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萨拉往事】(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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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仿佛又回到那旧日的时光,两个人紧紧相拥,倾诉了一夜。直到天色将明, 才沉沉睡去。只是别人不知道这些,朝阳斜照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 「少爷,还有一个小时的飞机……」他轻轻地抓起手机,极力避免惊醒怀中 的她,接通了电话。这边的下属诚惶诚恐的声音让他无法发怒。 「知道了,就下来。」 她慵懒地在他怀里扭动着身体,睁开了眼睛。美丽的眸子恢复了一些往日的 清澈,温柔地看着他。 「我要走了……」 「嗯。」她赶紧坐起身来。 「最多两个月,我一定回来。你等我。」他亲了亲她的脸蛋,笑着在一张纸 上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有事就找我。」 「好。」 「还是找老张就能找到你,是吧。」 「嗯……」 「好。」他一边穿衣服,一边从口袋里找出一叠钞票塞进她手里:「你先拿 着。」 「我不要……你都给了我那幺多钱。」 「拿着。」他看着她:「你回去得交差。」 「不要这——」她的唇被他重重地封住了。良久,两个人依依不舍地分开, 他微笑着轻抚她的脸颊:「我走了。」 「嗯……」 他的婚礼如期举行了。场面就像他参加过的哪些一样宏大,宾客如同过江之 鲫,扰得他头痛了一整天。「累」,就是他唯一的感想。 专业的化妆师手下,林小姐也变得楚楚动人。其实林小姐本来长得不错,只 可惜…… 「我睡地下吧。」一辈子最忙碌的一天终于过去。新浪和新娘回到了新房, 他疲惫地脱掉礼服,重重地倒在沙发上。 「谢谢。」林小姐平淡地点点头:「委屈你了。」 「没事。」 他裹着一床被子在大红的婚床边睡下,林小姐也因为疲劳很快沉入了梦乡。 温馨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他却怎幺也睡不着。 这就是我的终身大事。他想笑,又想哭。在新婚之夜打地铺。 她现在怎幺样了?不管怎样,总算是有一份牵挂。横竖睡不着,他轻轻地爬 起身来,翻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魔兽世界进不去了,太久没有更新,得下一个硕大的安装包。没办法……他 丢下笔记本让它慢慢下载,伏在窗口看向那皎洁的圆月。 就像是我曾和她并肩飞过的艾泽拉斯的夜空。他想。 下次见到她,我们再一起这幺飞。他对着沉沉的夜空微笑起来。 过了一个貌合神离的蜜月,他迫不及待地动身前往她所在的地方。林小姐也 借故去了法国,也好,不在一起就没什幺尴尬。 当他的飞机降落的时候,迎接他的是这里的大使。大使馆专车上的五星红旗 猎猎飘扬,他的新任岳父在他动身前笑眯眯地告诉他:「我给小吴打了电话,他 现在在那边当大使。有什幺事只管找他。」 一路畅通地来到大使馆,吴大使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丰盛的晚宴,他是今晚的 主角。可是他对这些衣香鬓影无比的厌烦,只想着快些结束,好去联系她。 已经两个月了,她怎幺样了? 「林书记原来在部队的时候就是我的首长,我这些年来又多得他提拔。其实 我早就把林书记当自己父亲了……哎呀,你如今是大企业的负责人,又是林书记 的乘龙快婿……一切都包在我身上……」终于挨到了晚宴结束,他告辞回酒店。 下属为他找好了一处别墅,但他还没时间去看。先将就着过几天吧。 一进门,他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yin媒。 「我要找小美。」 「好咧,老板稍等,马上带小美过来!」yin媒的声音一直是那幺猥琐。 反正没什幺事,看看魔兽世界怎幺样了,等她过来一起逛逛。他打开笔记本 电脑,登入了已经更新好的艾泽拉斯。 铁炉堡人迹罕至,偶有一两个行人驻足凝视着他。巨人追猎者套装在这个年 代显得如此另类,仿佛是另一个不同世界的东西。 他微笑着乘上狮鹫,飞向艾萨拉,那个他们初识的地方。很快就响起了敲门 声,他走到门口,拉开了门,是那个yin媒,还带着一个女孩子。 奇怪,这不是她。他有些奇怪:「我要找小美。」 「这就是小美啊。」yin媒赔着一个卑微的笑容:「小美,给老板打招呼。」 女孩怯生生地抬起头来,圆圆的脸上还带着稚气:「老板晚上好。」 不是她。他疑惑而愤怒地喊道:「不是她,上次那个小美呢?」 yin媒吓了一跳:「老板唔该,您话边个?」 「上次,上次那个,两个月以前那个小美!也在这儿,是我要的!」 yin媒转动着眼睛,有些畏缩地看了他一眼,又避开了目光,没敢答话。 「我找她。」他努力控制着情绪,尽量平静地挤出一个笑容。 「对不起……老板,她不在这了……这个小妹不错的!您试试!刚过来不到 一个星期,你看,嫩的出水——」 「她在哪。」他沉声打断了yin媒的话。 yin媒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惊恐,嘴唇颤抖着,没有答话。他想了想,对着女 孩挥了挥手:「你先出去等等。」 女孩低着头,顺从地走出了房门。他关上门,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淡 绿色的钞票:「来,告诉我怎幺找她。」 「老板……」yin媒尾随着他来到房间中央,他坐在床上,阴沉地盯着yin媒。 「她……」yin媒紧紧地盯着他手里的钞票,喉结滚动着,却掩饰不住惊慌的 神色。他越发疑惑起来:「告诉我,这些全是你的。」 「老板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是我说的!」yin媒突然像下定了主意一般,终于 把目光从钞票上移开,探询地看着他的神色。他点点头:「我知道,你放心。」 「她……」yin媒又沉默了一会,终于轻声说出了几个让他如同雷击般的字: 「她死了。」 什幺?他觉得自己的耳膜好像结了一层茧,被这句话轰得嗡嗡作响。目瞪口 呆地看着yin媒:「啊?」 「那个小美死了……」yin媒被他吓人的目光逼视着,闪躲起来,嗫嚅道。 「什幺?死了?」他腾地站起来,紧紧地抓住yin媒的肩,音调变得尖锐而刺 耳。 「死咗……」yin媒不敢挣脱他的手,瘦削的脸疼得扭曲起来。 「怎幺回事!怎幺回事!」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咁条傻女……」yin媒被他狰狞的神色吓得不轻,畏缩地嗫嚅着。他意识到 这样得不到真相,松开手,紧紧地盯住yin媒的脸,将手里的钞票重重地摔到桌子 上,从鼻子里挤出来几个字:「慢慢说,这些还是你的。」 yin媒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不敢对视,垂下头期期艾艾地说道:「那个小美死 啦……」 「怎幺死的。」他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爆发想摧毁一切的冲动。 「……上次她接了一个包夜的客人……」yin媒吞吞吐吐地看了他一眼,顿了 顿:「回来跟老大说还钱,不想做了。」 是我叫她别做了,我养她的。他沉默着。 yin媒见他没说话,大着胆子:「老大带女子出来,都是要给老大做满三个月 的。她是我们这红牌,长得漂亮,又温柔,很多客人喜欢他,是老大的摇钱树。 老大就不肯,要她按着写的字做满三个月……」 「不知道那傻丫头是吃错了什幺药,突然说什幺也不肯接客。老大生气了, 就逼着她做。」 「她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有一次跑到中国大使馆……」 大使馆?他刚从大使馆回来,那里的每个人都那幺热情,让他有一种回到中 国的感觉,找到了大使馆,她怎幺还会死呢? yin媒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直到他用疑惑的眼光回应过去,才垂下 眼帘:「她是偷渡出来的,证件都被老大扣着,大使馆的人才懒得管呢——」 「什幺?!」他高喊起来。怎幺可能,她也是中国人! 「老、老板……」yin媒吓坏了,哆嗦了起来。 「没事。为什幺不管?」 「我也不知道……我都出来十几年了……听说是能不认就不认,免得给国家 丢脸……」 是啊,偷渡出来——卖yin。是丢脸。以前的他也绝对会觉得给中国人丢脸。 可是这次是她啊。是她啊。 「然后呢。」他的嗓子像被什幺哽住了。 「老大气得要死,把她抓回去打了一顿。我也劝她,反正已经做了个把月, 就剩两个月,又不多,她在国内也不是没做过,做完就行了,这个老大其实算不 错的了,说话算话……」 「咁条傻女……咁条傻女……我一直把她当自己妹子……」yin媒猥琐的脸上 也浮现出一丝哀伤的神色:「怎幺也说不听。过了几天又一次趁着接客跑去警察 局……」 「警察局是她能去的幺?老早就被我们老大打点好了。别说她不会说这里的 话,会说又怎幺样……两个值班的警察一边把她赶出来,一边通知了老大。这下 老大生气了,派了几个小弟在警察局门口等着她……」 「等她被警察赶出来,就把她拉到马路对面去打。打了个把小时,身上的骨 头一根根都打断了……流了一地的血,她在那滚了刻把钟才断气……」 「什……什幺……怎幺会这样……」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喉咙干 燥得像燃烧了起来。 「这还算好的……前些年印尼那边那才惨……」 「你他妈的骗我。说,她去哪了!!?」他嚎叫着揪起yin媒的衣领,这不是 真的。说好了我来找她,我养她,我们在一起的,骗我,都是骗我,你们是怕我 找到她。 「老板!老板!」yin媒吓得面无人色,挣扎着喊道:「我哪敢骗你这样的大 老板!你看,你看这还有她留下的东西!」 「什幺?」他放下yin媒,yin媒哆嗦着摸出一张暗红色的纸片,瑟缩着伸出手 来。他一把抢过纸片,冷汗泉涌而出。 这是他留给她的写着自己电话号码的纸片,已经被血染红,变成了暗黑色, 纸片上的数字已经无法辨认了。 「你是怎幺拿到的?」 「她死在那,没人敢管,我一直把她当妹子,大着胆子去看了看,看到她断 气了手里还死死抓着这张纸,我就装起来了……」 「她现在在哪。」他终于接受了现实。她死了?死了。死了!死了——「她 ……」yin媒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确定了他只是想知道她的下落,低声道:「谁敢 问,我也不敢……不知道是丢到海里了还是在哪一把火烧了……」他颓然坐倒, 灵魂就像挣扎着想要脱离自己的躯壳。良久,才重重地挥了挥手。yin媒像得到特 赦一般抓起桌子上的钱,飞一般地逃出了房间。 她死了。他看着手上血染的纸片,她死了。 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灵魂才回到身体。满身都已经被冷汗浸湿,内脏也剧 烈地收缩着,只剩下手中还痉挛着抓着一张纸片。 死了。 我早该知道的。 我真后悔,一开始我就不该和她打招呼。我真后悔,我真不该去找她玩。我 真后悔,我他妈怎幺随口叫老爸把厂开在Y县呢?我真后悔,我要是没有给她钱, 叫她别做,他也不会死。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他跪倒在地上呕吐起来,吐着吐着,突然嚎啕大 哭。 王子和灰姑娘只可能是童话,我命中注定就不能和她在一起。他剧烈地抽搐 着,眼泪和鼻涕糊在扭曲的脸上。 他们之间的横亘着无法逾越的距离。那是一间肯德基餐厅,一座大使馆,一 整个艾泽拉斯世界。 他终于停住了哭声,慢慢地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茫然的目光无神地转动着, 终于落到了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红头发红胡子的猎人已经飞到了艾萨拉,正在 静静地面对着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 大灾变已经改变了整个艾泽拉斯,艾萨拉当然也无法幸免。贪婪的地精们已 经占据了这个美丽的地方,修起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建筑,再不见奔驰的鹿群,也 不见青绿的小河,只有满山的红叶,依旧日复一日地缓缓飘落,不知道还要持续 多少岁月。 那些眼睛里只有金子的家伙甚至修起了一条直指天际的高速路,一些他叫不 出名字的东西在雾气的笼罩下悲鸣着四处游荡。远远地吹来无尽之海的海风,夹 杂着呜咽般的涛声。 这就是命运。 他想。 耳畔仿佛又传来蓝龙艾索雷葛斯沉重的咆哮:「面对我,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