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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月亮 第25节

    越先儒倒是看得开,他放下汤后搓了搓手,对着自家闷闷不乐的女儿比了个手势。

    “什么啊......”越见织咬了下勺子,歪着脑袋猜,“五千?”

    越先儒拉长腔调往上诶了一声,摇了下头。

    越见织见状眼睛都瞪大了,显出钝钝的圆润感,抵在勺子边的声音模糊不清,“这回给了你这么多?不可能吧......”

    林冉最近真的大方。

    越先儒哈哈得意笑了两下,“是真的,你mama还让我多给你买点好吃的,别委屈了你。”

    “你mama这人呢,口不对心,别看每回在你面前那样,其实还是很关心你的。”

    “你看看之前那次校服出了问题,她工作再忙也——诶织织,怎么走了呢——”

    越见织jsg不想听他絮絮叨叨林冉的好话,一把端起饭碗就朝楼梯走去,故意把拖鞋踩得啪叽响,砰砰砰地消失在男人视线里。

    越先儒看着女儿的背影,脸上强装的笑缓缓消失,他叹了口气,拿起筷子自己吃了起来。

    —

    吃完中饭后,越见织在家里又练习了半小时英语演讲的稿子,拎着小背包就出门了。

    别墅区离哪都远,她在接待处对面乘上公交车,一路到了新华书店的站点。

    远远望去,新华书店去年刚翻修过,整体建筑形态像本书,端庄大气又颇具新意,外边的玻璃镜在苍蓝的天目下伫立,亮得能反光。

    人流散落在各处,这个时间点大多都是来买书的学生和陪同的家长。

    越见织没带手机,只能凭借自己不算差的视力在门前扫荡一圈。

    好在那人着实瞩目,她没两下就看见了。

    她埋着脑袋到了他前面。

    崔悟铭单手回完消息,感知到身前空气忽地滞缓,他目光稍移,又缓缓下落。

    穿着白衬衫的女孩子站在他前面,柔软的脑袋半垂着,手指不安地抠着书包的肩带,

    她比他矮了太多,自他这处能清清楚楚看见她马尾辫上的粉色兔子皮圈,还有不小心漏出的一丝头发。

    她的额前覆着一小圈浅浅的绒毛,软乎乎的,小巧盈白的耳朵早已红透。

    怎么样都不看他,似乎是在不好意思地等他把消息回完,但估计走神走得厉害,连他看了她这么久都没发觉。

    崔悟铭:......

    他放下手机,假装才回完消息的样子,出声提醒她,“越同学?”

    视线里原本低着头发呆的女孩抬了眼,目光触及他时颤抖了下,而后抿着唇稳住神色。

    “崔同学,”她偏头四处看了两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揪了下带子,“只到了我们两个吗......”

    崔悟铭颔首,“我先带你上去吧。”

    越见织吸了吸鼻子:“不等他们吗?”

    崔悟铭随意提了下手机,“不用,我们几个经常来这里,刚刚和他们说了,我们上去等就行。”

    越见织应了一声,与他一起迈入软玻璃门帘。

    新华书店一楼满是卖文具的半开店面,一眼望去能看到琳琅满目的商品。

    越见织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扫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偏开眼,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头。

    侧面店铺玻璃挡板上挂了霓虹灯,几缕光斑落在身前那人的背上,隐隐约约浮动。

    人的注意总是会下意识被美好的事物所吸引。

    越见织眼睛跟着那道光抬起,视线里,白衬衫的褶子都被清瘦舒展的肩背抻开,是漂亮的弧度,莫名让人想到清爽的青檬。

    什么嘛,她回过神后微哂,明明该是挺括气派的大少爷。

    思绪凝滞间,那人肩上浮动的小圆点忽地停住不动,取而代之的是低沉干净的声音。

    “介意我先去买点东西吗?”

    他停住步伐,侧身礼貌问。

    越见织在瞬间收回自己有些冒犯的目光,垂着眼睛摇了摇头,“没事没事,现在还早,不急的。”

    她说完脑中下意识过了一遍自己的举止,有些懊悔刚刚的表现,未经准备的神情好像是......过于慌乱了。

    每次和别人交谈,越见织总会本能忖度自己的言行举止是否时宜,但她绝不承认自己是有社交恐惧症。

    只是说想在其他人心中保持一个还算美好的形象,但有时又会自暴自弃般放弃。

    好在少年没把注意放在她的身上,询问完她的意见后,已提步转向一边的启路,还侧身回头示意她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店面。

    门口响应灯亮了两下。

    “欢迎光临。”

    柜台小jiejie缩在桌后看手机,如往常一样把眼睛抬起,一下子就挪不开了。

    启路是复合型文具店,里头不仅售卖文具,还有杯具、生活用品,但受众大多是女生。

    越见织有些好奇,原来崔同学也会来这种地方吗?

    被偷偷念叨的某人到店后就径直朝着左侧走,那里一整面墙被做成架子,一排排放着颜色不一的杯子。

    越见织目光顺着望去,陡然想起被自己忘在角落里的、早已碎掉的兔兔杯。

    “两位有需要的吗?”

    柜台小jiejie的声音自后边传来,轻柔甜软。

    越见织思绪有一瞬间发散。

    初中时越见织身边有个同伴喜欢做手账本,每逢周末就带着一大堆女生来买胶带。

    越见织跟在她们身后,来的次数没百次也有八十,无一例外的,这位小jiejie每回都坐在收银台后玩手机,给足了她们自行挑选的空间,充当着无情的收款机器。

    或许听着有些不礼貌,但女生们就喜欢这种店面,柜员越爱答不理越好。

    所以她们并不计较。

    越见织目光不自觉挪向身边那人,他正微仰头看着架子上的水杯,下颌线因为这个姿势稍绷紧,弧度利落又流畅,同他的喉结一样。

    微光透过无数玻璃折射成闪闪发亮的模样,越见织眼神闪了两下,不自觉为小jiejie开脱。

    蓝颜祸水啊,倒也正常。

    小jiejie以为他们没听清她的声音,又耐心问了一遍,崔悟铭没应声,似乎是在专心致志挑杯子。

    她脸上的笑已经僵住了,越见织为缓解尴尬,侧过身同她小声道,“我想买个保温杯,能帮忙介绍一下吗?”

    小jiejie眼里有着些微懊悔,她似乎松了口气,又笑开,“好呀——您这边请。”

    五分钟后,越见织手里已多了个淡粉色的保温杯,她垂着眼睛抠了抠上面的兔兔贴纸,满意地从衣兜里取出一百大洋付了钱。

    收银台后是铜黄色的镜面墙,镜像被瓷釉碎纹割裂成一块一块,模糊地映出身边那人的上半身。

    越见织看到他一手松松扣着黑色保温杯,另一只手伸出手机界面——小jiejie扫码时好几次都没对上,那目光在他手间游离。

    “对不起对不起,”她不好意思讪讪一笑,“pos机好像坏了,您能扫个本店的二维码付款吗?”

    崔悟铭无谓地点了点头,单手按了按,跳转手机界面扫码。

    越见织一直在积蓄勇气,她捏着手指头,想到之后还得和崔同学相处,要是都不说话,那不是尴尬死。

    她期期艾艾开口,甚至尾调都有不自觉的颤音,“崔同学,你的水杯坏掉了吗?”

    之前还看他装水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来着。

    崔悟铭垂着眼点了点头,想起在后门处看到的粉色兔兔杯的尸体,点评道,“飞来横祸。”

    越见织不知道他口中的是她,以为他的被子也被人打碎了,顿时心生同感,“我的也是,所以才重新买了一个。”

    她悄咪咪瞥了一眼小jiejie,小声道,“可是感觉还是之前的好看一点。”

    崔悟铭按了付款的指纹后,眼眸稍抬,在昏黄的镜面墙中直截了当捕捉到她的眼睛,“这个也很好看。”

    没待越见织反应过来,他手腕微转,给小jiejie看了看付款界面,朝她说了声“走吧。”

    越见织噢了一声,转身跟上,又小歩跳到他身边,衣袖下的手指紧张地拧成拳,在他偏头看来时,她鼓起勇气说,“......谢谢,你的也很好看。”

    慢半拍的道谢。

    胆小到连看他的眼睛都不敢。

    崔悟铭未置可否,垂眼看了下手中的杯子,唇角轻轻弯了下。

    —

    新华书店一共有四层楼,二到四楼分门别类摆着各种用途的书,每层楼角落安置了不少座位。

    越见织跟着崔悟铭来到东北区,夹角处的落地窗前摆着一张木质圆桌,上面放着一本半摊开的练习册,桌子边上散落了几条白色塑料躺椅。

    很明显,那练习册是崔悟铭的。

    他示意越见织随意坐,本人则是下意识看了眼腕表,“我们先等一会儿,如果他们超过十分钟还不来,就不等了。”

    越见织谨慎地在他对面位置上落座,闻言忙不迭点了点头。

    这片书域是生活哲理区,几乎没人,幽深的环境很能引起人心中的慌乱。

    越见织托着下巴趴在桌上,眼睛一点点落在对面人的手下。

    那是周末的数学作业,步骤简单但计算复杂,越见织昨天花了足足三个小时才算完全部。

    沙沙的落笔声在静默中格外明显,

    他写字的速度很快,但并不是一直写。

    有的时候停下,笔杆在指节间一夹、笔尖微颤——看得出他好像有一边思考一边转笔的习惯,但是被强行克制住了。

    思考完了才动笔,仿佛繁复的公式已经在脑中演练过一遍。

    越见织别开眼,她数学不差,甚至稳定在班上前十,可那是她细心仔细到自己都纠结的地步才换来的,她觉得自己脑袋笨,一个公式要在纸上反反复复算好几次。

    像崔同学这种随性却笃定,她从来都不曾拥有。

    闹铃声打破这片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