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人魚公子的夢與真實(1) 【劇情章節】

    天漸漸亮了，熾熱的陽光照在黃沙之上。

    前夜的冷凝完全散去，取而待之的是灼熱的乾燥。

    日照透過不甚完整的窗簾進入臥室，賀恩沒有什麼神奇的魔法，他的房間就是原來的真實模樣。

    幸好有夏洛的入住，暫時負責防護的精靈小哥直接將整個房子的氣溫也連接到納西尼特。

    精靈大樹的新鮮空氣，濕潤而清爽的植物氣息，調和了整個空間。

    影輝推開了房子的大門，跟凱伊一起回來。

    大大的獅獸也懶得化人，直接在門口擦了擦四只爪爪，就趴在地上瞇眼。

    鬼人小哥則在廚房找了水，沁涼的清水也透著光元素的氣息。

    給凱伊裝了一大盤子，他自己也灌了兩杯。

    看著凱伊大獅子趴在地上，伸出舌頭舐著水，鬼人小哥簡直感嘆獸族的豁達。

    在荒漠中生存的他對水沒特殊喜好，也得承認沙漠比荒漠更艱難。

    荒漠有風暴，乾冷，生物稀少。但溫差沒沙溴大，只有風暴,，好歹也沒有沙暴。

    在不比沙漠缺水的情況下，什麼日子也顯得特別好。

    ＂不知道洛啊忙完了沒？＂

    喝飽了水，凱伊將剩下的一點點水沾濕了爪爪，把爪爪間的沙石舔洗出來吐掉。

    問出口大慨是找個話題，他們都知道，昨天一戰大家也耗了力。以夏洛的性子，不會遺下誰的治療。

    ＂勇者大人還在維持結界？＂

    影輝抬頭看了一看天花，在屋頂上擺著姿勢到天明，一點動靜也沒有，勇者果然是個狠角色。

    ＂嗯，我去通知艾雲哥吧，四周清乾淨了，應該不用一直防護著。＂

    大獅子爬起來，伸了仰腰，變成人雙腳站立，出門口兩下就跳到房頂上。

    剩下來的鬼人小哥著實沒辦法安心去休息，就是籌措一下食物，和要入城的準備吧。

    夏洛的神智飄渺，感覺自己像在水中漂流著。

    水流在他的指間穿過，髮絲在水中漂揚，沁涼的水帶走了暑熱的體溫。

    但他的腿不能動，他的手抬不起來。就像是海中的一片水草，一根木頭，跟著浪流波動。

    慢慢地，他不知道自己漂了多久。耳邊好像傳來一陣哭泣的聲音。眼前的一片黑暗慢慢散去，一抹柔和亮麉的螢藍就在他的眼前。

    夏洛看見了，那是一條細小的人魚，手握著一塊尖利的珊瑚礁石片，躲在巨石之間的縫隙中。

    雖然是在水底，但小人魚手中的礁石片和他身上都沾滿了血。正一點點地消溶在水中。

    大量暗沉的血色，混合少量的年輕鮮血。

    是別人的血，和他自己手掌也被割傷了而流出的血。

    他瑟縮在巨石之間，捲曲著魚尾，雙臂抱著自己，一手還緊握著礁石片，   一手捂著自己的嘴巴。

    一陣吵鬧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小人魚更是驚恐。原本像氣泡一樣懸在眼角的淚珠，溶入了水中，化成一顆極細小的珠子。

    沾著血的手伸出來，一把抓全了淚珠，不讓它飄出去被發現。

    彷彿連呼吸都壓在喉嚨間，小人魚越發冷靜。夏洛也看得出來，這位置是真的隱密，小人魚也是真的幼小，比起正常的人類孩童，因為沒有腳骨的長度，魚尾彎曲著收在身底下。看著只有一半的高度，在巨石後有些不同顏色的水草掩式，只要他不發出聲音，沒人會注意到這邊。

    小人魚也十分懂得自己的情況，不知道他是平民還是沒穿戴，身上並沒有上次在海底中見過的人魚那樣，用各種的珍珠海貝來裝飾。也沒穿任何布料衣物，光溜的皮膚上，就由腰間起化為鱗片。他的身上有不少的傷痕，新新舊舊的。一頭螢藍色的長髮跟海草容為一體，一雙嫩綠的大眼睛死瞪著，再也沒有淚水滲出來。

    吵雜的聲音漸漸遠去了，小人魚放下了手，張著口喘氣。氣泡跟著水在他的口鼻中明顯進出著。

    不能動的原因是在水底，夏洛一個陸地兩個獸，是沒法體會，連＂空氣＂都能出賣行蹤的情況。

    喘息了好一會，小人魚才撐起身子，朝著相反方向游去。

    夏洛就跟著他漂著走，到此任誰也不會不明白。

    這是那蒙的精神層面，是他的深層記憶。

    夏洛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來的，作為魔法師，那蒙的精神力是強大的。

    精神屏障的建築是不可能讓人輕易入侵。

    要不，就是老師的狀態堪憂，要不，就是老師主動邀請自己的。

    現下他們人在沙漠中，著實不是邀人進夢的調情好時候。

    剩下的可能，就是老師在戰鬥之後真的消耗太多了。像是以前那幾次一樣，跟自己連上線了。

    但之前幾次，在他們的精神中夏洛也是可以自由活動的。跟現在陷在回憶中的不一樣，他什麼也做不到。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幼小的那蒙奧蓓拉，拖著受傷的尾巴，在水底中四處躲藏逃跑。

    海王宮的面積比夏洛記憶中的大多了，小人魚走的路他根本不認得。

    海底沒有日光，根本看不出來他已經走了多少時間。夏洛聽得到其他人說的話，明白了前因後果。

    小人魚來自一個邊垂人魚家族，本來這一次，是家族中的人帶著來到海王宮，獻上當海的貿易珍品。

    哪知道被一個高等族人魚看上了，抓著他調戲玩弄。

    小人魚自然是不肯就範。他向那高等族動手，卻被他先發制人地控訴他襲擊。

    而他的族人居然覺得這是一個巴結高等族的好機會。

    "阿蒙，忍一忍，為了我們的族人，這只是一場交易。"

    被培養得細皮嫩rou，可愛柔和的小人魚，到死那天也會記得他的叔父這一句話，那一個貪婪的表情。

    那個高等族人魚把他帶到海王宮的一個海貝中，對他下手的一刻，那蒙的手掰斷了床上的一角珊瑚裝飾，尖銳的一端狠狠插在那高等族身上。

    不只一刀，而是一刀再一刀。

    那蒙在幻年中，就第一次經歷的殺傷死亡。

    他捏著手中的珊瑚礁石片，他的手滿是鮮血。有他人的，有自己的。

    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去找他的族人，沒人會幫助他。

    於是，他逃跑著。

    在逃出去的一刻，一隊人魚兵很快地追上來了。

    夏洛看著他幾乎無路可走，心焦如焚地想提醒小人魚前方的路。他如何叫喊，對方也完全聽不見。

    這是一段回憶，老師在這件事的很多年後才跟自己相遇，所以他不會有什麼事的。

    夏洛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但眼前的那蒙，只是一個沒有任何魔法能力的孩子。

    人魚士兵的刀已經來到了，狠狠的圍攻中，夏洛突然眼前一黑，耳邊只聽到小人魚的悲鳴。

    也許是小人魚的記憶中缺失了，也許是那蒙並不想被看到之後的事。

    夏洛的胸口中一陣疼痛，那悲鳴像是深深刺入了他的腦海中，如一根一根的銳刺。

    精神，或者說是靈魂直接的感受著另一個人的痛苦，比真實受到的的痛更加痛。

    奈何他還發不出一點點聲音，無法渲洩的疼痛累積在心底中。

    等到疼痛開始消散，夏洛彷彿再次回到旁觀者的位置上。

    眼前慢慢復明清晰起來，他看到了，小人魚的臉上包著一大塊海草，掩著了大半張臉和一只眼睛。

    他的魚尾彎曲，跪在一塊平整的大石上，遙遙看著的，是宏偉的海王宮。

    ＂走吧，孩子。＂

    一把十分好聽的低沉女聲，帶點沙啞而溫柔的聲音說著。

    小人魚回頭，夏洛也跟著回頭，那是一個很高的女人。

    她穿著一套華麗而深沉的禮裙，整個人包在黑色當中。

    一頭卷曲濃密的長髮，像是海草一樣在水中飄蕩著。

    看不到她的眼睛，也看不清她的臉，但夏洛知道她是誰。

    她是海中女巫，是那蒙的魔法老師，也是救了小人魚一命的人物。

    設定中根本沒提她是一個什麼物種，也不是能使用的角色，只是一個印象，一個設定。

    夏洛也沒想過會見到這個人。

    ＂你的力量比你自己想像中要大得多，早晚有一天，這海王宮中的人都會懼怕你的力量。到時候，要不要報復，是你的選擇。＂

    海女巫若有深意的笑容，在青白的下半臉上掛著。

    她伸出手來，小人魚伸手握著她，順著水流跟著她離開了海王宮，離開了屬於他的海洋。

    難過的情緒環繞著夏洛，胸口中一陣空洞感，像是失去了什麼，而永遠無法彌補。

    忍不住地淚流滿臉，用力哭泣，卻還是沒一點點聲音。

    他看到海中的沙地上，掉下了一顆又一顆的銀白珍珠，靜默中灑在小人魚走過的路上。

    畫面一再跳轉，小人魚的傷好了，開始學習魔法。

    他的水系屬性非常好，很容易就掌握了水系魔法的各種原理。

    女巫帶著他，不只是四方海底，還有大陸各地，去見識不一樣的魔法，不一樣的生命。

    但代替不了的，是家人的關愛。

    海女巫是一個很好的老師，但她不是一個溫暖的人。

    她會在他冷的時候教他保暖的火系魔咒，卻不會想起給他蓋一條毯子。

    她會在他餓時告訴他什麼地方能找到能吃的魚和海產，但不會放下手中的研究，動手給他做一頓飯。

    然後，夏洛的精神漸漸衰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