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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芳馨。芳馨冷笑道:“当真是巧,一个都不在。”那小吏缩着肩,低头不敢看我,只是讪笑:“李大人还是在的。”芳馨又道:“罢了,是我们大人请得不巧,怨不得别人。如此就请传话,请左丞李大人进宫来吧。”那小吏如蒙大赦,拭了冷汗,微微颤声道:“是。小人告退。”说罢躬身退了出去。待他出去,我将手中的茶盏重重一顿:“人不在,要紧的证词也没有。好!当真好得很!”芳馨道:“姑娘息怒,仔细手疼。”我没有午睡,本来就头痛心闷,此时听了那小吏的回禀,顿时心火上升,身子燥热起来:“陈力就列,不能者止。[91]如有所誉,必有所试![92]”当掖庭属左丞李大人走入悠然殿的时候,我正埋头看濠州刺史刘缵之女刘离离的诗作。李大人在下面站了好一会儿,芳馨方轻声提醒我道:“大人,李大人来了。”我放下折子,懒懒道:“姑姑怎么也不早说……”只听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道:“大人忙于公务,下官不敢搅扰。”听声音有些耳熟,忙向下看去,但见这位李大人身着青色官服,曲领大袖。一张圆脸,笑容可掬,正是从前在修德门迎我入宫的从九品门官李瑞。我又惊又喜,忙下来还礼:“原来是故人!请恕玉机怠慢。”李瑞连称不敢。我又道,“新年时从修德门出宫,还曾见到李大人。经月不见,大人却已是掖庭属左丞了,当真可喜可贺!”李瑞笑道:“当时大人还是七品女史,如今却已是六品女校了。”各自坐定,我不觉好奇道:“既是故人远来,玉机有一言相询,还望赐教。”李瑞嘿嘿笑了两声:“大人是想问,下官是如何当上这掖庭属左丞的么?”我笑道:“实不相瞒,只是数月不见,大人便从从九品一跃而成从七品,玉机自是好奇。”李瑞刚进来时还有些做官的端庄神色,此时尽数褪去,圆胖的脸上多了好些自嘲的笑意:“大人面前,下官不敢隐瞒。下官这个左丞的官位,是家里卖了地,花银子捐来的。否则以下官这等出身资质,也只能做一辈子的门官罢了。”我一怔:“捐来的?”李瑞坦然道:“也没花太多钱。且掖庭属有掖庭令郑大人和右丞乔大人,下官这个左丞一向是不管事的,也没什么好处。因此旁人都不愿意捐这官做,便被下官捡来做了。”皇帝要打仗,国库里的银子不够了,自然就把些不太要紧的官位拿出来换钱花。我了然,笑问道:“要多早晚才能赚回当初捐官的银子?”李瑞哈哈笑了起来:“这个嘛,下官算过,怎么也要三十年吧。”我和芳馨相视一眼,失笑道:“果然不贵。”李瑞笑道:“自然自然,好说好说。”我又笑问:“明知这官做得无味,又为何要捐来做?”李瑞道:“下官四十几岁的人了,门官做得腻了,也知道升官无望。只是家里还有些田地房产,一时倒也吃用不尽,留着也是无用。这掖庭属左丞的官位现下看起来是无味,可胜在下官能捐得起。”我笑道:“大人过谦。古人云,‘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又说,‘凡殖货财产,贵其能施赈也,否则守钱虏耳’[93]。大人其志可嘉,玉机钦佩。”李瑞站起身来行了一礼:“下官受教。”我忙道:“李大人且坐。玉机还有好些话要请教大人呢。”看他坐下,我方问道:“大人知道因何事被请到永和宫来么?”李瑞道:“下官不知。下官只知,大人本来是请郑大人入宫的,只因郑大人病了,乔大人又不在,下官才来的。不知大人有何吩咐?下官好回去转告郑大人和乔大人。”李瑞新官上任不过数月,且听他话里的意思,应当不知道掖庭令在秘密调查嘉秬之事。他不知道,我自然也不能说,只得道:“是有些要紧事,只是得与郑大人当面说。”李瑞道:“郑大人久不在掖庭属,一切公务都委托乔大人处理了。大人要见郑大人,恐怕不易。”我好奇道:“既然如此,那郑大人为何不退位让贤?”李瑞道:“据说已经上表辞官了,不知为何,上面一直没准。如今掖庭属的大小事务一律归乔大人打理。大人若有什么事情,找乔大人也是一样的。”掖庭令郑大人一直领帝后密旨,查探嘉秬之死的真相。如今他虽然缠绵病榻,但因为尚未结案,所以不得退休。郑大人若不能理事,想来这案子应当是归乔大人管了。我沉思片刻,道:“罢了,如此我明日便去掖庭属拜会这位乔大人吧。”李瑞笑道:“大人身为上官,为何要拜会他?”我微微一笑:“那位乔大人午后是当真不在掖庭属么?”李瑞道:“这……乔大人家中有些急事,确实不在掖庭属。”我笑道:“我虽然品衔略高,但毕竟只是后宫内官。你们外官事忙,又是先生前辈,玉机自当去拜会请教。”李瑞道:“大人过谦了。不知大人明日几时驾临掖庭属?”我想了想道:“一早便去。”李瑞起身道:“如此乔大人和下官明天一早定在掖庭属恭候大人。”我正要说话,绿萼进来禀道:“姑娘,前面快放学了,该走了。”李瑞连忙施礼告辞,我亲自送他到悠然殿的门口。他驻足半晌,一张脸憋得通红,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转头道:“大人,下官是个再卑微不过的粗人,自知不堪大用。但若大人有所差遣,下官万死不辞。”说罢匆匆一揖,快步去了,走到照壁处,右脚被左脚一绊,一个趔趄,险些扑倒在地。绿萼失笑道:“这位李大人怎么这样慌张?”芳馨掩口笑道:“他才升了左丞没几个月,还不惯向上官表忠心,所以这样慌张,像做了亏心事一般。”从前我在长公主府做柔桑县主的侍读婢女,又是总管之女,虽无实权,但地位超然,从来也没有奉承过各位管家,更不用说表态效忠了。然而自从我列选女巡始,便时常要说大话,或为了消弭主上疑心,或为了讨主上欢心。一开始自然是不愿意说的,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