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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我蓦然想起芳馨数年前从掖庭狱回来时,我和她便在黑暗中相对倾谈。那天晚上,她拉着我的手道:“别说姑娘没有犯过错,即便犯了错,奴婢也愿意为姑娘做任何事情。”一滴眼泪极快地从眼眶中溢出,扑地落在烛芯上,咝的一声,火光暴长,飘出点点火影,如泪光四散。我拉起她冰冷的手,泣不成声:“姑姑……你究竟是谁?玉机何德何能,得姑姑如此相待。”忽听外面绿萼的声音道:“姑娘还在里面么?”小丫头回道:“姑娘一直在里面陪着姑姑,没有出来过。”绿萼轻轻推开门,我头也不回地问道:“小钱如何了?”绿萼忙道:“小钱前些日子淋了雨,本来就发高热。进了掖庭狱,就越发不好了。不过太医说小钱的身子很好,好好吃药,调养一个月就会痊愈的。”我淡淡道:“好。命人好生照料他。”绿萼道:“姑娘不去瞧一瞧小钱么?小钱受伤不轻。”我叹道:“伤在何处?”绿萼道:“他们用了那种很厉害的鞭子来打小钱,小钱……”她终于维持不住刻意平静的口吻,顷刻间哭得喘不过气,“就是那种以前老大人挨过的那种鞭子,可以抽掉皮rou的,姑娘……”我顿时想起父亲的死状,口吻中也不觉带了惊恐:“那小钱……”绿萼哭得说不出话来。我拭泪道:“我去瞧瞧他。”还未起身,忽见芳馨张开眼睛,猛地缩回手去,整个人蜷缩起来,剧烈地颤抖。整张床都吱吱地摇晃起来。不一会儿,只见她双目充血,满面通红,一头一脸的汗水,汩汩而下。绿萼见状,忙拧了温热巾子。却见芳馨昏昏沉沉地下了榻,捧起了乘温水的铜盆想喝。未待我阻止她,她又猛然抛下铜盆,见了鬼似的缩回榻上,喃喃自语:“冻死病死……也没有……”她绝望地扭动着身子,衣裳全部湿透,连身下的竹簟都生了薄薄的露气。我这才明白,芳馨之所以没有如何受刑,是因为每当她发冷或是高热的时候,掖庭狱的人都用冷水,甚或是冰水泼在她身上,令她病情加重,生不如死。我切齿流泪,一言不发地和绿萼一起不停地为她擦汗,喂她喝水吃药,直忙了三个时辰,芳馨才渐渐平静下来。待为芳馨换过干衣裳,已近丑时,绿萼早已疲惫不堪。我一面整理芳馨散乱的长发,一面道:“你回去歇息吧,明早再来替我。”绿萼道:“姑娘的病也才好,奴婢不走。”“我前些日子睡得多,还熬得住。”绿萼还要再说,我忙道,“不得违命。”绿萼无奈,只得退了下去。芳馨的皮肤似乎没有那么热了,她睡得甚是安稳。我见一时无事,便拉着她的手伏在榻边小憩。梦境中渗出深青的色泽,模模糊糊中,仿佛有一人轻轻抚着我额头的伤,微微刺痛之下,我猛地抬起头来。只见芳馨正努力地抬起身子,张大了眼睛看着我。我喜极而泣,拉起她的手唤道:“姑姑……”芳馨神志清明,艰难地低一低头,唤道:“姑娘……”我心中大恸,却不得不笑着问她:“姑姑肚子饿么?要喝水么?”芳馨挣扎着想坐起来,我忙掇了一只高枕放在她肩颈下。芳馨缓了口气,直勾勾地望着微微亮起的东窗,目光欣喜而又眷恋:“奴婢回来了……天亮了。”我起身斟水,在回身之前,悄然擦干脸上的泪:“姑姑刚才出了许多汗,要多喝水才是。”说罢服侍她喝了一杯。芳馨微笑道:“今日也得姑娘服侍一回。”我笑道:“从前我生病,都是姑姑照顾我,如今该换我照顾姑姑了。”芳馨忽然泪如泉涌:“多谢……姑娘。”我点一点头,死命忍住泪意:“姑姑饿了么?我这就吩咐他们打水做饭去。”说罢开门唤丫头。芳馨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想抬起手理一理头发,右臂稍稍抬起,又无力地垂下。我忙自她床头简陋的妆奁中寻出一柄木梳:“我给姑姑梳头。”于是移了烛台,搬了镜子过来,旋身坐在床头,扶起她的身子,让她靠在我的怀中,又拿了许多的枕头撑起她的身子。我放轻了手,自发梢开始,慢慢通至发根。我拂去木梳上的断发,柔声问道:“姑姑想梳什么髻?”等了好一会儿,芳馨也没有说话。抬眼一瞧镜中,只见她在流泪。我低头又问:“单刀髻好不好?”芳馨自镜中瞧着我,口吻哀凉不已:“奴婢曾想,等奴婢老了,姑娘也会给奴婢梳一次头的。”我绾起她的鬓发,眼也不抬:“这是自然。”芳馨道:“姑娘不会梳髻,用簪子绾齐整就好。”我嗯了一声,没有说话。芳馨一直自镜中看着我,沉默良久,忽然道,“姑娘放心,奴婢什么都没有说。”我手一颤,乌木长簪没有拿稳,落在竹簟上,嘀嗒一声。窗外仿佛有鸟儿振翅的声响,啾的一声飞远了。我叹道:“待姑姑病好了再说不迟。”芳馨道:“奴婢这一睡过去,怕就醒不过来了。姑娘就让奴婢说吧。”我拾起簪子,柔声道:“好,那姑姑慢些说。累了就歇息一会儿。”芳馨喘息片刻,缓缓道:“奴婢进了掖庭狱,其实倒并没吃什么苦,照例还是劳作大半日,便回来受审。所谓受刑……因有李大人在,奴婢也只受了一点点皮rou伤而已。想必姑娘……也看到了。”她在骗我。我狠狠扣上了她面前的镜子,侧过头去流泪不已。芳馨无力翻起镜子,更没有力气回头。她侧耳倾听片刻,又道:“倒是小钱所受的刑罚重多了。小钱对姑娘……很忠心。”这样说不知要说到几时去,于是我问道:“我知道。掖庭属都问了些什么?”芳馨肩头一颤,轻笑一声。一口气上不来,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右手艰难地捂住肚腹,满脸通红:“奴婢……奴婢竟不知道他们想问什么。翻来覆去只是那两句话。什么姑娘有无做过不法之事,姑娘进宫有没有阴谋,姑娘有没有害过谁的性命?”说着肩头又颤了两下,带着胜利的快意,“再多些、再细些他们都问不出来。奴婢……也不知该怎样回答。”掖庭属如此泛泛相问,显然是皇帝的疑心还没有明晰,疑问自然也就笼统。再者,掖庭属也没有当初施哲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