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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告诉我当怎样行事吧。默然之间,忽见朱云跳了进来,草草向熙平一揖,焦急道:“二姐,母亲来了!”我大吃一惊,不悦道:“如何惊动了母亲?”朱云哎呀一声:“现在问这个有什么用?好生迎进来磕头请安要紧。”熙平笑道:“孤也许久没见朱嫂——高淳县夫人了,今夜正可一见。玉机快迎进来吧。”母亲虽不知父亲究竟如何死去,却也隐隐知晓是因为熙平,故此心中深恨。自从搬出了长公主府,便极少拜访旧主。有时为了躲避她,专程挑选熙平出门的时候前去。母亲若见熙平在我房里,还不知要如何怨我。我默默地看了熙平一眼,她却浑不在意。她笑意殷勤,眸光却是冷的。我也无暇理会她,忙转身迎接,却见母亲已疾步走了进来。一见熙平在此,她惊诧之下,眼中闪过隐隐幽恨,随即化作冷漠的敬意。只见她身着灰褐色中衣,披暗红外衣,远看宛若裹着缁衣,显得枯瘦憔悴。母亲向熙平行了大礼,恭敬道:“不知殿下驾临,妾身未克远迎,还望恕罪。”熙平笑道:“孤与夫人是多年的旧识了,何必多礼?其实,连玉机也不知道孤要来的。”我十分心虚,怯生生地向母亲行了一礼,母亲向我冷冷道:“倘若我不来,你便一直不告诉我你今夜回来了么?”我的下颌抵在胸前,嗫嚅道:“请母亲责罚。”熙平笑道:“夫人别怪玉机,是孤不让她说的。因孤有要紧的事情要和她商议,又不想旁人知道,这才做了不速之客。”母亲忙道:“妾身失礼。”熙平笑道:“玉机没说,夫人却仍旧知道女儿回家来了,此正是母女连心,令人钦羡。既如此,孤便不扰了,就此告辞。”母亲正要送,熙平又道,“外面风大,夫人请留步。”母亲向我和朱云道:“你们姐弟两个好生送殿下出府。”我和朱云领命,一溜烟跟着熙平去了。到了后门,只见慧珠随一乘小轿走了过来,默默扶过熙平。熙平稍稍犹豫,拉起我的手恳切道:“要成事,更要保身。凡事三思,冷静要紧。”我点了点头,她又叮嘱道,“拿铳打人固是痛快,但嗜欲遂性,中道而亡,这个道理你最是清楚不过。切记切记。”我的心悚然一跳,惭愧道:“玉机谨记殿下教诲。”熙平满意地一笑,登车而去。我和朱云相视一眼,都长长吁出一口气。送过熙平长公主,朱云与我一起回到房间。只见母亲仍在灯下坐着,右手里捏着一串念珠,银杏和善喜一左一右笔直地站在她身后,也不打扇。母亲的额头有一层亮晶晶的汗意,却一动不动,似在合目冥想。紫檀念珠嗒的一声,被拨入母亲的手心,安心得仿佛要陷入长眠。不知何时,连风也停了,我披着斗篷,慢慢燥热起来。朱云早已是满头大汗。正文第229章女帝师四(23)母亲久久不睁开眼睛,朱云有些不耐烦,轻轻唤道:“母亲……”母亲仍旧不理会我们。我和朱云垂手恭立,大气也不敢出。良久,又是嗒的一声,母亲这才睁开双眼,缓缓道:“玉机,你回家来怎么不告诉我?难道怕我不许你和长公主说话么?”我忙道:“女儿错了,还请母亲责罚。”母亲转头看了我一眼,眉心微蹙:“你身上穿的,是谁的衣裳?”朱云神色一紧,垂首更深。我从容不迫地答道:“回母亲的话。昌平郡王的苗佳人寄居在睿平郡王府,今夜忽而难产,可王爷、王妃这会儿都在景园,昌平郡王又没有回京,女儿这才出宫来陪伴她。在王府,女儿走路不当心,撞翻了水盆,污水溅湿了衣裳。因仓促出宫,没带换洗的衣裙,回家来只好暂且换上银杏的衣裳。本想一到家就向母亲请安的,谁知长公主又来了,这才耽搁了。都是女儿不好,母亲千万别生气。”母亲和朱云同时释然。母亲叹道:“这也罢了。还记得你从景灵宫回宫的那日,我进宫瞧你,是怎么跟你说的?”那日我在景灵宫遇刺,母亲进宫看我,见我重病之中如此冷酷决绝,也不得不屈从于我。临走前,母亲道:“你若执意如此,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只好陪着。要死要活,咱们母女在一起。”母亲一无所知,胜似洞悉万事。因她是我的母亲,我是她的女儿。我鼻子一酸,轻声道:“母亲的话,女儿不敢忘。”母亲道:“这一次就罢了,以后有事不准瞒着我。”我忙道:“是……母亲是如何知道女儿回来了?”母亲道:“我本已睡下,忽听门外两个丫头在外面说闲话,说前门来了一队宫中戍卫,来得快去得也快,无声无息就不见了。我再三想过,还是不妥,便起身看看。”朱云这才抬起头来赔笑道:“这正是母慈女孝,感动上天,老天也不忍心二姐以公废私,所以定要母亲和二姐见上一面。”母亲轻斥道:“你二姐是不得空,你怎么也不通报?如今倒贫嘴?!”朱云又低下头去,母亲又道,“罚你去佛堂抄经,桌上的那本,抄三遍,抄不完不准睡觉。”朱云松了一口气,笑嘻嘻道:“只要母亲不生气,儿子愿意抄一百遍。”母亲不理会他,只向我道:“早些歇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回宫呢。”说罢起身向善喜和银杏道,“都回去吧。”母亲的背影是这风起云涌的夜色中最凝重与安定的一笔,连轻灵的月光也不能稀释和动摇半分,反显出自己的空洞与稀薄。想不到母亲只说了寥寥几句便离开了,似乎也没有察觉到我回家后还出过门。朱云还想留下询问高旸的事情,却听母亲唤道:“早些去佛堂,早些抄完,早些歇息。”朱云微微迟疑,鼓起勇气道:“孩儿许久不见二姐,还有好些话要和二姐说,说完了就去佛堂。”母亲没有回头,隐隐听得她的叹息和她的脚步声一样轻若无物,渐行渐远。母亲一走,朱云连舌头都吐了出来:“幸好有长公主殿下搪塞,二姐又回答得巧妙,母亲才没有发现二姐出过门。”我笑道:“只让你抄三遍,母亲已极仁慈了。”朱云忙扶我坐下,殷勤备至地倒了一盏凉茶:“二姐才刚去掖庭狱,世子还好么?他究竟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