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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的。公公为人谨慎,自然能长长久久服侍在新君身边,何必谢我?公公还是快回宫吧。”小简眼底微红,退了两步,再次施礼:“是。奴婢告退。”说罢向左平移两步,缓缓越过我的身子,这才疾步去了。银杏回首目送:“看来今日姑娘救了简公公的性命。否则怎么这般巴巴地追出来,也不怕陛下发现。”我笑道:“救了性命谈不上。不过一个内侍若被赶出宫去守一辈子皇陵,他的性命在或不在,大约也没什么分别了。”银杏问道:“姑娘如何知道是小陶将华阳公主的事泄露给陛下的?又是几时知道的?”“陛下一问起此事,我便知道了。”“陛下只是普通一问,在奴婢听起来,并无异样之处。”我笑道:“你的眼力还不够好。陛下一问此事,小简便浑身不自在。当日正是他趁夜把这个消息偷偷传递给我的,今日这般模样,显然是怕陛下知道这件旧事,而且怕得要死。陛下未做太子之时,中书省一个官员便私自将先帝下诏立太子之事告诉陛下,皇上早就声明要将此等三心二意之人革出台省要职,外放出京。那人是讨好圣上,尚且如此,若知道小简讨好一个女官……你再想一想,同是服侍先帝的年轻侍从,平日里从无过犯,为何小简留下了,小陶却得去长陵挑水植树?两下比对,不是显而易见么?”银杏张了张口,叹服道:“原来是这样。幸好姑娘心思转得快,编了一套话,否则简公公就要出宫去吃沙子种树了。”当初我和封若水主仆四人一起在小书房内聆听了这番话,我曾严肃地告诫绿萼不准将此事告诉第三个人,因此连银杏都不知道此事,只当我临时编的谎话:“简公公当日也是一片好意。事过境迁,我们已经不必在意,可是于小简这样的奴婢来说,却是没完没了的。”银杏点一点头:“这便是姑娘所说的,‘没资格拣选前程’么?可是依奴婢看,简公公这样快便摸到新君的脾性,他这条路,还长着呢。”我笑道:“这便是小简最大的好处。他的鼻子总是最灵的。”第二日,我写了辞官表递上去,高曜很快便回复了。少府也依照我的意思在兴隆里为我择定了府邸,封侯诏书和所有赏赐在数日内齐备。于是定在明道元年二月初四出宫开府。在宫中剩下的七八日,不是与高曜闲谈,便是看着银杏和绿萼收拾物事。太妃、公主和女官们得知我即将封侯,都派人来祝贺。太皇太后赏赐颇多,只是来人说太皇太后正在静养,暂不必谢恩。连一向不睦的慧太嫔和一直不愿与我照面的华阳长公主都派了贴身的姑姑来道喜,又送了好些珍贵陈设装点侯府。别人倒还罢了,只是昱贵太妃处不得不去谢一谢。再者,又有好些日子没去看望玉枢了。济宁宫怡和殿前的两缸红梅开得如火如荼。淳太妃抱着溧阳公主、慧太嫔牵着高晔,站在廊下观赏昱贵太妃舞剑。贵太妃白衣如雪,用青竹削成的长剑似被春水浸透。蓦地剑尖如碧波点点,红梅片片似火焰腾起。花雨纷落,掠过贵太妃漠然雪白的脸,红尘冷腮,清艳绝伦。众人瞪大了双眼满含惊喜,却谁也不敢出声。绿萼正要拍掌,见众人都静悄悄的,只得缩回手,悄声道:“贵太妃这样好的剑法,怎的无人喝彩?”我笑道:“贵太妃的性情你不知道么?最是淡泊好静的。”贵太妃闻声放下竹剑,笑意似雪莲初绽:“贵客来了。”我上前行礼:“玉机拜见贵太妃。贵太妃万安。”贵太妃还了一礼:“许久未见大人了,今日怎么得空过来?”我笑道:“玉机就要出宫去了,特来向娘娘辞行。”贵太妃笑道:“大人请里面稍坐,容meimei先去更衣。”进怡和殿之前,我远远向淳太妃行了一礼,正在犹豫要不要向慧太嫔行礼,却见她已向我默默地屈一屈膝,我只得还了一礼。贵太妃的待遇依然优渥。怡和殿阔朗明亮,陈设贵重雅致,依旧还是遇乔宫的规制。条案上并排横卧着两柄剑,一柄是我赠给她的承影剑,另一柄是她与启春比剑时折断的蝉翼剑。我好奇心起,忍不住将蝉翼剑抽出剑鞘,但见剑身隐有绿烟,纹路盎然有古意,原来贵太妃早已将这柄宝剑重新接续了。然而我却觉得这柄剑比十一年前短了一些。原本以为是断剑重续的缘故,仔细一想,十一年前我初入宫时,只有十二岁,看什么都比现在要长大一些。忽听贵太妃在我身后道:“当年折断了师尊赐给我的剑,寻了许多铸剑名家才重新接续。”我还剑入鞘,双手将长剑架起:“当真技艺高超,接续得天衣无缝。”说罢转身行礼,“玉机唐突,只因乍见旧物,实在情不能已。”贵太妃换了一件青白长衣,青丝随意绾起,只簪了一支朴实无纹的长银簪:“无妨。”说着踏入一束日光,周身似腾起淡淡青雾,朦胧邈远,“大人一向勤劳王事,自那一年师尊的高徒现身京城,有多年不曾与大人好好交谈了。”我笑道:“娘娘出尘逸绝,似玉机这样俗念深重的人,不敢轻易踏足娘娘的遇乔宫。”昱贵太妃笑道:“大人言重。”说罢示意我坐下。我又道:“娘娘竟还记着那位侠士。”贵太妃道:“那是这些年师尊仅有的消息,自是不能忘怀。不知这些年还寻到过师尊的踪迹么?”我摇头道:“并没有。连那位侠士也不曾在京城现身,更没有半点消息。”贵太妃并没有失望的神情,仿佛习以为常:“连先帝驾崩师尊都没有现身,着实狠心。寻不到也实属寻常。”我淡淡道:“贵妃已是方外之人。升平长公主不也在白云庵,没有回宫么?”贵太妃一怔,眸光逆着春阳越过窗纸,飞出高墙。淡淡的笑意似在嘲讽自己内心深处的痴心妄想:“是呢,既然走了,便不必再回来了。”我与贵太妃本也无多交情,于是道了谢寒暄几句便出来了。站在怡和殿的阶下,我不禁犹豫,不知该往哪儿去。绿萼笑道:“姑娘这会儿要去看婉太妃么?”我叹了口气,竟有些怨她太善解人意了:“也好。这也有七八日没见她了,该去问候一声。”这样说着,脚上却纹丝不动。