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618
出来得这样早,陛下还没上朝呢。”易珠微笑道:“我为何出来得早,jiejie难道不知?若不知,也不会站在这里等我了。况且若让jiejie久等,着了风寒,岂非我的不是?”我叹道:“meimei当真狠心,宫中多年相伴,便不准我送一送么?若我来得稍迟,岂不是错过了?”易珠含泪道:“昨日昱贵妃和婉妃jiejie都说要来送我,我不愿娘们哭哭啼啼的,所以早些出来。想不到jiejie比我来得更早。”说罢低了头。我携起她的手,垂眸叹息:“meimei连我也要避开么?”易珠忙道:“jiejie整日忙于朝政,还要旦夕举哀,实在辛苦。meimei不忍——”我叹道:“meimei太见外了。meimei出宫,我若不能送一送,岂不枉顾这么多年的情义?”易珠哽咽:“多谢jiejie。”“meimei是于国有功的人,论理应该载誉出宫。只是meimei是大行皇帝的妃嫔,出宫不好加誉,实在委屈meimei了。meimei放心,等过些日子,朝局安定了,陛下一定会封meimei一个爵位的。”易珠忙道:“今生能活着走出这皇城,已是知足。jiejie不必为我费心。”我握紧了她的手,微笑道:“并不是我费心。你我姐妹多年,有些话我便直说了。meimei的父兄现不在京中,恐怕meimei出宫后,度日艰难。若有爵位,哪怕只是一个虚爵,也会好得多。封赏meimei,是陛下的恩泽,更是先帝的遗愿。meimei有了爵位和俸禄,也能孝敬母亲,抚养弟妹了。以meimei的能为,史家恢复旧观,指日可待。”易珠先是感慨,进而好奇:“大行皇帝竟有此遗命?怎么我却不知?”我忙道:“这是密诏,只有陛下一人知道。”易珠一怔,迟缓地哦了一声,眸中仍有疑色:“好,那我便等着jiejie的好消息。”我忙以别话岔开:“不知meimei出宫后,有何打算?”易珠道:“不过是照料母亲,安心等候父兄赦回京来。”我微笑道:“meimei有没有想过再嫁?”易珠一愕:“再嫁?”我笑道:“难道meimei还不明白么?先帝之所以遣meimei出宫,就是不忍心meimei在宫中蹉跎一生。meimei应该再嫁。”易珠叹道:“我不知道。一切听父母之命吧。”我恳切道:“初嫁从父母,再嫁由自己。似meimei这般人才,我盼望meimei能得一个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白头到老。”易珠甚是感动,忍不住别过头去拭去泪水:“谈何容易,实是不能强求。”又勉强笑道,“倒是jiejie,jiejie于陛下有教导之恩、定策之功,正可留在宫中,必然大有一番作为。jiejie还是想出宫去么?”我叹道:“‘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3]玉机微贱福薄,如今这样便算极高极满了,再下去,还能怎样呢?”易珠道:“只怕陛下不放jiejie出宫去。”我笑道:“有什么不放的,这宫里,这国家,又不是离了谁便不能度日。还记得我和meimei的约定么?meimei可要等着我。”易珠反握住我的双手,笃定道:“好,我在外面等着jiejie。”天色青白,南面远远传来奉先殿久违的钟鸣。晨雾散去,飞鸟离巢。新的一日,新的时代,愈加明晰。我和易珠并肩而立,默默听罢二十四声钟鸣。易珠微微一笑:“新帝上朝了。”说罢退步行礼作别,“请jiejie代我向昱贵妃和婉妃jiejie作别,易珠告辞。”我和绿萼目送她主仆三人在玄武门外登车。易珠掀开车帘,向宫内张望片刻,又环视宫墙角楼,泪珠滚滚而落。在这宫墙之中,从不少青云之志和惊世谋略,所缺唯有真情与自由。这自由,高思谚不吝偿还给她了,多少也算有几分真情吧。回到漱玉斋,坐在镜前卸了钗环,预备补眠。绿萼一面摸着发髻下的银针,一面好奇道:“奴婢早就想问姑娘了,姑娘是如何知道史姑娘那么早就出宫去?”天已大亮,漱玉斋的丫头们才刚刚起身,许多人都不知道刚才我出去过。趁绿萼铺床的工夫,我散了头发,自站在窗前,就着天光,侧头寻找发梢中的银丝:“易珠心高气傲,怎么肯在人多的时候出宫,让无知之徒耻笑?何况,玉枢也就罢了,昱贵妃素来淡薄,少与妃嫔往来,却不过人情来送一送,于易珠又有什么趣味?不如清清静静的早些出宫罢了。”绿萼叹道:“史姑娘也太较真,便是送一送又有何妨?”我拈起几丝白发:“易珠的性子就是真,也就是因为这真性情,才能让先帝由冷淡转而宠爱。”说着对着菱花镜将银发藏好,半边脸在晨光中显得苍白而迷惘,“比起易珠,我是大大不如了。”绿萼道:“她是妃嫔,姑娘是女官,怎能一样?若当年姑娘也肯做贵妃,也许芳馨姑姑就……”说起芳馨,她不禁出神,指尖被新灌的汤婆子烫得微红,手一缩,轻轻在唇边吹着。易珠不同于我,她便是“陷害”谁也是光明正大的。我忙坐到床边,把绿萼guntang的指尖放在冰冷的手心里握着:“都是我不好,我害了姑姑。”手心一空,绿萼忙跪了下来:“姑娘恕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说——”我笑着拉她起身,坐在我身边:“我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绿萼道:“那大行皇帝的密诏……真的有此遗命么?”我微笑道:“大行皇帝并没有这样的密诏,但我一定会向陛下求一个爵位给易珠的。这是大昭欠她的,该偿还给她。”这一觉直睡到巳初才醒来。一睁眼,但见窗纸大亮,坐到妆台前,镜中明晃晃地照出一张新颜。绾了头发,披了衣裳,启窗向外望去。只见丫头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笑。开了门,整个漱玉斋从里到外都在喁喁嗡嗡,不知在议论些什么。寂静多日的漱玉斋终于有了一丝活气。直到此刻,我才觉出些新朝的意味。正在好奇时,绿萼笑吟吟地走上楼,见寝室的门开了,不禁笑道:“姑娘醒了也不唤人。”说罢招呼楼下的丫头们端水,又扶我坐在妆台前。绿萼的纤指掠过一排篦子和梳子,轻盈似玉枢的舞步。我自镜中见她目有喜色,唇角含笑,便笑问:“什么事这样高兴?外面都在议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