙。 马嘉祺被叫进书房的时候,那张证书就放在正中间的书桌上。 可是马嘉祺却早已不再是曾经一想到父亲都会战栗的小孩,他就这么站着,初二了的男孩,个子也窜到了一米七多,和父亲差的不远了,他头也不抬,只是抬着眼毫无避讳的和父亲对视。 然后走上前,拿起证书,满不在乎的撕掉。 “很早之前的事了,劳烦您费心。” 要离开这里的决定,他做了一年多。 初一初二,大家都还在享受青春的时候,他在思考如何脱离这个家。 他也不是没有朋友,或许是那断了的鼓棒还是改变了他,他开始学着把自己的人际关系处理的游刃有余,他开始隐藏锋芒,他开始选择合适的朋友。 严家jiejie,就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这个女生很厉害,严家的长女,但是性格很好,挺强势的,也足够聪明。 从和她关系近了一点之后,马嘉祺就开始拜托她帮忙,所有马嘉祺积攒的钱和为了逃出去准备的学习资料和证书,都在严家jiejie那里,毕竟这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所以严家jiejie也欣然同意。 有了帮助,马嘉祺就开始肆无忌惮的着手打理以后,而他选择的离开时间,就是高中。 他为此做了一个极尽周全的计划,高中也刚好是不会耽误他未来发展的时间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积累,隐忍,默不作声。 护照,学校申请,语言考试,他都考虑进去了,他的年龄还小,有些东西需要监护人,但是巧就巧在他有那么一个巴不得看着他父亲痛苦,竭尽全力就是要恶心他父亲的mama。 这件事他是用谈判的方式和母亲谈的,而谈判的开始,是那断了的鼓棒。 总会有那么一点点心软吧,他记得,那天他走出隔间,母亲的表情是错愕的,她让保姆支开自己,不就是不想他知道?或许她还是有一点良知的,况且,如果马嘉祺脱离了父亲,对她来说,那就是达成了目的。 事情如他想的一样,母亲答应了下来,那接下来,就是攒钱,用这种方式攒钱,明明自己完全不缺钱,但是他知道每一笔钱都会被父亲细细查看去向,所以他不能正大光明的拿,他必须用自己的方式。 有时候严家jiejie会问他这又是何必,堂堂一个少爷不当,一定要赚那些辛苦钱。 他每次都不回答。 初三的时候,他被父亲带去了严家。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严浩翔。 小小的男孩委屈巴巴的站在灌木丛里,白色的袜子都被染脏。 这样小的孩子,却给了马嘉祺真正意义上的一份善意,他记得,小孩哭的脸都花了,把半颗橘子糖埋下去,要等橘子糖长大结果,然后请他吃糖。 虽然幼稚,可是马嘉祺却不自觉的期待,明明知道糖是不会长大的,可是看着夕阳下的严浩翔,他很想见一见,长大了的小孩。 初三毕业的时候,到了他离开的时候。 有些事情隐忍了三年,也准备了三年,虽说无法确保万无一失,但实在努力了太久,好在没出什么差错。 他来到慕尼黑,提前学习了语言,准备好的高中offer,还有至少够他交学费的钱,他身上只有简单的衣服,严家jiejie冒险把他送去的机场,临走前什么都没说,只说保重。 他在飞机上见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大的男孩,丁程鑫。 和他不一样的是,丁程鑫是被家里人强行送来的德国,而他是逃跑,两个人对视一瞬间有一种似曾相识,既然都是华人,又都是来慕尼黑上高中,能认识一个朋友当然最好。 两人就读的不是同一所高中,但是交换了联系方式,偶尔会一块吃顿饭,在马嘉祺打工的餐厅。 第一年的时候,因为打工能赚的钱不多,他一个异乡人,吃了不少亏,只能住在简陋的地下室,下雨天会漏水,冬天冷的要死人,有时候吃饭都成问题,毕竟没什么一技之长,他只有很厉害的头脑,为了防止被发现,他不能和国内的人联系,二月份差点因为没钱交房租被赶出去。 不过事情还是有点转机,他开始帮杂志社写文章,什么都写,他不是体验派,他不在乎自己写的真不真实,他只写赚钱的的文章。 后来也凭借自己是中国人却精通中英德三国语言,在一家语言培训机构教小朋友中文,培训机构给的钱不少,足够他交房租,甚至换个房子,但是他还不能换,他要继续积攒,为了未来做准备。 第二年的时候,他养了一条柴犬,他当然没有闲情逸致买狗,只不过某一天从餐厅打工回来经过小巷子,看到了这条柴犬幼崽,断了一条腿,努力移动着,往有光的地方靠。 他毕竟是个高中生,过去的生活再痛苦,少年总是会有燃起希望的勇气,所以他带着这条小柴犬回了家,即便是地下室,也比露宿街头要好。 这一年半里,他其实也没有交到什么朋友,并非不能,而是他习惯了父亲的教育方式,在很多个痛恨自己原生家庭的日夜里也思考过,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父亲的教育,确实是利益最大化教育。 选择有用的交朋友,不被感情的事影响自己。 要说他唯一一件感情用事的事,就是带着小柴犬回家吧。 那会儿又到冬天了,房东阿姨其实人不坏,站在她的立场上,不损害自身利益的条件下,能给马嘉祺的确实只有这么多,至少愿意在冬天给他两个旧的热水袋和两个旧毯子。 马嘉祺微笑着感谢,把其中一条毯子塞到给小柴犬做的小窝里。 小柴犬眼睛乌黑,总是悄悄的看着马嘉祺学习,忙碌,马嘉祺只要一动身,不管是上厕所还是收拾东西,它都要拖着断了的腿亦步亦趋的跟着,每次看到这样的它,马嘉祺心里都会有种挣扎的痛苦,感情这种东西,不对人产生简单,但不对动物产生太难,他忍不住想揉揉柴犬的脑袋,忍不住多给他一些rou,即便自己的晚餐都是餐厅打工后老板让自己打包带一些回家的。 可是变故还是发生了。 高二的时候,他还是被发现了,当他打完工回到房东的小院子的时候,看到了好几个陌生面孔的中国人,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暴露了,于是趁没人发现调头就跑,事实上在德国他不用担心被强行带回去,毕竟他是合法出来的,只是他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一路跑回餐厅,刚好遇见了丁程鑫在附近闲逛,他对丁程鑫没什么需要隐瞒,毕竟和这人无冤无仇,并且这人也很聪明,总归还是需要有人能说的上话的。 马嘉祺说打算找个机会收拾一下从房东的后门跑路,直接搬走,好在有点积蓄,丁程鑫表示可以帮忙,马嘉祺没拒绝。 聊着聊着马嘉祺突然意识到,自己算漏了一件事。 那只小柴犬。 自己可以在餐厅对付一夜,那它呢?保不齐房东阿姨就是因为怕事而把来找他的人放进去。 想到这里,马嘉祺立马起身,匆匆和丁程鑫说了一句忘了小柴犬了就要往回跑,可刚跑两步,又停了一下。 丁程鑫正要跟他一起跑回去,见他停下,十分疑惑。 “愣着干嘛?不去救柴犬了?” 马嘉祺回过神,懊悔的打开餐厅的门往外跑,丁程鑫也跟着他,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犹豫了一下,但是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 回到出租屋,马嘉祺愣在了原地。 眼前的景象太过意外,房间里乱的吓人,像是被人砸了个粉碎,而小柴犬也不见了。 马嘉祺安静的,小心翼翼的绕着房间走了一圈。 随后他颓然的跪倒在地上,面前是一摊血迹,血迹中还有一些狗毛。 丁程鑫紧跟着过来,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都在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马嘉祺才看到,那滩血旁边的纸上,似乎有字。 “你和你的狗一样疯,永远别再回来。” 丁程鑫看着他的背影,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帮他收拾一下别的东西,声音也尽量的小。 过了良久,两个人默默了好久,久到丁程鑫以为应该是早上了,但他们明明没等到天亮。 “谢了,我自己来吧。” “马嘉祺,你难受不用这样,我帮不了你什么,但你至少别跟我还来客气这一套。” 可是马嘉祺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站起身,过了好久才回头,地下室的光暗的可怕,很难想象他究竟怎么坚持下来的。 在巨大的沉默里,丁程鑫看着他的眼睛。 那样深邃的,却空洞的瞳孔。 又过了好一会儿,马嘉祺从口袋里摸索着什么,然后呆滞的问丁程鑫,有没有打火机。 “有。” 然后马嘉祺点燃一支烟,回过身看着地上那滩血,看了好一会儿。 “它被我捡来的时候,断了一条腿。” “我每次一开门,他就在门口。” “我给他带的吃的,他都很喜欢。” 丁程鑫突然很想抱抱这个朋友,这个不知不觉长高,肩也变宽的男孩,他承受的东西自己无法想象,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准确的来说,是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过了一会儿,马嘉祺声音有些颤抖,把烟头扔在那滩血里,火星子没烧两下就灭了。 “我跑回餐厅,我犹豫了,因为我在想,值不值得,我会不会遇到麻烦,所以这些是我咎由自取,我没有力量保护它。” “谢你是真的,听我说这些,我很满足了。” “看样子我不用搬了,没人会再找我了。” “你回去吧,我需要时间想清楚。” 丁程鑫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言不发的离开。 他明白这一刻自己能做的不多,回到自己的公寓,他第一件事就是联系认识的人,看看有没有马嘉祺租的起性价比又很高的房子。 要离开的,他内心里一定也是这么希望的。 在丁程鑫离开后,马嘉祺开始收拾这个地下室,散落的书和卷子,沾了血的被子,断了的笔和被弄脏的书,全部被他丢进垃圾堆。 地上的血,他用水桶接了水,一遍遍的冲洗,一遍遍的把清水浇上去。 “怎么弄不干净啊。” 这样多次尝试无果之后,马嘉祺疲倦的躺在没有被子的床上。 好笑的是,他带的照片里,居然有一张是他小时候和家人的合照。 马嘉祺把这张照片从书的夹层里拿出来,放在手上看了许久,又把它放在原本为它准备的,墙壁上的照片固定夹上。 突然,他站起身拿了一把水果刀。 然后反手拿着那把刀,直直扎进墙壁上的照片。 他咬着牙,手握刀握的太用力而青筋暴起,挥刀的动作也太用力,全身的骨骼都在响,而他在尖刀一个个刺下去的瞬间无声落泪,泪水融化他的肺部,他一度呼吸困难。 直到,刀尖断了,墙壁被凿出裂缝,照片粉碎,每一个人的脸都看不清。 他看着墙壁,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起身走向那摊怎么也洗不干净的血迹,用断掉的刀身凿开瓷砖,直接把那四块瓷砖都挖掉了。 不必要的,理不清的,无法复原的,扔掉就好。 后来他还是换了房子,家人确实也再没找过他。 他顺利的考上医科大学读了心理学,丁程鑫就读了教育心理学,他们一直是好朋友,高三毕业之后,他还回了一次中国,因为丁程鑫的jiejie因为被人欺骗利用而去世了,丁程鑫整个人近乎崩溃,他不放心于是陪着好友回去,顺带着回了一趟重庆,还遇到了一个不认识路的小孩,自己好心帮他报了警。 再后来,丁程鑫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只不过对马嘉祺还是一样,大概是两个人共同经历了太多。 在大学的时候他们一块儿做辅导老师,托管老师,一边赚钱一边做一些研究观察,这期间还有人追求过丁程鑫,但马嘉祺知道,这个人实在受了太大创伤,想让他开启一段感情比登天还难。 而马嘉祺也遇到了追求他的Yannis,可他只是因为性癖和亚文化才答应和Yannis做了,而且还看在这小孩已经成年了的份上,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轴。 不过和自己学生出格他还是没再犯过,就算学生已经成年,因为他讨厌麻烦,学生太容易依赖自己。 他的生活像水一样平静,利用自己的优势辅修了商业金融,开始投资,拿到双学位后借助这么些年的研究发表了权威论文,被聘回国做教授,一切理所应当又毫无波澜。 直到有一天,他如往常一样在家准备讲座文件的时候,一个被蒙着眼睛的男孩被故人带进自己的家,从那一天起,那束阳光透过窗帘照耀,马嘉祺的生活,开始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