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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的夜色里,飘起了一坨坨的鹅毛大雪,地面上已经撒盐似的铺了厚厚的一层雪花。拂衣扭头一看,惊喜地喊了一声:“姑娘,真的下雪了。”沾香被拂衣的声音惊醒了,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往外面瞧了一眼,下一瞬,双眼光芒四射地喊道:“哇,好大的雪啊……”这样大的雪似乎还停留在前世的儿时的记忆里,宁婉婉一下子来了玩兴,转身立即从塌上溜了下来,草草地蹬上自己的凤头履,就急急地往外面去了。“姑娘,姑娘,你跑慢点——”拂衣连忙从衣柜里取出一件翠云裘跟上了出去。宁婉婉站在廊下,伸手接着从屋檐上斜飞而来的雪花,不一会儿就接了满满地一手。拂衣赶紧将翠云裘披在了宁婉婉的身上,一边念叨着:“看把姑娘急的,竟连个厚氅都不穿上就跑出来了,外面下这么大的雪,若是一不小心染上了风寒可怎么办?”风寒!宁婉婉脑海里灵光一现。她终于想到了如何取司湛医案的法子了。“姑娘,快些进去吧,这雪看起来越来越大了。”拂衣见雪势渐大,便又开始劝了起来。宁婉婉却笑着走下阶梯,双手张开,拥抱雪花道:“大才好呢,下大了正好堆雪人,还可以打雪仗。”她站在雪夜里,巧笑嫣兮,像个跌落凡尘的仙子,扭头对沾香欢快地喊着:“沾香,你去屋里搬个椅子过来,我要坐在这院子里的梅树下赏雪。”“嗳。”沾香屁颠屁颠地跑进屋里去了。拂衣无可奈何地走到宁婉婉身边,轻轻地拍打着落在翠云裘上的雪花,“姑娘,这大半夜的赏什么雪啊,仔细别冻坏了身子。”宁婉婉却走到腊梅树下,随手折下一枝梅,兴致勃勃地说:“这就是你不懂了,有人云:梅雪争春未肯降,sao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说的就是这梅香雪洁各领风sao共争春的雅事。”“今夜恰逢腊梅正盛,喜迎初雪,如此良辰美景不如我来做评章,品梅戏雪,何乐而不为?”“……姑娘,你说的这些,奴婢一句也听不太懂。”拂衣一脸懵然。“……”宁婉婉用梅花枝无奈地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然后迅速扭头冲拂衣扯出了一个极其明媚的笑脸,一本正经地说,“我现在突然很想吃烤红薯,就是铺子桥当头李大爷那家的。”这句拂衣立马听懂了,她哭笑不得地说:“真是我的小祖宗诶,奴婢这就去给你买,只是姑娘可别总贪恋赏雪,过会子就得进屋里去。”“知道了,你快些去吧。”宁婉婉无奈地催促道。拂衣只好先去了。“姑娘,椅子。”沾香和两个小丫头很快从屋里搬出来一个黄花梨的圈椅出来,放在了梅花树下,一边快速地对那俩丫头吩咐道:“点翠,把姑娘的汤婆子取过来,点青,拿把油纸伞出来。”点翠点青刚要进屋去拿,沾香连忙冲二人喊道:“对了,油纸伞要喜上眉梢那把。”宁婉婉笑着坐在了椅子上,一边还不忘冲沾香打趣道:“哟,我们家沾香如今也懂得应景了啊。”沾香努了努小嘴道:“那是,跟着姑娘这么久,沾香多少也会沾点书香气的。”宁婉婉笑而不语了。点翠点青很快取来汤婆子和油纸伞来。宁婉婉抱着汤婆子,对围在她身后的丫头们道:“你们几个都去玩雪,不要围着我。”这些丫头除了沾香,拂衣是一等贴身侍女,点青点翠是一等侍女,其他的都是二等侍女,平时很少跟在宁婉婉身边,乍一听宁婉婉这样说,俱是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敢先动,眼里却都闪着蠢蠢欲动的玩性。“快呀,玩起来才热闹。”宁婉婉又道。那些丫头们这才如同放出笼子的小鸟,呼啦一下全都跑到院子中央去玩雪去了。沾香在身旁撑着伞,小身板歪来晃去的,恨不得立马冲上去跟着玩。宁婉婉从沾香手里拽过伞,道:“伞给我,沾香,你也过去。”沾香迟疑了一会儿,才道:“那我去了。”说完,兔子似的撒腿就往那一帮疯玩的丫头堆里冲,刚冲到一半,点翠从地上搓起一个雪球就往沾香的身上扔。沾香惊叫着朝点翠身上扑去,“啊,你敢丢我,看我不收拾你这小蹄子。”“啊,救命啊,沾香jiejie生气了……”“哈哈……”宁婉婉含笑看着眼前欢快的景象,一边暗暗地脱掉藏在裙裾下的凤头履,褪去了足衣,赤着一双脚踩在雪地里,刺骨的寒气瞬间从脚底板蹿进了心窝子里,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噤。真冷!她强忍着寒意,死死地将脚板踩进雪地里,直到双脚彻底被冻到麻木。半柱香后,拂衣怀里揣着热乎乎的烤红薯披雪而归,宁婉婉不慌不忙都蹬上凤头履,收好足衣藏了起来。拂衣见宁婉婉还坐在院子里,伞歪在一边,身上都是雪,连忙走上前嗔怪道:“姑娘,你怎地还在外头?赶紧进屋去。”她扭头气呼呼地冲着还在疯闹的丫头们喊道:“沾香,你这个小蹄子光顾着自个儿闹去,没看见姑娘冻得脸都发青了,还有,你们几个,还不敢快去打热水来伺候姑娘歇息。”拂衣一声令下,丫头们立时散了。宁婉婉无奈地揉了揉额角,乖乖地起身,还没站直身体,就险些歪倒。拂衣急忙扶住宁婉婉,惊喊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宁婉婉动了动脚,这才惊觉自大腿以下,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她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坐久了,腿有些麻木了。”说完,便推开拂衣,强撑着麻木的双腿进屋了。*拂衣暖好床铺后,催促着宁婉婉赶紧上/床,宁婉婉只好慢慢吞吞地上/床躺下了。拂衣将宁婉婉的被褥盖好,检查了又检查,见已经盖得严严实实,这才舒了一口气,放下了床帏,熄了灯,轻轻地退到了暖阁外面的床上守夜去了。宁婉婉听见外面彻底没了动静,便轻轻地将身上的被子掀开放在床角里。被窝里好不容易捂住的暖气瞬间没了,凉飕飕的冷意很快包裹住了宁婉婉的身体,牙齿也控制不住地打起架来,冷地她只好蜷缩成一团,可就是不盖被子。*“姑娘,姑娘,快醒醒,姑娘……”宁婉婉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飘浮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浮浮沉沉,晕晕乎乎的。似有一个朦胧不清的声音撕破昏暗的天际,终于灌入了她的耳膜中,震地她幽幽睁开了眼,然后她看见了拂衣和沾香一脸焦急地站在床边正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